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严晚饭的时候多喝了一杯白酒,大半夜的醒来,在帐篷北侧的草丛里撒尿。可是却听见那件破败不堪几乎坍塌的破房子里,传来咚咚的声响。他十分的好奇,心想一定是哪个吃独食的家伙,在山上勘探的时候,抓到了野味,不想跟大家伙分享,才大半夜的躲在这就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弄吃的。
可当他悄悄的进了屋子,趴在屋门上的小窗向里边看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屋子里竟然点着蜡烛,屋子里的炕上,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这两个人老严都没见过,想必是村子里偷情的男女,于是他一时间被吸引,偷偷的看着过瘾。却没顾得上去琢磨着天寒地冻的,如此破烂的几乎露天的房子里,怎么会有正常的人来这里相会?
蜡烛突然的熄灭,一切又变得漆黑一片,那阵咚咚的声音却在对面的屋子里传来,老严转到那扇门前向里边偷看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的差点尿了裤子。屋子里的陈设和刚才的差不多,可却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把那个躺在炕上的男人的脑袋,一下下的砸瘪,暗红的血液夹杂着花红的脑子,流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的味道。
这可把老严吓的不轻,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个房子,而当他跟头把式的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再一次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外面是一个阴沉的世界,似乎是个有雨将来的白天,院子里原本的那些过膝高的枯草也没了踪影,出现一个平整光洁的院子。西侧那些早已坍塌的牲畜圈现在完好如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弯着腰,用水瓢在身边的铁桶里舀起一些泔水,越过猪圈的矮墙,倒在里面的猪食槽子里。猪圈里传来肥猪哼哼的叫声和哗啦啦的吃食声。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的男人从猪圈的后面走了出来,他挽着库管,左手拿着一把铁锹,看样子刚才是在猪圈的后面收拾猪粪。他走到那女人的身后,右手在那女人的丰腴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可那女人却嗔怒的转身用巴掌在他赤着的胳膊上用力的打了一下,
“拿开你的臭手,刚挖完猪粪,在完的身上拍打个什么……”
那男人却咧开嘴巴嘿嘿的笑了,
“现在嫌弃我臭了啊,不是你黑灯瞎火的跑到我的屋子里的时候了?”
男人的语言轻佻,那女人眉头一皱,显然是被这男人的这句话激怒,
“你当你是谁?老娘看上是你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别拿自己当成块干粮,你还不是靠着老娘这点家当混日子,是个吃软饭的懒鬼?若不是老娘收留你,你现在还不早就饿死在野外喂了野狼野狗了?给你点甜头,你就当蜜糕,你当你是谁?”
这妇女越说越生气,可那男人的脸上却一红一白,看来这女人的话完全的刺痛了他的内心,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呼吸急促,胸脯上下的起伏。那女人转身看着他的样子,更加的生气,
“你瞪着眼睛干什么?我说你你还不服?赶紧滚到一边去,别再老娘的眼前晃荡着碍眼……滚!”
原本这男人也只是想跟这中年的妇女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这女人哪根筋不对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劈头盖脸的对他一顿训斥,这不仅令他措手不及,也让他一时间憋气窝火。可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胸脯一阵起伏,眉毛拧在一起,脸憋的通红。转身气鼓鼓的走开了。那女人余怒未消,站在原地,叉着腰,指着那男人的背影,又骂了一阵,
“要么你能干活也行,要么你会体贴也好,是在不行你炕上能也算你的本事,可你看看你个怂样子,好吃又懒做,见酒就没命,上了炕又是个疲软的家伙,我也真是吓了眼,怎么就收留了你这个废物软蛋。别的不行,撒皮放赖当黏糕倒是你的拿手好戏哈,脸皮厚过城墙,赶都赶不走,你还有没有点脸?算不算个爷们?换作我是你,早就撒泡尿把自己溺死算了!”
这话实在难听,别说那个中年的男人,就算是僵硬的愣在屋门口的老严也都觉得脸上挂不住。那男人头也不回的进了院门口的那间小门房,咣当的一声摔上了屋门。
随着这摔门的声响,世界一下子暗了下来,刚才院子里是明亮的白天,也在这一转眼之间,恢复了黑暗。眼前仍旧是漆黑的夜晚,一阵风吹来,院子里过膝高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刚才的一切,似乎完全不曾存在,消失的不留一定点的痕迹。
老严浑身发软,赶紧伸手扶住门框,差点摔倒。刚勉强的站直身子,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嗖的一下,从他的身边经过,闪进了屋子。速度很快,老严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样子,只闻到一股臭熏熏的猪粪的味道。
老严转脸往屋子里望去,借着夜色,勉强能看清他的轮廓。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东屋门口,伸手轻轻的去推屋门。屋门的门轴生锈,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他放慢动作,慢慢的把屋门打开,一闪身钻进了屋子。
老严有些纳闷,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也能轻易的猜出他就是刚才那个挨骂的男人,他不是住在门房么?这黑灯瞎火的,他鬼鬼祟祟的来到上屋干什么?
看得出他平时跟那女人关系不一般,但若是半夜来偷欢,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这院子远离村镇,别说半夜去女人的屋子,就算是光天化日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看见。
正在纳闷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人影晃动,那个女人从门外走来,边走手里边提着裤子,看样子是去了外面的茅房方便,边走嘴里便嘟囔着,
“人要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吃点东西还他娘的闹腾我的肚子,……”
那女人也从老严的身边走过,就入刚才那男人一样,似乎老严并不存在,其实老严也已经清楚,自己与这对男女,并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这或许是两个平行的世界,也或许是一场由怨念而生的幻觉。
那女人也进了屋,正如老严所料,与刚才那鬼鬼祟祟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屋子里立即传出来剧烈的吵嚷之声。
“好啊,你倒真是个养不熟的野狼,竟然想偷我的东西,我千防万防,居然自己养了个家贼,看我不打死你……”
屋子里噼里啪啦的乱响了一通,那男人果然像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女人骂的一样,是个怂蛋软货,居然被个女人打的嗷嗷乱叫,像个瘸了腿的丧家的狗子。
“哎呀呀,哎呦呦,别打……别打……哎呀……”
屋子里吵吵闹闹,老严却靠着那扇破旧的屋门。一动不能动,从他刚才惊慌的跑出来,趔趄着差点摔在门口的那一刻起,浑身仿佛灌注了水泥,瞬间的凝固,寸步难移。
屋子里拿女人的叫骂声一直不停,一开始还仅仅是在数落那男人的不是,忘恩负义、废物软蛋……而到了最后,这些词语都已经用尽,便只剩下谩骂了,爹长妈短,祖宗八代都被翻腾了出来…
边骂边打,屋子里乱成一锅粥。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听到那男人霹雳噗通倒下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他的求饶,好像那女人用什么家伙打晕了他……
“装死?起来,你不是能跑么?起来啊,你居然还会装死这一招,你这怂包软蛋……”
女人又骂了几句,见那男人不出声,也是慌了神,声音变软,想必是害怕了,
“起来啊,你……你别……别装死……”
……
外面刮起了一阵风,风力不小,院子南面那几架帐篷中间的高杆上的旗子,被这阵风吹的帕拉拉的作响。老严眼前的那从枯草,也被吹的向一侧歪倒,风吹着草叶,发出瑟瑟的声响。这幢老房子的门窗,尽管早已破烂不堪,但着阵风好似给他们灌注了兴奋的药剂,左右摇晃,上蹿下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阵风来的快,风势也猛,整个院子里所有能活动的东西,似乎都跟着摇晃,这一切仿佛是沉睡已久的妖魔瞬间的觉醒,纷纷伸展肢体,在疯狂的舞蹈,他们蹦跳着,摔打着,翻滚着,肆无忌惮,极尽疯狂。
老严被这阵风吹的睁不开眼,闭不上嘴,寒风夹杂着干枯的草屑与灰尘,灌进了老严的耳鼻,刮进了他的嘴巴。
老严觉得嘴巴里一阵阵的苦涩,像是啃嚼了小阴坡山上的丁香叶子,这苦涩的感觉让他十分的恶心,大脑眩晕,心跳加速,血液在浑身上下玩命的奔涌,似乎要冲破他的身体,喷射到自由的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阵风终于止息,老严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啊啊的声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