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马背英雄踏中原,满清盛衰日渐斜7
有心折桂枝,无力化朋党——预言平三藩
《推背图》第三十三象 丙申
谶曰
黄河水清 气顺则治
主客不分 地支无子
颂曰
天长白瀑来
胡人气不衰
藩离多撤去
稚子半可哀
反复从来折桂枝,水浸月宫主上立。
六十周甲多一甲,螺角倒吹也无声。
——《烧饼歌》
所谓“三藩”, 是指三个在清初立下战功的汉王:平西王吴三桂,驻昆明,辖云南、贵州两省,镇守西南边陲;平南王尚可喜,驻广州,辖广东,镇守南国大门;靖南王耿精忠,驻福州,辖福建,防备在台湾的郑成功反清势力。
此类实力雄厚的藩王或称雄一方的势力,汉唐两朝均已存在,而其所产生的危害更是足以毁掉整座江山的。所以,宋代从太祖开始就实行中央集权,通过强干弱枝的一系列措施,极大削弱了地方政府的兵力与实力。此后朱元璋却又故伎重演,将分封藩王从祖宗口袋里倒腾出来使用,结果引发了建文一朝的“靖难之役”。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清政府当然不会重蹈覆辙。柏杨先生说,清政府有一项最进步的措施,皇帝的儿子不一定加封亲王,加封亲王后也不能取得采邑土地,也没有政治性的王府组织。而这三个非皇族的汉奸藩王,却各据一方,成为半独立的局面,显然不是正常状态。更何况三藩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经济上铸钱煮盐,贩洋开矿,横政暴敛;政治上挟制地方都抚,结党营私。朝廷也授予他们很大的权力,如三藩王“用人,吏、兵二部不得掣肘;用财,户部不得稽迟。”
熟读汉族经史的康熙,自然知道撤藩一事势在必行,在十四岁亲政时,他就已注意到这个问题,等到真正执政后,更是立即提上日程,将这件事书到柱子上作为“柱右铭”,时时提醒自己,“夙夜廑念”。虽然也曾对三藩的权力进行过一些限制,但始终没有触动他们的根本,因为他看过宋代苏东坡写的《晁错论》,其中指出汉景帝削藩这件事情本身是正确的,但却犯了三个错误:一是选错了削藩的时间;二是选错了削藩的人;三是选错了削藩的方法。由于这些错误,汉景帝和后来建文帝的削藩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鉴于柏杨先生所说的,“中国历史显示的现象是,每一次削藩,都要引起一次激烈的反抗。”康熙在按照苏东坡“前知其当然”的指示,为任何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同时也在等待一个最恰当的削藩时机。
在他执政四年后,削藩的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平南王尚可喜疏请“归老辽东”,以其子尚之信留守广东。康熙抓住这一有利机会,顺水推舟,批准尚可喜退休,但以“藩王见存,子无承袭”的律例,否定了尚之信继承爵位。削藩之意已非常明确。平西王吴三桂和靖南王耿精忠见此情形,立即上书试探虚实。康熙认为“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发制人”, 于是他不顾有些亲信重臣如索额图等的反对,力排众议下令三藩齐撤。
当然,经过四年的筹划与准备,此时的康熙早已是成竹在胸,若能和平解决削藩之事自然再好不过,但他也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用武力解决,故而武力应对之策也已准备就绪。所以,当三藩中势力最大的平西王吴三桂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率先发动叛乱时,刚刚二十出头的康熙帝并未如汉景帝一般慌了手脚。反而在面对索额图等人建议将坚持撤藩的人处死时,他丝毫不为所动,由此坚定了建议撤藩之臣的信心,保障撤藩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同时,他处死留京为质的吴三桂长子额附吴应雄及其子吴世霖,以“寒老贼之胆”,“绝群臣之望”,“激励三军之心”。在战略上,以江西、浙江为东线,分兵驻守江宁、杭州、南昌等重镇,一方面保卫江南富庶之地,一方面阻止叛军打通江西、浙江通道。各个战场既相互呼应,将叛军分割开来。在战术上,正面派主力针锋相对,并伺机迂回江西,袭取长沙,断敌粮道。“剿抚并用”,大力对叛军进行分化瓦解,招降耿精忠、尚之信、王辅臣等,对投降的叛军“悉赦以往,不复究治”,“恩养安插”,彻底孤立了吴三桂。
一切都在按着苏东坡所言的“徐为之图”,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唯一出乎康熙意料之外的,应该就是一句“反清复明”竟还能得到如此多原明降官降将、遗老遗少和农民的响应,以至于令清军节节败退,退到黄河一带,仍不断遭到失败。但本着“事至不惧”的原则,面对超出预料的战争态势,康熙也能镇定自若、冷静指挥,直至战争的优势再次倒向自己这一边。
柏杨先生认为令形势很快出现倒转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吴三桂的汉奸招牌太过于响亮,不能发出明确的政治号召和建立坚强的领导中心,他既引导满洲鞑靼入关,又杀掉朱由榔全家,使他不能利用明王朝的惯性影响力。二是吴三桂老了,有老年人最容易有的过度小心保守的心理,不敢采取冒险行动。他要求绝对的安全,但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革命和叛变。此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吴三桂的对手是康熙大帝,中国历史上最英明的君主之一。
确实,如果吴三桂遇到的是汉景帝或建文帝的话,或许结果会完全不同,但他的对手是康熙,这就注定了这一战他会打得很辛苦,而且胜算不大。果然,三藩战争整整打了八年,吴三桂自己也在战争还未结束之前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这个背叛大明在先,后又背叛大清的反复无常者,最终还是应了刘伯温“反复从来折桂(即吴三桂)枝”的预言。
至此,“水浸月宫主上立(即“清”)”的清朝,在康熙的治下,完成了“藩离多撤去”的目标,皇权再次得到加强。而康熙也就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削藩事件中,唯一的成功者。然而,即便成功如康熙,也有一些无力解决的问题,朋党之争就是鲜艳夺目的康熙朝中一道暗色的风景线。
宋代欧阳修在其《朋党论》中称“朋党之说,自古有之,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即便到大清之时,朋党也屡禁不止,康熙就曾感慨地说:“朕听政四十余年,观尔诸臣保奏,皆各为其党。尔等致信宰辅,皆有可否人才之责,朕凡咨访人才,当以实对。”可见,康熙自己也知朋党之弊,但对于这个几乎贯穿康熙“六十周甲多一甲”执政期的现象,史书上只留下了一句“玄烨垂暮之年,无可奈何。”
倒是康熙的接班人、自身靠朋党起家的雍正皇帝,对朋党的力量和弊害知之甚稔后,大胆地指出:“朋党之祸,最为无耻”,并多番全力打击朋党,却又被后世之人以苛猛之外诟病,果真是:是非品评不由人,“螺角倒吹也无声”。
常识纪:
苏轼《晁错论》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起而强为之,则天下狃于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
……
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凿龙门,决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成功。
……
嗟夫!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使错自将而讨吴楚,未必无功,惟其欲自固其身,而天子不悦。奸臣得以乘其隙,错之所以自全者,乃其所以自祸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