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地区的玛雅人,生存的第一问题是水,人们最担心的就是天不下雨。于是,玛雅宗教史上一个重要的新现象出现了——雨神恰克日益受到崇奉,地位大有凌驾第一大神天神伊扎姆纳之势。这就好比说中国常为祈雨操心的古代农民变得不敬玉皇大帝,专奉龙王爷一样。玛雅祭司们的主要工作变成了求雨,地处尤卡坦半岛北部干旱地区、辉煌的奇琴·伊扎城就建在两个大型石灰岩蓄水池边上,开口呈五十米至六十三米的略不规则的椭圆,井壁陡峭,一层一层的岩层叠压在一起,仿佛是一道道密排的环圈。从井口到水面有二十多米,水面之下到井底也有二十多米深度。这两口天然并成了玛雅人的“圣井”。奇琴·伊扎若逐字转译,即是“伊扎人的井口”。
这两口圣井中,南井为饮水井,北井则为玛雅人祭神专用的“牺牲之井”,也有一种说法,“圣井”只指北井。传说每逢旱灾之年,玛雅人便在祭司带领下前往“圣井”,献上丰盛的祭品,甚至包括活生生的美丽少女,祈求井底诸神息怒。1877年,美国探险家爱德华·H·汤普森打捞了这口“圣井”,一眼望去,这是一个装满脏水、石块和千百年积下的烂草枯木的黑洞。从井底臭气熏天的淤泥里,一件件期盼已久的珍宝露面了,有玉石、金饰、花瓶、和翡翠碗等,伴随着它们的,是一具具少女骸骨。这一切都证明那古老的传说其实是千真万确的史实。
“圣井”的神秘价值在于当把它们连成一条直线时,那座被称为“螺旋塔”的天文观象台的顶部,恰恰在这条直线的中部,而且非常准确,两口井距天文台的顶部都是984码!
关于圣井,人们知道的也许就这么多,而实际上,它还有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神奇传说:
11世纪初,玛雅潘、奇琴·伊扎、乌斯马尔三城结盟,玛雅历史开始三雄鼎立、合三而一的进程。几个世纪的角逐、融合的结果,就是使这一地区因最强盛的玛雅潘而得名。故事还得从头说起,这一系列历史偶然事件都可以归到一位史诗人物名下,而他传奇的经历就发端于奇琴·伊扎的“圣井”。
每当饥荒、瘟疫、旱灾等情形出现时,玛雅人就要把活人投进井里,或者叫做请活人前往“雨神之家”去“询请”雨神的谕旨。通常玛雅人是在清晨把作为人祭的少女投进井里,如果她摔进水中很快溺死,那么,人们就感到非常失望,哭号着一起向水中投石头,因为神灵已经把不祥的预兆昭示给他们。事情的奇特在于人牲还有生还的可能。假如从清晨到中午,井中的人还侥幸活着的话,那么上边的人就会垂放下一条长绳,把幸存者拉上来。这个生还的人从此备受崇敬,被认为是雨神派回来的“神使”。
12世纪后期,有一位名叫亨纳克·塞尔的男子就因投井不死而被奉为“神使”。他甚至去做了玛雅潘的最高掌权者。这让人想起中国古代的类似传说,据《尚书》记载,中国在尧统治的时候,有一位叫做重华的人,被投到荒山野林里,风雨雷震、毒虫猛兽都没能加害于他,于是人们普遍认为他的才德感召了上天,受到神的眷爱,尧也把帝位传给了他。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禅让制,重华也就是后来的舜——三皇五帝之一。
玛雅世界的亨纳克·塞尔也一样,他经过验证的“神使”身份,使他成为玛雅政治史上不可多见的显赫人物。他把玛雅潘变成了尤卡坦半岛上最强大的城邦国家,而且他的帝国化努力也有了初步成果。1194年,亨纳克·塞尔的玛雅潘武装攻占了奇琴·伊扎城,血腥地镇压了当地居民的反抗。接着,他又征服了另一重要城市乌斯马尔。玛雅奴隶制政治实体的雏形已经呼之欲出,甚至今天我们把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称为玛雅地区,把共有同一类型文明的这些人民称为玛雅人,都应归之“神使”亨纳克·塞尔给玛雅潘这个城市带来的力量和突出地位。
这位“圣井”中来的“神使”由于自己并非贵族出身,所以给玛雅潘添加了世俗的色彩。除了建造高大的祭祀坛庙之外,他还全力修建世俗权力人物的豪华宫殿,其中包括复杂的立柱厅房,有众多舒适的房间,装饰华美、设施齐全,以“宫殿”命名。这种世俗性的大型建筑在玛雅地区其他众多遗址中是难以见到的。玛雅潘的统治大权落到了非宗教祭司的世俗军事新贵手中,这使玛雅社会的组织体系、社会性质发生了微妙的质变。
或许可以作这样的猜想,玛雅潘的政治领袖亨纳克。塞尔其实并没有那一段神奇的经历,所谓从奇岑伊扎“圣井”中死里逃生的故事,乃是他编造出来的神话,用以证明他统治的合法性。这是不难想见的惯用伎俩,古今中外的事例不胜枚举。玛雅人的宗教神秘文化需要这样的“神话”,他们的人民甚至会自觉自愿或下意识地为他们的军事政治强人编织一段“神使”的传说。
望着玛雅潘遗址宏伟厚实的城墙(玛雅地区其他城市并没有这种严格的城市边界)以及六个带城楼的城门,还有城墙内大大小小近四千个建筑的遗存,人们不禁要问:它们的缔造者亨纳克·塞尔,究竟是因为来自“圣井”才有资格和力量开创出这个大局面呢,还是由于开创了玛雅历史空前的规模才被这种文化视为“神使”呢?
在今天看来,奇琴·伊扎的“圣井”只不过是两口废弃的水井,井壁风化剥蚀,井水在幽绿的色泽中闪烁着棕色和血红相间的颜色,井下曾经填满了珠宝玉器和不幸被推下井来的人牲,而如今,只剩下淤泥杂草……谁能联想到,它曾被赋予了那么重要的宗教功用和神秘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