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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张治中二进溪口

又是一辆美国高级的小轿车高速地奔驰在宁波通往奉化的公路上。车内坐的又是张治中和屈武。

这天正好是3月29日,距上次张治中离开溪口恰巧半个月。在半个月内,张治中二进溪口,他这位被国人称之为“和平使者”的谈判代表如此来去奔波,匆匆忙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因为和谈代表团定于4月1日飞往北平。在北上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必须把在南京商定的和谈方案腹稿向蒋介石汇报。

离开南京前,陪同张治中来奉化的屈武问张治中:

“这回……有必要吗?”

“有必要。”张治中点了点头,喟然地说:“这样大的事,必须由总裁点头才行。他虽退居溪口,但力量还在他手中。如果没得到他的同意,即使签下协议也没有用。”

“李代总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屈武颇为不满地继续问道。

“此事我已与李德公说好了。”张治中接着说,“他赞成我们到奉化去一趟。”

当初,传出蒋介石要下野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会去台湾或厦门休养。鼓浪屿已为他准备了别墅。谁知,他却回到溪口老家。溪口离南京、上海、杭州这样近,不是明摆着他还要“垂帘听政”,退居幕后指挥吗?两个月的情况证实,他确在幕后操纵一切,连一些不大的事他都要干预。李宗仁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忍气吞声。现在和谈这么大的事,能不到溪口请示蒋介石吗?所以张治中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溪口了。

在飞机里,张治中又对屈武说:

“你同蒋经国的私人关系很好,你们是什么话都可以谈得的。到奉化后,我同总裁谈,你就同蒋经国谈,我看他对他的父亲还是能起影响作用的。”

屈武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心中却在暗想:还说和小蒋是同学至交呢,殊不知我们早已经是貌合神离了。这在上次来溪口时已明显感觉到了。

早在1944年,正在重庆的蒋介石听到屈武当时与重庆八路军办事处的中共代表往来密切,就要把他调到陕西去。

屈武知道风声,连忙去找蒋经国说情,希望仍能留在重庆,以便照顾岳父于右任。

屈武想:他和蒋经国相交多年,既是留学苏联的同窗,又是平时亲近的朋友,再说看在岳父于右任这个国民党元老的面子上,这点人情总会给的吧。谁知见到蒋经国,屈武说明了来意后,蒋经国的脸色马上变得严肃了,一本正经地拒绝说:“老兄,不行啊,有人在委座面前告发了你。说你同共产党暗地勾结,与苏联武官处有非法联系,委座非常生气,对我说:‘如果不是看在于院长面上……’他下面要讲什么,你自己明白。看来,调你到陕西当建设厅长,已经是很宽容的了。”

当时,屈武听了,犹如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下,现在,回想当时蒋经国的脸色,身上还有一阵凉意。所以张治中同他说这样的话,他心中只有苦笑,说不出其他话来。

汽车驶进了溪口。这次张治中和屈武到溪口,在气氛上感到与前一次大不相同,有大战降临的某种紧张气氛,根本没有马上要同中共和谈的样子。

此时听说有不少人到了溪口,有的露了一下面,只同张治中他们寒喧几句就匆匆走开;有的根本没有露面。他们好象在策划什么十分重大的行动计划,对此,张治中和屈武又不便贸然动问。

按照约定的时间,张治中和屈武来到“慈庵”,去晋见蒋介石,陪同他前去的是吴忠信。

张治中把和谈的文稿递给蒋介石阅看。蒋介石从头至尾地仔细阅读着,张治中和屈武坐在客厅里耐心等候,缄默地不发一言,各自想着心事。

张治中看到这些,心情有些紧张。他担心蒋介石对这和谈“腹案”不满意,通不过,这下就难办了。蒋介石本来对和谈就不赞成,一直认为这是李宗仁他们同中共勾结的阴谋。上次他到溪口,蒋介石已当面向他表示出露骨的不满。现在如果蒋介石对具体条文提出一些异议,从中阻挠一下,那这次苦心经营的和谈计划就有“流产”的危险,不光不能在四月一日按期启程,而且还得遇很大周折。如果蒋介石提出一些原则上的问题,他回南京再找李宗仁他们商量,时间也就来不及了。

张治中的心里越想越急,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客厅里寂然无声,只听到蒋介石翻纸张的声音。墓庄四周的环境更是静谧异常,给人一种阴冷恐怖的气氛。

蒋介石看了一遍,把文稿放下了。他淡淡一笑道:

“嗯,我没有什么意见。文白,你这次担当的是一件最艰苦的任务,一切要当心哪!”

他对和谈“腹案”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把话岔开了。张治中虽然摸不透蒋介石的底细,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又觉得只要他不公开反对,自己这次来溪口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张治中不觉松了一口气,感谢蒋介石对他的关心。他还想随便地谈些什么,但一看蒋介石站起来表示要送客了,就不再谈下去。

在座的只有吴忠信。蒋介石就同吴忠信两人陪着张治中走出蒋母墓道,从山径上走下来,慢慢地沿着公路散步。

蒋介石今天好象兴致很好,对张治中也分外优礼有加,竟一送送到溪口镇。他今天对张治中谈话的口气也特别和蔼、随和,一改平日总裁训话的那副神态。这是怎么回事?张治中实在捉摸不透。

进了溪口镇,蒋介石一边走,一边还在说:

“文白,我是甘愿终老于家乡的,我是愿意和平的哟!”

蒋介石和颜悦色,一副“和平公”的神态。张治中看了他一眼,很真诚地说:

“总裁这话对和谈很是重要,也可以消除党内的分岐。总裁,这些不知愿意在报端发表否?”

蒋介石沉思了一下,淡淡地说:“你斟酌吧。”

张治中只在溪口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要赶回南京,把蒋介石表示的态度告诉李宗仁。因为再过一天,他就要作为代表团团长飞到北平去和中共谈判了。

蒋经国代表父亲,陪同张治中和屈武离开溪口,去杭州笕桥机场乘飞机,礼仪显得特别周到而隆重。

蒋经国还是和屈武同车,以示他对这位同窗好友的旧情。临分手时,他悄悄对屈武说:

“文白先生太天真了,现在还讲什么和平,这样将来是没有好结果的。我看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这句话时,蒋经国声音虽不高,但表情颇为严厉,流露出对张治中的老大不满。

屈武这下明白了,昨天蒋介石对张治中的这番谈话,是言不由衷,故作姿态的,所以显得分外平和、亲切。其实他对和谈的真实态度,蒋经国这句话就一语道破了。

屈武在途中不敢把蒋经国这句话告诉张治中,怕扫他的兴。回到南京,他才据实相告。

“什么?”张治中一听呆住了:“是蒋经国说的吗?”

“是蒋经国说的。”

张治中呆呆地回想着昨天蒋介石和他谈话的情景,那和蔼的态度,那表示要终老家乡、愿意和平的愿望……唉,我还想把他的话在报纸上发表出来呢,真浑,蒋介石对这次去北平和谈根本没一点诚意,他当然不会对和谈的“腹案”表示任何意见了,到时他会全盘推翻,一点不认账哩!

张治中象受骗后被人狠狠地揍了一耳光,又被奚落了一通一样,老大不高兴地对屈武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要当面质问他,教训他!他父亲说一切要当心,他却说我死无葬身之地,这象什么话?”

这便是张治中二进溪口的唯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