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革命有点纳闷,怎么明明看见白胜利的屋子里有人影晃动,我这一敲窗子, 还熄了灯了呢?
王革命又伸手敲了敲窗子,
“白大夫,胜利哥……我王革命啊 ,我妈犯病了,你给看看去吧……”
刚喊了一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革命转身看去,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照的王革命睁不开眼。
“革命?是你啊,”那人关掉手电筒,王革命被晃得眼前一片金光,更加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从声音可以听的出来,是白胜利。
白胜利掏出钥匙 ,气力咔嚓的把门打开,伸手在门后一拉,屋门上方房檐底下的门灯亮了。一百度的白炽灯泡,把屋子前面照的锃亮。
王革命渐渐的缓过神来,赶紧拉着白胜利的胳膊,
“胜利哥,赶紧跟我走,我娘病严重了,快不行了,赶紧的吧……”
借着灯光,白胜利看到眼前的王革命满脸的大汗,二话没说,转身进屋去拿医药箱。王革命揉了揉刚才被手电筒晃花了的眼睛 ,刚要迈步进屋,白胜利已经背着医药箱走了出来, 伸手关门 ,咔吧一声上锁,一路小跑,直奔上队而来。
白胜利走的飞快,王革命推着自行车稀里哗啦的在后面跟着跑,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行车可以骑上去。
过了一阵,白胜利早已把王革命落下了很远,王革命这才缓过神来,推着自行车紧跑几步,借着惯性蹬上了自行车。用力了蹬了几下,借着摩电灯的昏暗的光,这才隐约的看见走在前面的穿着白大褂、背着医药箱的白胜利。
而这时白胜利已经走到西沟的位置,白胜利身影一晃,消失在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里。
王革命紧蹬几下,也进了西沟,王革命骑的是二八架的自行车,车身高大,西沟的杂草和车座一般高,随着他上下的踏着脚蹬子,杂草也沙沙 作响的刮擦着他的大腿根。很快,一转弯,就到了我家门前。
前面不远处就是刘老七家,刚才通过的时候王革命一心奔着下队去找白胜利,也没注意到刘老七家是否跟现在一样灯火通明。刘老七家院墙并不高,院门并不大,院子里的高杆上挑着一个大大的灯泡。这灯泡比刚才白胜利家房檐下的门灯大上一圈、亮上一倍,看样子足足有二百度。把刘老七的院子照得响白天一样明亮。
院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人声嘈杂。
“赶紧的,热水热水,……”
“不行拉不行啦,卡住了,卡住了……”
“老天爷保佑啊 ,老天爷保佑……”
人们吵吵嚷嚷,还清楚的听见驴子的痛苦的鸣叫。王革命这才想起,前阵子听说刘老七家的驴子要下驹,还看见刘老七牵着那头挺着大肚子的毛驴在村子南边的河套里吃草。想必是刘老七家的母驴在生产。
无论是在王革命自行车上的摩电灯的灯光里,还是刘老七家院子里那盏亮的刺眼的灯光里,都没看见白胜利的身影。没想到白胜利走的这么快。刘老七的家的母驴难产完全不关自己的事,老娘王兰花在躺在床上命若游丝才是最让王革命着急的。所以他没心思看这个热闹,继续蹬起自行车往前驶去。
经过刘老七的院子的时候,听见院子里刘老七的老伴在哭喊……
“哎呀,完蛋了,腿先出来了,腿先出来了,这可怎么好啊,老头子,这可怎么好啊……”
“哭个蛋,你躲开,没用的东西,除了哭你还会什么,滚蛋……”
刘老七大声的训斥。他老伴嘤嘤的哭。
突然,人影晃动 ,从刘老七家对面,小路边的那个大柴火垛后面,走出两个人,这两个人身材高大。背着手,悠闲的迈着步子,慢慢悠悠的穿过小路,来到刘老七的门前。站在门前的那棵电线杆子下,探着头向院子里张望。
王革命总感觉这两个人眼熟,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电线杆子在院子里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影子被拉的老长,而那两个人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王革命只觉得嗖的一声,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头皮上开始,瞬间流遍了全身,没有影子,难道这两人是……是鬼?
于此同时王革命想起来了,这俩人就是刚才他去下队找白胜利时候,在西沟 一过,下队的那片小树林里遇见的,跟他问路的赶车人。难道自己刚才见鬼了……
王革命感觉自己冷汗直流,头皮发炸。一只脚撑在地上,另外一只脚踏在自行车的脚蹬子上,完全不能移动 ,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恐惧完全替代了焦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脱身,他全身上下突然一动不能动,甚至眼皮都不能眨一下。院子里刘老七焦急的怒骂,刘老七老伴无助的啼哭,加上刘老七家的那头大母驴痛苦的鸣叫掺杂这院子里那扎眼的灯光,一起刺痛着王革命的眼睛、耳朵和心脏。而王革命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院子外电线杆下探头向院子里张望看着热闹的那两个没有影子的“人”,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天气并不冷,但王革命感觉自己的汗和血液都被冻住,身体仿佛已经结冰,似乎稍微一用力就稀里哗啦的碎成一地的碎片。他焦急万分。
突然,王革命的眼角余光里发现,沿着小路,从东面匆匆忙忙的赶来一个妇女。看年纪六十岁上下,身形瘦削的像一具人皮包裹着的骷髅。王革命认出来了,这正是他娘王兰花……
王革命不禁十分纳闷,这些天来老娘王兰花一直卧病在床,神志不清。别说下地行走,就连拉屎撒尿,都在炕上解决。而眼前的王兰花,却健步如飞 ,行色匆匆……
可王革命浑身上下还是动弹不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王兰花急忙忙的跑到刘老七家的院子门前,那两个站在电线杆子下的个子高大的男人回头看了看王兰花。王兰花也看见了他们,立刻停住脚步,笔直的站在了他们面前。王革命注意到,和那两个男人一样,老娘王兰花的脚下,也没有影子……
那两个男人伸出手,每人拉着王兰花的一只手,慢悠悠的穿过刘老七家的院门,没错,是穿过,没有开门的动作,也没被那扇紧闭的铁门阻拦,身体仿佛是透明的空气一般,就这样轻飘飘的穿过 了那扇铁门。而于此同时,那扇门也瞬间变得透明,院子里的一切透过那扇门,看得清清楚楚。
那两个人拉着王兰花进了院子,来到院子西侧的刘老七家的驴圈棚前,伸手一推,王兰花就轻飘飘的飞进了驴圈,轻的像漂浮的一片树叶。
“出来了,出来了……菩萨保佑,终于生出来了……”
院子里刘老七的女人兴奋的大声喊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