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攻克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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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批物资运台湾

4月中旬的一天深夜,蒋母墓庄的山道上急匆匆跑来一个人。那人气喘吁吁地攀登着一级级石阶……

“站住,”守在山道口凉亭里的岗哨喝问道,“什么人?”

“送信的,有要件呈送蒋总裁。”

“慈庵”同溪口小洋房一般都用电话联系,同南京也通过电报传递讯息。现在深夜派人送信,肯定是十分重要的密件。

王世和连忙拿了这封信,急忙走进蒋介石的卧室。蒋介石照例还在房中踱步,尚未就寝。

“总裁,屈武从北平返回南京,带回来文白先生给您的一封信。现在刚从南京送来。”

“哦,拿来我看。”

蒋介石这几天焦灼不安,他所期待的正是张治中去北平和谈的情况。他不知道中共这次的和谈意图,更不知道张治中、屈武这些人在这严重局势关头,又会有什么表现。

蒋介石接过信,一边细看,一边拿信的手在发抖。他那瘦削的胸脯在不住地起伏着,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为张治中信中的这几段话所震惊:

“……默察大局前途,审慎判断,深觉吾人自身之政治经济腐败至于此极,尤其军队本身之内腐外溃,军心不固,士气不振,纪律不严,可谓已濒于总崩溃之前夕。在平十日以来,所见所闻,共方蓬勃气象之盛,新兴力量之厚,莫不异口同声,无可否认。假如共方别无顾虑之因素,则殊无与我谈和之必要,而具有充分力量以彻底消灭我方。凡欲重振旗鼓为作最后之挣扎者,皆为缺乏自知、不合现实之一种幻想……”

张治中说的是真实情况,这些连蒋介石自己也否认不了,但从感情上他却如何能接受得了!蒋介石看到这里,火往上冒,一掌击在桌子上,惊动了室外的侍卫人员。他们都吓得挤在窗子内偷看,深恐发生不测。

蒋介石自觉有些失态了,悻悻然对王世和又象自言自语地说:

“文白着了共产党的魔了……”

他喘了一口气,不得不把这封信继续看下去:

“……前与吴礼卿先生到溪口时,曾就两个月来大局之演变情形中以研究判断,结果认为无论和、战,大局恐难免相当长时期之混乱。而钧座虽引退故乡,仍难避免造成混乱之责任,此最大吃亏处,亦最大失策处。惟有断然暂时出国,摆脱一切牵挂为最有利。当时亦曾面陈钧座,未蒙示可,谨再将其利害列述如下……”

张治中如此直言不讳地慷慨陈词,这可戳痛了蒋介石的要害处。信中说他又是“仍难避免造成混乱之责任”,又是要他“断然暂时出国”,为什么老要我出国呢?蒋介石看到这里,把信一摔,骂道:“文白无能,丧权辱国!”

“世和,你马上打电话去把经国和俞济时叫来。”

“总裁,”王世和有些为难地说:“夜都这么深了,还是明天再说吧……”他用劝慰的口吻说:“总裁,你也需要休息了,这几天,你睡得很少……”

“我不要紧,现在还能安心睡大觉吗?”蒋介石显得很固执地说:“快打电话去,叫他们来!”

王世和没办法,只好当夜把蒋经国、俞济时等从睡梦中叫醒,齐集“慈庵”的会客室中。

蒋介石告诉他们,张治中在北平同意签订《国内和平协定》八条二十四款,还写信来催他出国。

“我就是不出国!”蒋介石大声叫喊道,在室内气咻咻地大步踱着,“我就是要亲自指挥一切,与共产党打到底,打到底!”

他吩咐俞济时:“快!传我的命令,发电给广州的中常会和中央政治会议,发表声明,绝不能接受共产党的条件,叫中宣部程天放向报界发表声明。”

“是。”俞济时连忙答应,匆匆跑出门,赶忙下山,去办理一切。

俞济时一出去,王世和又悄悄进来了:

“总统,刚刚接到消息:张治中和邵力子的家眷已不在南京、上海了……”

“什么?”蒋介石脸色大变,追问了一句:“到哪儿去了,快追查!”

“报告总统,去向不明。”

“嘿嘿,”蒋介石一声狞笑,脸上不无凄惨神色。他朝着蒋经国问:“你听见了?”

蒋经国默然无言,一动也不动。

“快通知毛人凤,”蒋介石咬牙切齿地说:“把于右任这老头监视起来,接到台湾去!莫让屈武把他弄走!”

张治中和邵力子的家眷秘密转移了,这显然是在他们动身去北平前就事先安排的,他们早把出路考虑好了。现在屈武回到南京来了,他是不是也和张治中、邵力子一样,是来转移家眷的呢,如果他把岳父于右任搞到中共方面去,那这位国民党元老的行为一定会在国民心目中产生巨大的影响。对此,蒋介石不能不早做防范。

“我知道了。”蒋经国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出了“慈庵”。

对屈武这位同窗好友,蒋经国是深为了解的。从他最近两次陪张治中来溪口,蒋经国已觉察出他早有离异念头,和张治中是如出一辙的。他现在从北平匆匆赶回南京,不光带回张治中给蒋介石的亲笔信,很可能还是来做岳父于右任的工作哩!

原来,于右任前几天准备到北平去为和谈出力,中共很欢迎他去,李宗仁也同意他代表自己去与中共谈判,就叫中央银行准备了一笔钱。这事被溪口的蒋介石知道了。于老头去北京,这还得了!马上从溪口来电,认为于右任不必去。这样于老头只好灰溜溜退了钱。现在屈武从北平回来了,他们翁婿不对他有意见才怪呢,所以他更不放心了,要立即采取措施。

“报告总裁!”毛人凤连忙回答:“4月21日,我们派人去请于老头子,这个死老头子不肯走。我们只好用强迫手段,现在把他弄到上海来了。”

“马上把于老头子送到台湾去。”蒋介石板着脸说:“你们要接受教训,要当机立断譬如张治中的老婆就是让她偷跑到北平去了,这是你们的失责呀!现在,屈武已从北平回来了,要密切注意他的活动。”

“是。”毛人凤看到蒋介石的态度还不是十分凶狠,悄悄放下心来。

这时,蒋介石的口气是明显地缓和下来,絮聒地说:

“南京眼看要被共军占领了,上海也非常危险。上海是不易守住的。我已经命令汤恩伯保卫上海,至少要守一个月。我叫他会同上海市代市长陈良和行政院物资局局长江杓,将上海库存的黄金、白银和其他物资统统运到台湾去,以免资敌。”

蒋介石还向毛人凤细细算了一笔账:

“据中央银行报告:存在上海的黄金大概有一万一千大条,一万多斤;白银三万万两,银元几百万元,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运走,不能落入共军手中呵。”

“是,是。”毛人凤连连应诺。“我一定尽力照办。”

“你们保密局的任务呢,嗯?”蒋介石又一边踱步,一边吩咐起来,“第一,先要协助汤、陈两位抢运物资;第二,要控制住上海的轮船、帆船、大小木船;第三,集中沪、杭一带交警部队,以六个总队加入战斗序列,保卫上海,归汤恩伯指挥,以两个总队担任护运物资工作;第四,监视上海资本家,勿让他们私自将物资隐藏下来……”

这是一整套的“应变计划”,说得毛人凤也暗暗佩服。老头子虽然退隐家乡,但对京沪的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的,而且是殚精竭虑地在策划,就连他这个保密局长也没有考虑得如此周到。但他哪里知道,蒋介石为了考虑善后,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不寐之夜啊!

“为了完成此项任务,我批准发给你们应变费一万万元金元券。”说到这里,蒋介石叫来了俞济时,当面吩咐道:“你通知顾总长,拨给保密局上海办事处一万万元应变费。”

毛人凤很感激地说:“报告总裁,我们已把招商局和民生公司的轮船全控制起来了,除留一部分军用外,其余都可运送物资。帆船和大小木船总共有三千多艘,其中有一千五百艘不能驶往外海。还有,工厂的机器设备、车辆、纸张、棉纱、布匹,是全部运往台湾呢,还是怎样?”

“机器、车辆、纸张统统运往台湾;棉纱、布匹大部分运往台湾,也可以一部分运到香港,由上海市陈良派人到香港去。”蒋介石回答得非常干脆。

“还有,上海的好多老板早在去年12月间及今年12月间已逃到香港去了。王晓籁是去年12月跑到香港的,荣德生也走了,杜月笙这几天也动身去香港……”毛人凤说这话的意思是,这些上海名人都走的走了,逃的逃了,叫我怎么去监视他们呢?

“总还有没有走的吧?”蒋介石有气无力地反问了一句,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抓了多少人?嗯,在上海目前一共关了多少人?”

“报告总裁,大概三千人。”毛人凤回答。

“我看这样大一个上海,共产党地下组织决不止这些人。你告诉上海警察局毛森和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黄加持,凡有嫌疑的人一律逮捕。对张澜、罗隆基他们也要严密监视,必要时一律处决。”

“是。”毛人凤信口应了一声,突然异想天开地说:“报告总裁,我看民主同盟是没有多大力量的,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跟着共产党摇旗呐喊罢了。杀了张澜、罗隆基,反而给人以口实,说我们杀害民主人士,卑职以为还是不杀比杀的作用大……”

“唔,唔。”蒋介石略加思索,点了点头说:“你的话有一定道理,有一定道理,他们在政治上有一定作用……嗯,这个以后再说吧。”

毛人凤这次来溪口,受蒋介石的接见就到此结束了。

事后,据毛森向毛人凤汇报上海撤退的情况时承认:他们在上海杀了一千三百多人。杀人不眨眼的毛森还埋怨毛人凤说:

“5月25日那天,你的电话如果迟打来一刻钟,我就把张澜、罗隆基干掉了。可惜哟,可惜,真是便宜了张、罗两个人啦!”

于右任还是被劫往台湾了,1964年11月10日抱恨终身地病死在台北。他在死前的日记上写道:“我在百年后愿葬于玉山或阿里山树木多的高处,可以时时望大陆。”他还作了一首楚辞式的诗歌:“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