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对上他泛红的眼,他咧开嘴,笑得灿烂。
我弯起唇角,摸了摸他的长发,将头埋进他怀中。
泽,我一定要医好你,不惜任何代价……
我又一次,这样告诉自己。
我的那一招,果真有效,几日后,皇甫炎遣人送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味道极为难闻,还捎来一句话:“给不给他喝,你看着办。”
那药的成份,我只辨别出来几种,均是至毒的药,还有两味,我不知道是什么,也许,就是他找的药材吧。
这下,轮到我开始发愁了,这药,到底能不能喝?要不要给泽喝?那两种药不知道,其余的,都是毒药,以毒攻毒我是知道的,可万一我猜错了呢?
我能让泽来冒这个险吗?我能冒得起这个险吗?一个个的问题在我脑中纠结着,这比国事的一个重大决定更加让我为难。这个决定,关乎着一个活生生人的性命,这个人,还是对我十分重要的人。
药,开始变凉,我端起药,向泽的屋里走去。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不是吗?皇甫炎想要我们的命很简单不是吗?他没必要这样做。
若是,泽真的因此没了,不是还有我么?黄泉路上,他也不会孤单,什么责任,都抛在脑后吧。水漓国若是没了我,也许会更加安全呢,皇甫炎不屑于打,简玉的有生之年也不会再打了,周边的小国不足为惧……
这一瞬间,我甚至轻松了许多。很久没有过的放松,它令我的头脑突然清楚了许多,令我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许多,就连体重也好像一下子变轻了一样,脚步轻快的连我自己都吃惊。
端着药,扬起一抹微笑,走进了泽的屋子。
屋内的泽,一看到我,便迎了上来,我将他按在椅子上,碗送到他的嘴边。
泽看看我,了然的垂下头,喝下那碗中的药,但仅是一口,他便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嫌苦,我哄着他说:“泽,乖乖的,都喝下去。”
他眨眨大眼,二话没说,咕咚咚的喝了进去。
他刚喝完最后一口,我便拈起桌上的蜜饯丢到他嘴里,他不由甜得眯起了眼。
我守在一旁,小心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反应,还好没事,我长出了口气,这一次,倒是赌对了。
用了完膳,我陪着他说话,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每次我讲些故事,或说些以前的事,他总会吱一声配合,十分可爱。
迷糊中,我竟哈欠连连,倒在他的怀中,渐入梦乡,我果真不会照顾人,懒散的本性一点都没变,或是说,依赖泽的心一点都没变。在他的怀中,我始终感觉是最安全、最放松的。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身边的泽发出低吼,难道有人?我立即睁开眼,看到泽十分痛苦的表情,抓着自己的头发。
四周很干净,没有人,那泽……我忽然想起白天喝的药,顿时睡意全无,莫非药真的有问题?我抓起他的手腕,摸向脉门。两股力量似乎聚在其中,打斗的开心。
我心里大惊,这样下去,人受得了吗?
“蓝艳。”我大喊着。
“王,怎么回事?”守在门外的蓝艳听到屋内的声音,立即推门问道。
“快去找皇甫炎,就说泽喝了药不好,把他找来。”我的声音变了调,我也早忘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是。”蓝艳的动作比声音要快,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泽,一定会没事的,坚持住啊。”我一把抱住他,想给予他力量。
可怜的泽,他的痛苦不会表达出来,只得抓着自已的头发,我握着他的手,以防他做出对自已不利的事,然而,只要我一有松动,他便会将头发揪起来,可是我更加发现,不抓头发,他竟咬起自已的下唇,那嘴,已经被咬得鲜血直冒。
我抓起一方帕子,捏住他的下巴,紧闭的嘴张了开来,快速的将帕子塞进他嘴中。
“王,守门的公公不给通报,说皇上现在已经歇下了。”蓝艳微喘着气说道。
“跟他说泽的情况了吗?”我问。
“说了,他坚持不开。”蓝艳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守着泽,让他别伤害自己,若实再控制不住,就……找绳子先捆起来,我去。”我说着身子已经飞出门外。
片刻,我便到了卧龙殿门前。
“哟,娘娘,奴才可不敢通报,皇上正宠幸玉修容呢。”守门的公公一脸歉意的说。
我没接话,一个掌风出去,他便倒在一旁。
我推开门,然而,还未等我进去,四周,包括前殿,便下来几个人,将我围在中间。我猜测,那是九大侍卫。
不由分说,我与他们便开始打起来。
“皇甫炎,你给我出来。”我怒喊着,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那些侍卫一听我喊开了,又下来几个,加起来,不多不少,一共九个。
这些人,武功的确了得,我不敢与其硬碰,只是绕来绕去,又喊道:“皇甫炎,你要报复冲我来,干什么用药毒害别人。”
那些侍卫,逼得更紧,出招也更加狠决。
“皇甫炎,你不敢出来了么?没想到世上唯一的帝是缩头……”
我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住手。”
紧闭着的内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周身散发着怒气的皇甫炎简单披了一件袍子立于门口。九大侍卫早已听令住了手。
“水沁,你在干什么?”皇甫炎抿着唇质问道。
我身形一闪,便到他身前,九大侍卫以为我要打皇甫炎,忙要出招,我伸出手拉住皇甫炎,说道:“快去看看。”
不由他说话,便向前拽去。
身后的皇甫炎没做声,而是任由我拉着向凌沁殿跑去。
后面的九大侍卫愣了一下,相互看了看,随即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到了凌沁殿却发现,泽抓着头发满院子乱跑,还不断的用手挠着树。
“王,蓝艳拦不住泽主。”蓝艳一看到我,也顾不得皇甫炎,张口便说。
我立即想奔过去,却被皇甫炎快速的拉住胳膊拽了回来,他扬了下手,身后的九大侍卫跃上前去。
“你干什么?”我紧张的问。
“看着。”他斜我一眼,淡淡的说。
我用十分不信任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些侍卫团团将泽围住,四个人擒住他的手脚,将他固定住。两个人一前一后面冲泽,看样子,像是运气。
开始泽并不老实,左右扭动,渐渐的,他变得安静起来,我焦急的等待着奇迹,然而,他竟然晕了过去。我皱起眉头瞪向皇甫炎。
“他是睡过去了。”皇甫炎并未与我计较。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放下心来,几名侍卫抬着泽向屋内走去,我给蓝艳使了个眼色,她理会的跟在后面,一同往屋内走。
“为什么喝了药会有这种反应?”我质问皇甫炎。
“是为了疏导全身经脉。”他倒是十分有耐心的解释。
“那用毒疏导?”我显然对于他的说法十分质疑。
“只有较为强的药,才能达到此效果,但过程十分痛苦,若是坚持不住,也许会自尽。”他十分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这个事实对于我来讲,不啻于是一个打击。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有些发愣的问。
“除非他身体耐毒,能承受这种强烈的药。但是你清楚,这不可能,所以类似这样的事情还要经常发生,朕不希望你总来烦朕。”他冷漠的说。
经常发生?我脑中想着泽那个样子,他平时是十分乖的,就算有了生人,也会听我的话,可是那个时候,他几乎意识全无,只懂得抒解自已的难受,就从脉相来说,也能明白,他的体内,该有多痛苦?
回过神,皇甫炎已经不见了。
我走进屋,九大侍卫也早不见踪影,唯剩下蓝艳一人,在屋内守着。
“一直睡着,没醒。”蓝艳看我进来,神色疲惫的说。
“你去歇吧。”我说着,向床边走去。
她轻应着向外走,轻掩上门。
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自已弄的伤痕,不由的又是一阵心痛。拿出药,轻轻的为他涂上。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的为他梳理着长发。
我轻叹了声气,照此下去,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刚才,我也看到了,九大侍卫最少有六个人,才能为他输气。我这里,就算是有那么多的人,也没那么高的武功,指望皇甫炎将他的侍卫借给我,那是更不可能的。
增加他体内的耐毒性,仿佛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只是,红莲丹这东西,本就不好找,眼下,更没有时间去找。
垂下头,看了看自已的手腕,长叹一口气。
一日后,当第二次的药送了过来,我端着两个碗走了进来。
“闭上眼。”还未将碗放在桌上,我便对想要迎上来的泽说道。
他又坐到椅子上,十分听话的闭起眼。
我将药放在桌子上,端起那碗红色的,轻哄道:“不许睁开眼,张开嘴巴,把这个喝下去。”说着,碗送到了他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