书城自然科学自然物语丛书: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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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鸟巢的悲剧(1)

The Tragedy of the Nests

小鸟成长的季节,也是灾难性的季节,充满了杀戮的季节,它们的敌人无处不在——白天有乌鸦、樫鸟、松鼠、鼬鼠、蛇和老鼠,夜间则有猫头鹰、臭鼬、貂和浣熊,这些家伙无时不让鸟巢处于危机之中。在春天,一年中率先筑巢的那批鸟儿总是遭受巨大伤亡,那时它们的敌人正缺乏别的食物来源,饥肠辘辘,乌鸦和松鼠在艰难度日,正四处觅食充饥,胃口特别好,一旦遇见可口的食物,岂有不大开杀戒之理?可怜那些小鸟可能还处于襁褓之中便惨遭杀戮,鸟蛋和雏鸟频频落入敌手,本文的叙述让这一幕幕悲剧如状眼前。

鸟蛋和雏鸟的成长,始终伴随着危机

鸟儿的生活,尤其是那些迁徙的鸣禽的生活,不仅是穿越洪水和田野的一连串历险,也是发丝一般狭窄的逃亡之路。在鸟类当中,很可能只有极少数自然死亡,或者只存活到正常寿命的一半。在大多数动物中,鸟儿回家的本能最为强烈。我确信,大量从南方猎人的捕猎中幸存下来的鸟,每年春天都要回到它们的老巢去繁殖。4月的一天,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农夫把我带到他的门廊下,把位于6层楼高的一只东菲比霸鹟的巢穴指给我看。无疑这同一只鸟儿年复一年归来,由于在它最喜爱的棚架上只有仅能筑一个巢的空间,于是它就以老巢为基础,每个季节在那上面筑起一个新的上层结构。我听说有一只白色知更鸟,其实那是一只白化的知更鸟,在马里兰州的一个城市里连续数年筑巢。我还听说在我生活的这个地区,一只歌声非常独特的雀鹀数个季节都在筑巢。

但鸟儿并不都是为了回到老巢而生活:从哈德逊河到热带无树大平原,刺歌雀和欧椋鸟一路遭受了火焰般烤炙的折磨,知更鸟和草地鹨以及其他鸣禽,常常被男孩子和为了获取食物的猎人大量射杀;还不要说它们面临着来自鹰和猫头鹰等猛禽的危险了。然而那些没有归来的鸟,即使在对它们最有利的地区,也有那么多的危险潜伏在它们的巢穴周围!这仿佛就像当年我们国家到处布满敌对的印第安人时,早期白人拓居者的小木屋也没有经受过被这样多的危险所包围,鸟儿脆弱的家庭不仅暴露给形同猫和收藏者的敌对的印第安人,而且还暴露给无数凶残的动物。鸟儿除了隐藏,则毫无抵御之力。即使在我们的花园和果园里,在我们的房舍墙下,它们也过着那种最黑暗的开拓性生活。从产下蛋到雏鸟飞翔的这段时间里,它们度日如年,此时对它们非常不利——其巢穴容易遭到劫巢者掠夺,其蛋或雏鸟容易被掠食者吞食。它们在夜间的敌人有猫头鹰、臭鼬、貂和浣熊,在白天的敌人则有乌鸦、樫鸟、松鼠、鼬鼠、蛇和老鼠。我们都明白,鸟类的幼年期危机四伏,雏鸟的成长则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危机。

一个密歇根州的老移民告诉我说,他最初的6个孩子都死了,当他们长到一定年龄,疟疾和牙病通常会夺走他们的生命;而后其他孩子出生了,国家的环境改善了,幼小的孩子们渐渐经历了重大的危急时期,接下来的6个孩子全都活了下来,长大了。如果季节足够长的话,鸟儿的繁殖无疑也会坚持6次甚或两个6次,最终建立起自己的家庭;衰落的夏天打断它们的生活,只有少数鸟类才有勇气和力量来进行第三次生儿育女的尝试。

春天最初的筑巢者,就像靠近敌对部落的最初移民定居者,遭受了最大的伤亡。在4月和5月构筑的大部分巢穴都遭到了破坏,因为此时它们的敌人已有数月没有蛋吃了,它们的胃口特别好,食欲特别强,而且这个时候也缺乏别的食物,乌鸦和松鼠都在艰难度日,更不要说那些更厉害的杀手了。但是在6月构筑的第二批巢,还有7月、8月构筑的更多的巢,却很少受到干扰。金翅雀或雪松太平鸟的巢就极少受到骚扰,常常能幸免于难。

对于鸟族,这个季节充满掠夺、屠杀和死亡

在我生活的哈德逊河上的邻近地区,作为鸟儿的孵化老巢,也许极其不理想,这要归咎于这个地方有太多的鱼鸦(fish crow)和红松鼠;这个很可能成为大事记里一章的季节,也就是1881年的季节,对于这里来说也似乎是鸟类倒霉的季节,因为在这个春天和夏天,我所观察的每10窝巢当中就有9窝没有正常的孵化结果。从我注意的第一个巢——蓝鸫的巢起,悲剧便开始发生。大约在4月最后的日子里,蓝鸫把自己的巢穴构筑在一棵腐朽苹果树上的松鼠洞里,但毫无孵化结果,我怀疑,不仅是蛋或者雏鸟,就连那只雌鸟也死于暴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8月,那时我在卡茨基尔山间观察的最后一个巢——雪雀的巢。那精致的小屋巧妙地隐藏在长满青苔的河岸上,旁边是一片树林,位于一条路旁,它的筑巢处长满了高大的糙莓(thimble blackberry)。当最后一只长到一半的雏鸟被某个夜行者或白天觅食者从巢中捕走,某种麻烦和悲惨的命运似乎在它们周围徘徊不去。

在我们的羽族邻居中间,这是一个灾难性的季节,暴力死亡的季节,掠夺和屠杀的季节。我第一次注意到了黄鹂在它们那强壮的悬垂之巢中并不安全。3窝黄鹂雏鸟在一棵苹果树上开始成长,离房舍仅仅几米远,前一个季节,这些黄鹂在树上构筑了巢穴,并没有受到骚扰;但是这次,雏鸟在长到一半时,它们却都突然遭到了灭顶之灾。有一天,它们嘁嘁喳喳的啁啾声特别引人注意,但第二天就停止了,也许它们的巢穴在夜里遭到了洗劫,无疑是小小的红色长耳鸮干的,我知道这个嗜杀成性的家伙是这些古老果园的居民,居住在更深的树木空洞中。一般来说,猫头鹰可以歇落在巢穴顶端,轻易把它那凶狠的爪子探入巢穴的袋囊中,把雏鸟抓出来。有一只羽毛未丰雏鸟的悲剧,更是为鸟巢的命运增添了悲剧色彩,让人感触万千:这只雏鸟在试图逃逸或遭到敌人抓攫时,被一根在筑巢时用来维系巢穴的鬃丝给缠住了,翅膀被缠在上面,动弹不得,受了伤,挂在那上面死去了。这只可怜的鸟儿从未料到,自己编织的摇篮却成了绞刑架。

后来在这个季节里,这个巢穴成为另一场小悲剧的上演之地。8月的某个时候,一只蓝鸫因为放纵它那种朝洞中裂缝里面窥视和探查的癖好,歇落在这个巢穴上面,当时它很可能是在检查巢穴内部;但是却因为自己的不小心移动,翅膀不幸被缠在这同一根致命的鬃丝上面。它为了挣脱这种束缚而努力挣扎,越是挣扎,那根鬃丝把它缠得越紧,最终也死在那里。它的身躯悬在那上面,被夏天的暑热晒干,没有腐烂,到9月还悬挂着,它那展开的翅膀和羽衣几乎明亮得犹如它活着时一般。

一个通讯员写信给我说,他观察的一只黄鹂在筑巢时缠在巢穴的一根线上,尽管他搭起梯子爬上去施救,把它解放出来,可是不久那只黄鹂还是死了。在一个构筑了部分的巢穴下面,他还发现了一只“荡妇鸟”(也称为“毛发鸟”,hair-bird),那鸟儿被一根鬃丝紧紧缠在树枝上。我听说过一只雪松太平鸟也以同样的方式死于非命。还有两只蓝鸫雏鸟,由于一根鬃丝紧紧缠绕在它们的腿上,致使它们的腿枯萎了,掉了下来。它们本已长得羽翼丰满,却不得不告别它们在巢穴中的同伴,踏上了不归路。在鸟类中间,这样的悲剧很可能相当普遍。

在我们国家的文明来临之前,黄鹂构筑的巢很可能通常比它们现在的巢穴要深得多。如今,当黄鹂在偏远的树上和沿着树林边界筑巢时,我注意到它们的巢穴形成了一个长长的葫芦形;然而在果园中和靠近人类住所筑巢时,它们的巢则只是一个深深的杯子或袋囊。当危险减少时,黄鹂就会缩短巢穴的比例。正如下面回顾的一连串灾难性岁月,黄鹂为了避开猫头鹰的利爪和樫鸟的嘴喙,很可能会再次增加自己巢穴的长度。

羽族动物中,鱼鸦是最卑劣的窃贼和强盗

1881年春天,我观察到第一个歌带鹀巢穴,这巢穴隐蔽地构筑在田野中的一块碎木板下面。两根柱子撑起那块木板,离地面10来厘米。这只歌带鹀产完了蛋,很可能已孵化出一窝雏鸟——尽管我不能肯定地这样说,因为我没有继续观察下去。巢穴隐蔽得良好,除了蛇和鼬鼠,不大容易遭到任何其他天敌的袭击。然而这种隐蔽通常收效甚微。5月,一只显然在这个季节更早的时候遭了难的歌带鹀,也许它接受了它的表亲——家麻雀的启示,便在我的房舍侧边的忍冬密丛中筑巢。那巢穴离地面大约4.5米,位置绝佳,悬垂的屋檐可以为它遮风避雨,浓密的树叶屏障可以为它避开所有目光。当这鸟儿衔着食物在附近逗留之际,我只有极度耐心地观察,才能发现这只对世界充满怀疑的鸟儿之所在。我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一窝雏鸟是安全的,可是事情并非如此。一天夜里,这个巢遭到了掠夺,这要么是一只猫头鹰干的,要么是一只爬到了藤蔓里面、寻找房舍入口的老鼠干的。

那只雌鸟,大约在反省了自己的不幸命运的一周之后,似乎决定尝试一系列不同的策略,把所有隐蔽的外表都抛到一边。它在离车道旁边的房舍仅几米开外的地方筑巢,把巢筑在一块光滑的草皮上面,有一些野草或灌木或其他什么东西来隐蔽它,或标明它的位置。在我发现它之前,筑巢工作就已经完成了,孵化也开始了。“好吧,好吧,”我说,俯视着那几乎就在我脚下的鸟儿,“这确实会走向另一个极端。现在,猫把你给吃掉。”那绝望的鸟儿日复一日栖息在那里,看上去就像一片被压倒在低矮绿草中的褐色叶子。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它的位置就非常难受了。这可不再是给蛋保暖的问题了,而是如何让它的蛋避开烤炙的大问题了。太阳对它真是残酷无情,这只鸟在正午喘息得相当厉害。我们知道,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雄知更鸟一般都会栖息在孵卵的雌知更鸟上面,展开翅膀来给它避荫。但在这个例子中,雄鸟没有栖息之处,不能为雌鸟避荫。我认为自己应该助一臂之力,于是就拉来一根长满树叶的细枝靠在巢穴旁边。这很可能是一种不明智的干预,给这个地点带来了灾难——掠食者很可能沿着那根细枝爬了上去,巢穴破裂了,雌鸟很可能被捉住了,我后来再也没有看见它的身影了。

以前的几个夏天,在离房舍只有几米远之遥的一棵苹果树上,一对鹟顺利地养育了一窝雏鸟。但是就在这个季节里,灾难也突然降临到它们头上。那对鹟筑完了巢穴,也产下了蛋,孵化开始了,一天早晨,大约在日出时,我听见苹果树上传来痛苦和警报的鸣叫,我探出窗外一看,瞥见一只乌鸦——我知道那是一只鱼鸦,那个家伙栖息在巢穴边沿上,匆忙挑选着巢里的蛋。那通常准备好对劫夺者发起攻击的亲鸟,似乎被悲伤和惊恐压制住了,以最无助和不知所措的方式振翅,直到那劫夺者因为我的接近而仓皇逃离,它们才恢复过来,朝劫夺者发起冲击。那鱼鸦朝上翻起它那威胁的头颅,急匆匆逃跑,这对狂怒的鹟几乎踩到了那个家伙的背上。这对鸟儿一连好几天逗留在它们遭到了亵渎的巢穴周围,几乎完全沉默了,为它们的损失而悲伤,然后就消失了,很可能飞到别处去重新进行筑巢尝试了。

鱼鸦,只有在它摧毁了它所能找到的所有的鸟蛋和雏鸟时,才去捕鱼。这个家伙是我们的羽族动物中最卑劣的窃贼和强盗。从5月到8月,它把其他巢穴中的雏鸟都饱餐了一顿。所幸的是,它的分布区域有限。身体比普通乌鸦要小,样子毫无高贵和尊严可言,而且呱呱叫声很微弱,还十分女性化,正是这种呱呱声给它贴上了顺手牵羊窃贼的标签。迄今据我观察,鱼鸦在更远的南方相当常见,但在纽约州,除了在哈德逊河流域,则难得见到它的踪影。

有一个季节,一对鱼鸦在一棵挪威云杉(Norway spruce)上筑巢。那棵树伫立在一幢无人居住的大房子附近,周围有一片浓密的装饰性树木。这对鱼鸦位于很多弱小的鸟中间,无异于狼入羊圈。很多小鸟——知更鸟、画眉、金翅雀、绿鹃、山鹬,往往在靠近人类居所(尤其是在乡间大住宅附近,那里有很多树木和公园般场地)的地方为自己的蛋和雏鸟寻求更安全的庇护之所,因此很容易成为这些强盗手到擒来的牺牲品。这对鱼鸦大肆掠夺,直到它们自己的雏鸟长到几乎羽翼丰满的时候,才遭到打扰——一些很久以前就把它们当做奖品的男孩,开始掠夺它们的巢穴。

每只牛鹂的成长,牺牲了更多的鸣禽

鸣禽的摇篮不在树端,它们一般都筑在低矮处。有些鸟类害怕来自下面的危险,甚于害怕来自上面猛禽那样的危险,往往在更高枝条上筑巢。离地面1.5米的一条线延伸在大半个巢穴上面,一条约3米的线会限制巢穴的3/4,作为规则,只有黄鹂和林绿霸鹟把巢筑得比这个程度要高一些。鸟类的敌人——乌鸦和樫鸟还有其他天敌完全学会了探查这一地带,然而鸣禽用树叶和大多数鸟巢的保护色来迷惑这些敌人,而且还干得无疑像职业鸟类学家一样,非常有效。红眼莺雀的巢穴,可以说是树林中安置得最巧妙的鸟巢之一,它刚好就在搜寻的目光自然停止的那个点之外,也就是说,在最低树枝的极端尽头上,通常离地面一米多。你穿过树丛上下搜寻时,一边用目光注视树中,一边可能会对着隐藏在那里的某种猎物开枪,然而对于那根水平生长的低垂枝头,又有谁会认为应该把枪口向那里瞄准呢?如果一只乌鸦或其他掠夺者要歇落在那根枝条上面,或者歇落在更高的枝条上,上面的一片大叶子就会立即形成株冠,遮挡看见巢穴的视线。如果猎巢者站在树脚下,直接看着前面,就可能轻而易举发现那巢穴,但那样的话,鸟巢就不适合它那柔和的中性灰色调,而这种色调本来是跟树干和树枝完全融为一体的。的确,我认为树林中没有哪个鸟巢——没有哪个位于树上的鸟巢隐蔽得如此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