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七掉小去的时候,被我爷爷拉了一把,身体向下垂,身高加上胳膊,没有两米也有一米八九,房梁也就三米多,所以跌落下去的时候,只是摔了个屁股墩儿,没什么大碍。而我爷爷却是趴在房梁上,身体失去重心,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咕咚一声,五脏六腑遭受剧烈的震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我爷爷头晕脑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赶紧冲上来,把我爷爷从地上搀扶起来,捶打前胸,拍打后背,有些多少明白点的,用手掐我爷爷的人中。过了一阵,我爷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白胜利也吓坏了 ,这毕竟是给他干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得负责任。他也赶紧搀扶着我爷爷,检查四肢,看伤没伤到骨头。我爷爷站起身来来回走动,伸伸胳膊抬抬腿,没什么大碍。人们唏嘘不已,从那么高的房梁上直挺挺的摔下来,竟然没伤到骨头,这也是万幸。
不过摔了这一下,胸口震的一阵阵的憋闷,嗓子眼里好似有一个火团一般的滚烫,白胜利坚持让我爷爷先回家休息,我爷爷也的确有点头晕,便点头答应。人们纷纷散开,继续干活,我爷爷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太阳从房梁的斜上方照射过来,房梁与墙垛的接缝处,好像有什么在反射着太阳的光,晃得我爷爷睁不开眼睛。我爷爷十分好奇,避开刺眼的阳光,仔细端详。就在房梁下面,好像有个金属的东西,只露出一段,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刘老七和白胜利见我爷爷向上张望,也凑过来顺着我爷爷目光的方向张望,也看到了那个东西。刘老七喊人搬来梯子,搭在房梁上,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人们好奇的站在下面观望,房梁下发现东西,这一般都是很有说道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说这三荒子横死,肯定是有原因的,没想到在三荒子的房梁下面发现了东西,想必是当年盖房子的时候,有谁跟他有冤仇,所以趁人不备放进去的。
刘老七爬上房梁,缝隙里的虫子已经跑光了,而就在刚才爬出虫子的地方,发现了露出半截的铁器,刘老七用力抓住,使劲一拽,一下子便拽了出来。墙垛上掉下一阵尘土,在下面观望的人们赶紧躲开,刘老七爬下梯子,身后把这东西递给白胜利。
大家伙儿这才仔细看出,原来是一把剪刀。三荒的房子住了很多年了,想必这剪刀也在房梁下压了很多年了,但刀刃却一点锈迹没有,锃亮的反射着太阳的光。剪刀的柄上缠着红色的布条,布条已经发霉,轻轻一拉,便会被扯断。
人们再次议论纷纷 ,房梁底下放东西,这叫“镇物”,镇物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祈求家宅兴旺的,比如放用红绳拴着的铜钱,做生意跑江湖的人都会放这个;再有一种是为了镇邻居的,比如放铜镜子,一些与邻居有仇,心眼儿又小的人会这么做;再有的就是别人趁其不备,放的刀子、钉子、剪子之类的,这便是与房子的主人有深仇大恨的才会下此毒手,刀子寓意断子绝孙,钉子会让主人身染重病,而剪刀才是最狠毒的,是希望主人不得好死的意思。
而放在这把剪刀的,是最毒辣的,用红布条缠住剪刀柄,会聚集邪气,诅咒变本加厉。而眼前这把捡到的轴上,还用红绳栓着一个小布包。白胜利解开布包,里面是一串黄纸剪的拉着手的纸人,展开一看,有四个。
年轻一点的,只知道这“镇物”又说道,但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刘老七把剪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端详。人们便看着刘老七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期待着刘老七能说说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刘老七摇了摇头说,
“这三荒子到底是得罪了谁啊,下了这么狠毒的镇物,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泥瓦匠,给人家扒房子、盖房子的也不在少数,镇物这东西,我只听过,一没见过,二也没放过,我只听老人说,剪刀是镇物里最狠毒的,但这剪刀又缠红布条,又绑纸人的,到底有啥说道 ,我看啊,得去问你六姑才能知道……”
“对对,咱们去问问六姑吧,问问六姑……”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道,强烈的好奇心已经使人们没了干活的心思,便呼呼啦啦的跟着我爷爷往我们家走去。
过了这一阵子,我爷爷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酸疼,胳膊腿疼的每动一下都不舒服,走起路来未免有些不方面,步履显得有些蹒跚。一进我家的院子,我奶奶就发现了。又见后面跟着这么多人 ,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我爷爷跟前,拉着我爷爷的胳膊前面后面的看,
“老头子,你这是咋滴了……”
我爷爷还是不说话,上次从柳树沟救我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刘老七走到我奶奶面前 ,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然后伸手把那把剪刀递给我奶奶。
我奶奶结果剪刀就立即皱起了眉头,
“这是在三荒子家的房梁下找到的?”
“是啊,剪刀当镇物,也不知道谁下手这么狠啊……”刘老七说道。
我奶奶拿起那一串纸人,看了看说,
“这不是镇物……”
“不是?”
大家伙都好奇的看着我奶奶。 我奶奶扶着我爷爷坐在院子里树下的板凳上,抬头对人们说,
“要是房梁下就放一把剪刀,这是镇物,是诅咒房子的东家不得好死,缠上红布条,是诅咒全家横死。这是很毒辣的镇物,一般都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才下这样的毒手。过去人们盖房子,上梁是大事儿,一般都请家里的亲戚或者关系好的熟人,就是担心被人下了镇物。可再加上这纸人,就不是镇物了,这叫风水煞……”
“风水煞?”
人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面面相觑。有嘴快的人问道,
“六姑,六姑,那……到底……啥……啥是风水煞啊?”
我奶奶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
“镇物,镇的是一家一户,谁家的房梁下被下了镇物,就会一直倒霉,除非找到破解的办法,但这风水煞,镇的是一个村子的风水 ,诅咒一个村子的人倒霉的……看来,我们村是要遭灾了……”
虽然人们似懂非懂,但看着我奶奶一脸严肃,知道这不是小事儿,便纷纷露出恐惧之色。我奶奶举起剪刀说,
“剪刀,剪的是子孙,诅咒断子绝孙,红绳,绑的是灾祸,诅咒灾祸横行,这纸人,有四个,分别是牛头、马面、游魂和野鬼,他们分别镇住四个方位,青龙、朱雀、玄武和白虎……”
人们认真的听着,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我奶奶继续说道,
“风水煞,一般会选在村子里要么阳气最重的地方,要么阴气最重的地方。阳气重的地方剪刀放在纸人上面,剪生死,阴气重的地方下风水煞,纸人放在剪刀上面,引灾祸……发现剪刀的时候是纸人在上面,还是剪刀在上面?”
刘老七早已听的一愣一愣的,见我奶奶这么问,赶紧说是纸人在上面。我奶奶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三荒子的院子,是咱们刘家镇阴气最重的地方……”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三荒子的院子,是他死去的爹娘留给他的,他爹娘死的早,三荒子也没娶过媳妇,所以也一直没翻建,算来这房子也有几十年了。当时到底是谁盖的房子,谁下的风水煞早就无从知晓了。可到底谁与刘家镇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下了这么狠毒的风水煞?
这风水煞,引起了人们的恐慌,白胜利站在人群中却嘴巴一撇,满不在乎,沉着脸对我奶奶说,
“六姑啊,咱刘家镇这么多年,一直风调雨顺的,没什么天灾人祸,虽是说最近出了点事儿吧,县里的公安局也都接手了。这都啥年代了,您老咋还讲究这一套儿呢,你说我买了个院子,你就整出这一套儿来 ,还什么风水煞,你让我的院子以后还怎么住啊……”
白胜利满脸满心的不乐意,说话自然就带刺。
“不就一把剪子么 ,哪有那么邪乎?”
说完一把抢过我奶奶手里的剪刀,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些平时跟白胜利关系还算好的人也跟着起哄,但他们不敢大声,便阴阳怪气的跟着搀和。我奶奶看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口气,搀起我爷爷,转身回屋。
人们也只好散去,一些相信我的奶奶的话的人,心里惶惶不安,但有总觉得这事稀奇,便没了干活的心思,直接回家去了。
我奶奶扶着我爷爷在炕上躺下休息,隔着窗子看着散去的人们,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
“照这么说,三荒子的院子,是刘家镇阴气最重的地方,那柳树沟看来还有些别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