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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日内瓦 

最美好,最美是相逢。

最不忍,不忍是别离。

世事无常,短暂的人生我们总是处于漫长的别离。

多少次,我们在背转身子的那一刻要拿出所有的勇气才能抑制住回头的冲动;多少次,我们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脊背挺得笔直做出毫无留恋的样子;多少次,我们在一步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时要在脑中回放那许多的滑稽过往才能让眼泪遗忘。

诗人告诉我们,生离比死别更加悲伤。

只是,不忍别离却又终究不得不别离。

一直到飞机落地日内瓦,我还没能从与大家的分别中缓过劲来,明明我才是先登上离去的巴士不回头的那个人,为什么做足了决绝的样子却依旧有如此多的牵肠挂肚。

日内瓦的街头真冷啊,好怀念岛上的阳光;日内瓦的天真阴沉啊,好怀念岛上的碧海蓝天;日内瓦的一切都好冷漠啊,好怀念一起欢笑的小伙伴。

我承认自己是带着情绪看待这座城市的,所以纵使它有千般美万般好也是不对。

就如一个人不喜欢你,纵使你千般呵护万般柔情也无法打动他;哪怕你掏心掏肺不留余地也无法感化他。原因很简单,无非先入为主。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盲的、耳朵是聋的、心是麻木的,所谓一腔温柔都给了别人,是以哪怕你纡尊降贵把自己的尊严贬低到尘埃里去也难以住到他心里。

他的心真大啊,大得装得下另一个人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装得下对方每一个微小的喜好与习惯,装得下对方的过往现在还要谋划两个人的将来。

他的心又实在是小,小到一个进驻的缝隙都不给你留。满了,放不下了。

日内瓦就是在感情上被我抛弃了的地方,是以我连看待它的眼光都是诸般挑剔。

Helen也是兴致缺缺,好在我们只是给这座城市留了漫步几小时的时间。

于我而言,身边有个会讲故事的同伴真是此次旅行的一大幸事,自己闹情绪不愿意多开口,那么便只用双耳来听。

我说要写一个故事,让她这个博览群书极有见地的革命同志帮忙起个唯美的名字,她当即思索起来,神色凝重无比,并且还是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于是诸如“那一缕黄”、“蓝是那么的天”、“喜洋洋”、“一口面包”、“爱到深处便是饿”之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便应运而生了。真正叫无语凝噎,这姑娘从上机之前就喊着饿,敢情现在想啥都带着食物的影子。

我笑骂:疯子。

她也不甘示弱,回敬:癫子。

于是日内瓦大街上,冷风嗖嗖的巨大湖泊之滨,我们这对来自外星球的疯癫组合漫无目的地开始了长达几小时的游荡。

由于孤陋寡闻加之兴致欠佳,我对眼前宽阔辽远的大湖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只觉湖水碧绿清澈,是野鸭子和白天鹅的天下。

河边我俩分别与几株被我们戏称为狗尾巴草的芦苇合了影之后,视线就被前面栏杆上一排排队形齐整的海鸟吸引过去了。

你看它们一双双纤长的细腿儿挺得笔直、头颅高昂的样子像不像清高冷傲的绅士淑女?或许,它们微微侧着脖颈是在深情注视或者等待着什么我们无法窥探的美好。

这里的鸟跟西班牙的鸽子一样,是不怕人的,我们靠近端详了良久,或许是其中几只敏感的终于受不了我们过于好奇的视线,展开漂亮的翅膀飞到水面上去了,其他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被我们打扰。

相信能够让它们如此忘我的世界必定阳光明媚,没有心伤失意,没有寒风凛冽,没有疲惫,没有别离,没有惆怅。

由于打定了主意随便走走,我俩并没有刻意到著名景点去,只是穿街走巷,竟然就走到了花钟前面。

作为钟表之乡,这个国度把精湛的工艺与浪漫的人文情怀结合在一起,造了这座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真正具有生命的时钟。

读大学的时候看过布拉德皮特主演的一部叫做《本杰明巴顿奇事》的电影,男主人公逆生长,人生轨迹与正常人完全相反。他在与众不同的倒转人生里与青梅竹马的女主人公有短暂的交集,分分合合,最终两人还是没能相守终老,结尾变成婴儿的男主人公在女主人公的怀里去世。

电影很感人,情节也奇妙,影片开始便是一部倒走的时钟。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虽然没有人能够真正返老还童,倒走的时钟不少,倒走的人生也未尝没有。

很多东西与日俱增的同时也有很多东西在倒着走:欲望增长了真诚变少了;收入增长了开心变少了;经历增长了感情变淡了;野心增长了善良变少了;情商增长了,勇气变少了;年岁增长了,亲人变少了。

人生是场不能回头的跋涉,所见所闻越多,行囊就越变越重,为了继续前行,我们不得不在中途抛下一些东西。

妈妈有四个女儿,我是她最偏爱的一个,姐姐们从来都不嫉妒,因为她们也一样爱护我。

只是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我抛弃了与她们相守的很多时光。

回家的次数由之前的一年两次减少到了现在的一年一次,有时候即便回了也是来去匆匆,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意,不得不承认,在送我离开的一刻她们也给了我抛下很多时光的借口。

我不清楚自己所抛弃的与得到的是否等值,或者成正比,只是已然如此,我就必须为了这份舍弃加倍努力。

成长就意味着不得不抛弃。

只是有些东西,细细数来,譬如真诚、譬如善良、譬如信任,私以为抛弃了还是得不偿失的。

巨大的彩色花种滴答滴答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走,我们被挟裹在时间的洪流中身不由己、踉踉跄跄地不断向前,有些疲惫、有些迷惘、有些力不从心,因此有些问题终究无暇深究。

纵然起风,我们依旧要努力地活下去。

所以,加油吧。

争取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哪怕只为不辜负,只为心安,只为所爱。

洛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