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镇通车大半年,的确给村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人们进城方便了,便被开阔了眼界。但大客车翻车,还是头一次。幸亏当时的车速不是太快,车上乘客又少,从刘家镇北面的山梁下来,基本都是平路,路的两旁没有什么太深的沟壑,所以没出什么大事儿。几个受伤的,也只不过是扭伤了腰、抻疼了胳膊腿,在或者是头上撞了包。
张会计的话让我爸爸感觉有些纳闷,李文学两口子明明是坐着这辆车回来的,但翻车了,这么不见他们俩的踪影。
尽管李文学在刘家镇疯疯癫癫的,但自从他跟白小娟结婚以后,便很快的好转起来,在人们的心里,他已经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尤其是自打白小娟怀孕以来,李文学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人也懂得打招呼说话了,家里那边的伙计干的也井井有条,性格也变得开朗。可为啥最近这两天又突然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呢?
我爸爸回想起在我进柳树沟之前的时候,他曾从苞米地里冲出来抢走了我的银项圈,而今天大客车翻车了,又不见他和小娟的踪影,难道这李文学,心里装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不成?这几天发生的令人意外的事情的确太多,我爸爸自然对这事特别的敏感。
翻车的时候,李文学和白小娟的确在车上,当车子剧烈的摇晃的时候,李文学就一把把小娟搂在怀里,护住了她的头和他的肚子。车子翻倒,把我的头还是撞到了车窗上的玻璃,玻璃碎裂,将他的头划了一个小口子。
李文学爸爸要捐从车里抱出来,谁也没搭理,直接回了小卖店。小娟头上的伤口并不大,李文利的媳妇端来温水,帮他清理了伤口贴上了一块纱布,并没有什么大碍。我爸爸来他们小卖店的时候,小娟已经躺在炕上睡着。李文学坐在一旁的炕边上,抓着白晓娟的手,寸步不离。
李文利只好帮忙看着店面,见我爸爸来了,赶紧搬来凳子,递上烟卷。知道小娟在里面休息,我爸爸和李文利说话的时候,便放低了声音。其实跟李文利聊不出个啥东西来,我爸爸主要是想来找李文学的。但看目前的情况,李文学是不会离开小娟的身边出来跟我们说话的。便只好做罢,随便的聊了一阵子,转身离开李文利家。我爸爸走后,李文利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到,
“哎,看来,咱们刘家镇的灾,这是真的要到了啊……”
翻车的事故损失不大,那几个乘客,也只是轻伤,人们也都没往心里去。不过白晓娟额头上的划伤的小口子,却一直没能愈合,找刘振纲打了两天的针,这才慢慢的见好。
说来也奇怪,前阵子刘家镇上上下下的出了这么多事情,又有那么多的村民,被阴邪侵袭,得了怪病死去,而就在那晚,我受到常三太奶的指引,我奶奶又显身相助,用因水桶里,剩下的那一半百家净水掺杂我的血,化成烟雾治好了那些的病的人们之后,刘家镇又安静了很长一段日子。人们纷纷议论,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家镇有神仙的庇佑,总能逢凶化吉。
血蛇藤在柳树沟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柳树沟的怨气被化解,冤魂被超度,进入轮回。甚至有胆子大的人,在柳树沟附近割草的时候,看到了阴阳柳的枯死的一面,冒出了绿色的枝丫。这让刘家镇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的惊异,多少年来,刘家镇的人们一直谈柳树沟色变,那颗阴阳柳,一直是柳树沟邪门的象征,如今阴一面,竟然开枝散叶,人们便更加相信有神仙保佑了,于是他们纷纷的马上水果、贡品,到柳树沟门前去烧香磕头。
可我却一直忧心重重,尽管经历一番磨难,终于化解了王革命所聚集起来的阴气,但我相信王革命肯定不能就此罢手,我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于是眼前的日子越安静,我心里的担心便越加重。
就这样,一转眼到了秋天,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们,早已将前阵子那些伤痛抛之脑后。家家户户纷纷忙碌起来,到了收秋的季节,农民们总是最欢快的。今年的夏天风调雨顺,刘家镇的庄稼长势喜人,今年果然又是一个丰收年。
原计划今年的秋季我可以到小学上学了,但我跟妈妈商量决定晚去一年,一来是一年级的课程,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早已经跟着妈妈学会,二来是四方煞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我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便没心思去学校读书。
妈妈见我整天都眉头紧锁,也知道我一定是有心事,更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凡人,所以我决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在刘家镇的村民们心里,我已经继承了我奶奶的衣钵,甚至比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还法力高深,所以谁家里有个大事小情、邪门癔病的,都到我的家里来找我。当然,都是乡里乡亲,我也不好拒绝。便像我奶奶在世的时候一样,尽量的给他们指点。
可这样宁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终于在那样的一个傍晚,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破。
要说起这件事,要从下午的时候说起。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却异常的炎热。人们通常把农历九月份的炎热的天气,叫做“秋老虎”,尤其是中午一过,两三点钟的时候,那股子热劲,能晒死人
我正捧着一本书,在院子外的大杨树的树荫下乘凉,其实我的心思不在这本书上。最近几天,老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都是熊熊的大火,烧的我无处躲藏。这几天的梦一天比一天真实,我甚至能在梦里感觉的到身上的灼痛。我觉得十分的纳闷,心里暗自琢磨,难道这样的梦是在预兆着什么?
初一十五给常三太奶上香的时候,我也曾在常三太奶的小庙前,叨念过这事,但却从没得到常三太奶的任何指引。可能是这件事本就不算事,常三太奶没心思搭理我罢了。自从我奶奶显身给村里的人祛除了阴邪的病痛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便再也没跟常三太奶以及我奶奶取得任何的联系,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骑上枣红马,去常三太奶的仙山看看,但又想起三太奶曾嘱咐过,这项圈上的神物非同小可,轻易不可乱用。
“汪……”
突然我听到一声狗叫,就在我的身后,这狗叫声十分的熟悉,我赶紧回头看去,竟然是很久都没出现的大黑狗。我的心里一阵高兴,刚想伸手去抚摸他的皮毛,突然,听见西面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白胜利。
自从在他家的后院,发现了刘玉梅的尸体之后,白胜利消失了一阵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赵村长给县城里挂了电话,想让县里帮忙通知刘玉梅的爷们,可县城回电话说,他爷们所在的部队,有紧急的任务,开拔到南方去了。再后来又听说南方有个小国家跟中国打仗,刘玉梅的爷们去打仗了。这消息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白胜利再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的时候,是那事情发生的半个月后,人们发现白胜利简直变了个样子,没了之前的西装革履溜光水滑的打扮了,人憔悴了很多,好像得了一场大病。人也比以前老实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油嘴滑舌,碰见谁家好看的媳妇,也都保持距离。人们都说白胜利一定是学好了。
白胜利从我们家门前经过的时候,我站起身礼貌的跟他打招呼,
“胜利大伯,大中午的也去忙啊……”
显然白胜利对此毫无准备,被我一问翻到慌了手脚,支支吾吾的说,
“啊……啊……是……是,是大勇啊,那个……那个白小娟身子不舒服,李文利喊我去看看……”
说完,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直接向东驶去。我有点纳闷,感觉他的目光一直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而我无意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后,弥漫着一股黑色的烟雾……
我顿时一惊,清楚的知道,这表示白胜利一定被什么东西缠在了身上,或者附了体。难怪他刚才的表情如此异样。
想到这,我不禁站起身,打算跟上去看看,可当我转身往身后看的时候才发现,大黑狗不见了。我四外的张望了一阵,也没看见他的踪影。
白胜利已经走远,我来不及再琢磨大黑狗去了哪,便赶紧一路小跑的往东跑去。
等我跑到李文学的小卖店的时候,看到白胜利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我没从屋门直接进去,而是绕过小卖店的正门,来到屋子的后面。屋子后面,是那个土沟,春天的时候,李文学将沟里的杂草都铲掉,开垦出来,种了慢慢一沟的地瓜。
屋子后面有一扇窗子,窗子开着,我悄悄的爬到窗子下面,踩着一块石头,悄悄的往屋子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