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赵廷隐前来辞行。正值董璋的战书送到。同时还有给赵季良、赵延隐和李肇的信,信中诬称,赵季良、赵延隐与自己串通合谋,叫来进攻西川。孟知祥将信交赵廷隐,赵连看也不看,甩在地上,说:“不外乎使用离间计,企图让您杀掉赵季良和我罢了。”拜了两拜后就出发了。孟知祥说:“事情必定成功了。”李肇不识字,指着信说:“董璋想拉我反叛啊。”遂拘留了送信的来使,但他也集结部队做保全自己的打算。
董璋部队到了汉州,潘仁嗣迎战于赤水,大败,被董璋生擒,董璋攻占了汉州。
六月九日,孟知祥留赵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率兵八千赴汉州,到弥牟镇后,赵廷隐部队部署在镇北。六月十日黎明,赵廷隐部队移驻鸡踪桥,义胜定远都知兵马使张公铎的部队部署在后面。不久,董璋发现西川部队众多,退守武侯庙附近,董璋部下的精锐士兵大声吵嚷道:“现在烈日当空,把我们晒着干什么?”董璋于是上马出战。先头部队刚开始战斗,东川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投降了孟知祥,并说:“董璋的兵全部在此,别无后续部队,应赶快打击他。”孟知祥遂登高坟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防守鸡踪桥,均被东川兵杀掉了;赵廷隐三战不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的部队也被击退,孟知祥担心了,遂以马鞭指挥后面的预备队出击。张公铎率部队大喊杀声一拥而上,东川兵大败,死者数千人,活捉了东川中都指挥使元璝、牙内副指挥使董光演等八十余人。董璋拍胸叹道:“我的卫队都完了,我还依靠谁呢!”旋即与几个骑兵逃走,其余部队七千人均投降,西川兵救出了潘仁嗣。孟知祥引兵追赶董璋到五侯津,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瑰投降。尔后西川部队攻入汉州官署,未发现董璋,士兵只顾抢夺军用物资,董璋因而逃脱,赵廷隐率部队追至赤水,又收降东川兵三千人。
后晋阳城破契丹
公元九三六年,晋石敬瑭靠卖国起家,向契丹出卖燕云十六州,贡岁帛三十万匹,做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儿皇帝。他奉事辽主(九三七年契丹改国号为辽),尽恭竭敬,称辽主为父皇帝。石敬瑭出卖十六州后,河北大平原无险可守,河东也仅存雁门关一处险要,形成了契丹处优势,后晋处劣势的局面。如果单从地理上说,契丹、女真、蒙古统治者相继取得南攻的胜利,先占十六州是有重大作用的。
公元九四二年石敬瑭死,石重贵继位。此后晋、辽进行了三次战争。这个战例,是晋、辽进行的第二次战争。晋军利用恶劣天侯,逆风反击,出敌意外,大败辽军。如果乘胜追击,擒获辽主和收复幽州都是可能的。可是迫近末日的晋,不仅不会利用这次胜利,而且适得其反,战胜促使末日更快的来到。
晋统治阶级内部卖国成风,赵延寿、杜威、李守贞、宋彦筠等人,一直心怀鬼胎,也想做个儿皇帝。在战争中,这些卖国贱畏敌如虎,消极避战。抗辽的真正力量,来自广大士兵和民众,在紧要关头,一致表现了强烈的爱国精神,愿进不愿退,愿战不愿降,奋勇杀敌。第二年在晋,辽第三次战争中,杜威等密谋降辽,下令解除兵甲,军士都痛哭流涕,声震林野。晋军就这样被杜威为首的一群卖国贼断送了。
【原文】契丹①复大举入寇,卢龙②节度使赵延寿③引兵先进。契丹前锋至邢州④,顺国节度使杜威⑤遣使间道告急。帝欲自将拒之,会有疾,命天平节度使张从恩,邺都⑥留守马全节、护国节度使安审琦会诸道兵屯邢州,武宁节度使赵在礼屯邺都。
契丹主以大兵继至,建牙⑦于元氏。朝廷惮契丹之盛,诏从恩等引兵稍却,于是诸军恟惧,无复部伍,委弃器甲,所过焚掠,比至相州⑧,不复能整。
二年春,正月,诏赵在礼还屯澶州⑨,马全节还邺都,又遣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屯黎阳⑩,西京留守景延广自滑州11引兵守胡梁渡。庚子,张从恩奏契丹逼邢州,诏滑州、邺都复进军拒之。义成节度使12皇甫遇将兵趣邢州。契丹寇邢、洛13,磁14三州,杀掠殆尽,入邺都境。
壬子,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悉以行营兵数万,陈于相州安阳水之南。皇甫遇与濮州15刺史慕容彦超将数千骑前觇契丹,至邺县,将渡漳水16,遇契丹数万,遇等且战且却;至榆林店,契丹大至,二将谋曰:“吾属今走,死无遗矣!”乃止,布陈,自午至未,力战百余合,相杀伤甚众。遇马毙,因步战,其仆杜知敏以所乘马授之,遇乘马复战。久之,稍解;顾知敏已为契丹所擒,遇曰:“知敏义士,不可弃也。”与彦超跃马入契丹陈,取知敏而还。俄而契丹继出新兵来战,二将曰:“吾属势不可走,以死报国耳。”
日且暮,安阳诸将怪觇兵不还,安审琦曰;“皇甫太师寂无音问,必为虏所困。”语未卒,有一骑白遇等为虏数万所围;审琦即引骑兵出,将救之,张从恩曰:“此言未足信。必若虏众猥至,尽吾军,恐未足以当之,公往何益”审琦曰:“成败,天也,万一不济,当共受之。借使虏不南来,坐失皇甫太师,吾属何颜以见天子!”遂窬水而进。契丹望见尘起,即解去。遇等乃得还,与诸将俱归相州,军中皆服二将之勇。
契丹亦引军退,其众自相惊曰:“晋军悉至矣!”时契丹主在邯郸17,闻之,即时北遁,不再宿,至鼓城18。
是夕,张从恩等议曰:“契丹倾国而来,吾兵不多,城中粮不支一旬,万一奸人往告吾虚实,虏悉众围我,死无日矣。不若引军就黎阳仓,南倚大河以拒之,可以万全。”议未决,从恩引兵先发,诸军继之,扰乱失亡,复如发邢州之时。
从恩留步兵五百守安阳桥,夜四鼓,知相州事符彦伦谓将佐曰:“此夕纷纭,人无固志,五百弊卒,安能守桥!”即召入,乘城为备。至曙,望之,契丹数万骑已陈于安阳水北,彦伦命城上扬旌鼓噪约束,契丹不测。日加辰,赵延寿与契丹惕隐帅众窬水,环相州而南,诏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将兵趣相州。延寿等至汤阴,闻之,甲寅,引还;马全节等拥大军在黎阳,不敢追。延寿悉陈甲骑于相州城下,若将攻城状,符彦伦曰:“此虏将走耳。”出甲卒五百,陈于城北以待之,契丹果引去。
以天平节度使张从恩权东京留守。
庚申,振武节度使折从远击契丹,围胜州,遂攻朔州19。
二月,壬辰朔,帝至滑州,命安审琦屯邺都。甲戌,帝发滑州,乙亥,至澶州。己卯,马全节等诸军以次北上。刘知远20闻之曰:“中国疲弊,自守恐不足,乃横挑强胡,胜之犹有后患,况不胜乎!”
契丹自恒州21还,以羸兵驱牛羊过祁州22城下,刺史下邳沈斌出兵击之,契丹以精骑夺其城门,州兵不得还。赵延寿知城中无余兵,引契丹急攻之,斌在上,延寿语之曰:“沈使君,吾之故人。‘择祸莫若轻’,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计陷身虏庭,忍帅犬羊以残父母之邦;不自愧耻,更有骄色,何哉!沈斌弓折矢尽,宁为国家死耳,终不效公所为!”明日,城陷,斌自杀。
丙戊,诏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杜威以本道兵会马全节等进军。
乙巳,杜威等诸军会于定州23,以供奉官萧处钧权知祁州事。庚戌,诸军攻契丹,泰州24刺史晋廷谦举州降。甲寅,取满城,获契丹酋长没刺及其兵二千人。乙卯,取遂城25。赵延寿部曲有降者言:“契丹主还至虎北口26,闻晋取泰州,复拥众南向,约八万余骑,计来夕当至,宜速为备。”杜威等惧,丙辰,退保泰州。
戊午,契丹至泰州。已未,晋军南行,契丹踵之。晋军至阳城27,庚申,契丹大至。晋军与战,逐北十余里,契丹窬白沟而去。
壬戌,晋军结陈而南,胡骑四合如山,诸军力战拒之。是日,才行十余里,人马饥乏。
癸亥,晋军至白团卫村,埋鹿角为行寨。契丹围之数重,奇兵出寨后断粮道。是夕,东北风大起,破屋折树,营中掘井,方及水辄崩,士卒取其泥,帛绞而饮之,人马俱渴。至曙,风尤甚。契丹主坐大奚车中,令其众曰:“晋军止此耳,当尽擒之,然后南取大梁28!”命铁鹞四面下马,拔鹿角而入,奋短兵以击晋军,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其势。
军士皆愤怒,大呼曰:“都招讨使何不用兵,令士卒徒死!”诸将请出战,杜威曰;“俟风稍缓,徐观可否。”马步都监李守贞曰:“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惟力斗者胜,此风乃助我也!若俟风止,吾属无类矣。”即呼曰:“诸军齐击贼!”又谓威曰:“令公善守御,守贞以中军决死矣!”马军左厢都排陈使张彦泽召诸将问计,皆曰:“虏得风势,宜俟风回与战。”彦泽亦以为然。诸将退,马军右厢副排陈使太原药元福独留,谓彦泽曰:“今军中饥渴已甚,若俟风回,吾属已为虏矣。敌谓我不能逆风以战,宜出其不意急击之,此兵之诡道也。”马步左右厢都排陈使符彦卿曰:“与其束首就擒,曷若以身殉国!”乃与彦泽、元福及左厢都排陈使皇甫遇引精骑出西门击之,诸将继至。契丹却数百步。彦卿等谓守贞曰:“且曳队往来乎?直前奋击,以胜为度乎?”守贞曰:“事势如此,安可回鞚!宜长驱取胜耳。”彦卿等跃马而去,风势益甚,昏晦如夜。彦卿等拥万余骑横击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败而走,势如崩山。李守贞亦令步兵尽拔鹿角出斗,步骑惧进,逐北二十余里。铁鹞既下马,苍皇不能复上,皆委弃马及铠仗蔽地。
契丹散卒至阳城东南水上,稍复布列。杜威曰:“贼已破胆,不宜更令成列!”遣精骑击之,皆渡水去。契丹主乘奚车走十余里,追兵急,获一橐驼,乘之而走。诸将请急迫之。杜威扬言曰:“逢贼幸不死,更索衣囊邪?”李守贞曰:“两日人马渴甚,今得水饮之皆足重,难以追寇,不若全军而还。”乃退保定州。
(《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四)
① 契丹,古族名兼国名。后魏以来,在今辽河上游一带游牧。唐以其地置松漠都督府。并任契丹首领为都督。唐末,迭刺部首领阿保机统一契丹及邻近各部,建立辽朝(公元916一1125年),与五代和北宋并立。宋宣和七年(1125年)为金所灭。
② 卢龙,地名。在今河北省喜峰口附近一带。
③ 赵延寿,五代常山(今河北正定南)人,本姓刘,为赵德钧养子。曾任后唐枢密使。后与赵德钧降契丹,为幽州节度使,封燕王,引契丹攻后晋,契丹灭晋后,为中京留守,后为契丹永康王耶律阮所执,死于契丹。
④ 邢州,州名。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
⑤ 杜威,即杜重威。晋天雄节度使,率军投降契丹。当初,避晋主石重贵名,去重,单名威,晋灭之后,复旧名重威。
⑥ 邺都,在今河北省大名县东北。
⑦ 建牙,古代出征建立军旗,叫做建牙。军前大旗谓之牙旗。牙旗者,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
⑧ 相州,州名。治所在邺县(今河北省临漳西南邺镇)。辖境相当今河北邢台,广宗以南,河南修武,延津,长垣以北,山东武城、莘县以西及范县西南黄河以北地方。
⑨ 澶州,州名。治所在今河南清丰西南,辖境相当今河南清丰及濮阳东北范县西北各一部分地方。
⑩ 黎阳,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浚县东南。
11 滑州,州名。治所在今河南滑县东旧滑县。
12 节度使,官名,总揽所辖各州军事。
13 洛州,州名。治所在广年(今永年东南)。唐辖境相当今河北鸡泽、永年、曲周、丘县、肥乡等县地一带。
14 磁州,州名。治所在滏阳(今磁县)。辖境相当今河北邯郸、磁县、武安等市、县一带。
15濮州,州名,治所在鄄城,辖境相当今山东鄄城县,河南范县濮阳县南部地区。
16 漳水,在河北、河南两省边境。
17 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市。
18 鼓城,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省晋县。
19 朔州,州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县。
20 刘知远,即后汉高祖。五代汉王朝的建立者。公元947--948年在位。契丹灭掉后晋,947年,他乘人民抗击契丹军时称帝,建都汴(今河南开封),国号汉,史称后汉。
21 恒州,古州名。治所在今山西大同市东。辖境相当今山西北部内长城以北,河北蔚县、阳原和内蒙古与山西临近的地区。
22 祁州,古州名。治所在今河北藁城东北,辖境相当今河北安国、深泽、晋县等地。
23 定州,古州名。治所在今河北定县。辖境相当寺河北满城以南,安国,饶阳以西,井陉,藁城,束鹿以北地区。
24 泰州,古州名。治所在今吉林洮安东。辖境相当今洮儿河下游地区,为当时边防重地。
25 遂城,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徐水县西遂城。
26 虎北口,檀州之古北口亦名虎北口。檀州治所在今河北密云县东北。
27 阳城,古县名。治所在今河南登封东南告城镇。
28 大梁,古邑名。在今河南开封市西北。隋唐以后,又通称开封市为大梁。
【译文】公元九四五年初,辽又大举入侵,卢龙节度使赵延寿为先锋,辽先头部队进至邢州,顺国节度使杜威派人从小道前来告急。晋出帝打算亲自领兵拒敌,适值患病,遂命天平节度使张从恩、邺郡留守马全节、护国节度使安审琦诸军集结邢州,武宁节度使赵在礼进驻邺都。
辽主耶律德光率主力跟进,进驻元氏。晋廷畏惧辽军的声势,令从恩等引兵后退,于是诸军发生恐慌,队伍散乱,器甲遗失,路过焚掠,退至相州城时,已无法整顿。
公元九四五年二月,晋出帝命令赵在礼率军返澶州,马全节率军回邺都,又派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屯驻黎阳,西京留守景延广自滑州引兵守胡梁渡。二月十七日,张从恩报告辽军进逼邢州,于是令景延广,马全节率军再进军拒敌。义成节度使皇甫遇率军进到邢州。辽军侵陷邢、洛,磁三州,杀掠殆尽,侵入邺都境内。
三月一日,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集中全部兵力数万人,列阵于相州安阳水以南。皇甫遇与濮州刺史幕容彦超率数千骑前去侦察,走到邺县将要渡漳水时,与辽军数万遭遇,皇甫遇率军且战且走,退至榆林店,辽军主力逼近,二人计议说:“我们如若退走,全军就会覆没了!”于是停止,布署阵势,从十一点到三点,力战百余次,双方杀伤甚众。皇甫遇战马被击毙,因而进行步战;其随从杜如敏以所乘马授之,皇甫遇又乘马再战。战斗良久,渐渐缓息,见知敏已为辽军俘去,皇甫遇说:“杜知敏是个义勇的人,不能遗弃。”与彦超跃马冲入辽军阵中,救知敏而回。接看辽军又以生力军来战,二将说:“我们所处形势已不允许摆脱,只有以牺牲报效国家了。”
傍晚,安阳诸将领怪疑侦察部队没有返回,安审琦说:“皇甫遇寂无音信,必为敌人所围困。”话未完了,来一骑兵报告皇甫遇等为敌军数万包围,安审琦率骑出发,前往援救,张从恩说:“这消息不要轻信。如属实敌军必定集中优势兵力而来,以我所有兵力,恐不足以抵抗,你前柱救援有何补益呢?”审琦说:“成功失败,天命所定,万一失利,应一同去承当。若敌人不向南进攻,坐而不救皇甫遇,我们那有脸面去见君主!”遂渡安阳水而进。辽军望见尘土飞扬,立刻撒围而去。于是皇甫遇等才得返回,与诸将同回相州,军队中都佩服二将的勇气。
辽军也退去,军中自相惊扰说:“晋大军来了!”这时辽主在邯郸,听说后,立刻向北退走,昼夜不停,退至鼓城。
这天傍晚,张从恩等商议说:“辽军出动全国兵力,我军劣势,城中食粮不能堆持十天,万一奸人透露我军虚实,敌集中全力围攻,亡在旦夕了。不如引军撤往黎阳仓,靠大河拒守,万无一失。”张从恩不待诸将决议,即引本部兵先走,诸军相继出走,队伍又犹乱,如邢州后退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