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指腹慢慢的触摸着那断情草枯萎的叶子,声音细弱如蚊:“断情草啊断情草,你也随着我们的感情枯萎了吗?”
指尖轻轻一抿,那断情草却成了一堆粉末儿从指缝中滑了下去。
“你先下去吧。”妲雪淡淡的对宫女说。
“是。”宫女应声退下。
红色的嫁衣闪着熠熠的光辉,妲雪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嫁衣,步履慢慢,行至到软榻前,褪去脚上的绣鞋,妲雪躺在了软榻上,纱幔撩动,遮住了她忧伤的身影。
纤细的手臂环着那嫁衣,一滴眼泪融化开来:“师父,你要我嫁,我便嫁。”
静谧的空气中忽而飘来一股子竹子的清香气息。
一抹颀长的,白色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软榻前。
熟睡的妲雪怎会知道潇竹陪伴了她一夜。
撩开那纱幔,潇竹轻轻的蹲在妲雪面前,视线落在她紧紧捧着的嫁衣上。
心,撕心裂肺的痛。
那日,他许下承诺,在妲雪成亲之日恢复她的光芒。
今夜,他来实现诺言。
佛说:
将怀里的冰雪挖出来,晶莹剔透的雪缠绕在他的指尖,轻轻一晃,指尖旋起了一道绿色的光芒,将那白色的冰雪包裹住。
冰雪凝成了两滴水珠,滴落在了潇竹的眸底。
雪儿,
容我再深深的,深深的看你一眼。
容我将你的容颜印刻在心底。
只需一眼,便已足够。
唇角凝起一抹笑容,雪儿,你马上便能恢复光明了。
潇竹擎起手指,嘴里咬着一块儿白色的绢布,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双眼的眼膜挖了下来。
忍住那蚀骨的疼痛,指尖上的眼膜被冰雪洗的通透,他残败的身子跪在了地上,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面容苍白如纸,额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浸湿了他的衣襟,他用膝盖拖着身体朝妲雪前行,眼前模糊一片,借着那微弱的光芒,终于抵达。
终于抵达。
大掌吃力的擎起,妲雪双眸映入了一抹光芒,指尖轻轻一弹,将自己的眼膜逼进了妲雪眸底。
慢慢的,慢慢的,妲雪在他的眼底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直到黑暗一片。
“雪儿,这是为师最后为你做的。”潇竹的唇角扬起,双手握住她的小手,在她的唇瓣儿上落下轻轻一吻。
“雪儿,我爱你。”
细水长流,流不完我一世的深情。
微风吹散,吹不尽我对你的爱恋。
一抹绿光消失在了殿内。
他的双眸染着鲜血,流到了苍白的面容上,一块儿白布遮在他的眼睛上。
片刻。
白布,被鲜血染红。
他回到了竹林,倚靠在竹子上,气息愈来愈小,大掌握起那长萧,凑在唇边。
雪儿,
为师为你吹奏一曲,为你吹奏一曲属于我们的《竹雪谣》。
一切的一切,只希望你能够安好。
一梦醒来,恍若隔世。
鲜血干涸在眼边,白布随风散去,潇竹微微睁开双眸,眼前一片黑暗。
我失了光明,却赐你光芒。
我愿意。
京城热闹非凡,都知道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
宫殿内鲜红一片,喜气洋洋。
一抹嫣然的唇纸轻抿在唇瓣儿,妲雪惊愕的望着铜镜内的自己。
她竟然能看到了。
眼底盈光闪动,望着铜镜内的眼睛,只觉得熟悉,却又说不出来那份滋味儿。
太子一袭红色的喜服,面容上浸满了幸福之意,他将规矩抛在脑后,大步来到妲雪的闺房,望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欣喜不已:“妲雪,你真的能看见了。”
闻言,妲雪没有一丝丝的喜悦,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太子,吉时已到。”小喜子提醒着。
“妲雪,将你和念竹交予我,我会给你们幸福。”
大掌朝妲雪伸去,二人的双手牵起。
漫漫仙界,云雾缭绕。
潇竹的情根坚不可摧,雷公电母纷纷齐来,整片天空电闪雷鸣。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淹没了翠绿的竹林。
他撑起身子,艰难的朝仙界迈去。
听,那锣鼓唢呐的声音。
他笑了,雪儿,只可惜为师再也看不到你美丽的模样。
衣袂飘飘,雷公电母,天兵天将押着潇竹飞上了仙界。
潇竹回眸,脑海里呈现出妲雪的容颜。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那是一滴红色的眼泪,妖娆夺目。
雪儿,要幸福。
画心剜竹。
画心剜竹,只愿你一切安好。
百里红妆,大雪纷飞。
一袭艳红的凤冠霞帔染着那飘白的雪花瓣儿,星星点点泛着银色的盈光。
风,拂过。
雪花儿轻轻的融化开来,晕染了一片。
那长长的红毯从宫廷外一直延伸至太子殿内。
红色的盖头下是妲雪精致的面容,但却未看到她喜悦的情愫,压抑,沉重的心情早已淹没了喜庆的吹吹打打声。
在喜娘的搀扶下,妲雪迈过了火盆,跨过了马鞍。
昭示着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呵――
失去了师父,再多的平安又有何用?
一双温热的大掌把妲雪从喜娘的手中拉过来,万般呵护的牵着她来到了太子殿正中央。
喜气洋洋的色彩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那奢华红木上燃着两只红色喜烛,它们跳跃着浓郁的烛光。
倏然。
喜娘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太子殿:
“一拜天地”
仙界。
动荡不已。
灰蒙蒙的天如不可抵挡的河流迅速的染遍每一个角落。
凄风楚雨,寒风凛冽。
天地接连一片,看不到一丝丝阳光,雷动电母素手擎起了一张如黑网一般的厚布,将整个天空遮了起来。
天地万物,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
‘轰,咚’
‘轰,咚’
雷电交织,潇竹那张阴冷的面容闪着忽闪忽灭的闪电之光,那双失去光明的眸子再也泛不起一丝丝涟漪。
天庭间,天兵天将浩浩荡荡的将潇竹围攻在中央。
珠帘忽而被一双明黄色的仙袖拂开,玉皇大帝冷硬的面容被发冠上的仙珠若隐若现,但依然能够感觉到玉皇大帝威慑的气场。
他――很愤怒。
空谷般震怒的回声从玉皇大帝的口中缓缓击出:“上竹神尊,你可知罪!”
潇竹的声音不温不火,一如他清竹的性子:“本神何罪之有?”
一句话让众仙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玉皇大帝更是瞠目结舌的望着潇竹。
这副场景,好生熟悉。
追溯到几千年前,当时潇竹为牛郎织女求情时也是这般态度。
不卑不亢。
那骨子里溢满了傲劲儿。
“上竹,你动了情根,并且拒捕,这一次任谁也救不了你,你也别想逃出天庭。”玉皇大帝气煞了,一字一句充斥着浓浓的警告。
潇竹不以为然,灵敏的耳朵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道:“玉帝,你不必大动干戈,为了抓我潇竹竟然动用了十万天兵天将,我是根本逃不出去的,况且这次回归仙界,本神也没想逃。”
玉皇大帝闻言,微微诧异:“此话怎讲?”
“本神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自然是不能与天庭相抗衡的。”潇竹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
听及。
众仙愕然。
玉皇大帝将视线缓缓落到了潇竹的双眸上,里面看不到昔日的流光溢彩,仿佛是枯干的水井一般。
“上竹”玉皇大帝脸色惊变,随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了情值得吗?”
潇竹冰凉的唇瓣儿吐出坚定的话:“值得!”
为了妲雪,做一切都值得。
哪怕
哪怕一辈子都看不到光明。
哪怕
哪怕付出生命。
“上竹神尊,你可记得当日你是怎么答应朕的。”玉皇大帝的眸子微凛。
“记得。”潇竹应道:“若我动了情便在断情台上灰飞烟灭。”
玉皇大帝的面容上凝着一抹惋惜的表情,他忽而想到什么,问:“上竹神尊,你若现在交出六界之宝,朕可以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六界之宝?”潇竹眉头紧锁,有些愕然:“本神并没有寻找到六界之宝。”
闻言。
伫立在一旁的谛听按耐不住的冲了上来,指着潇竹,道:“上竹,你休想欺瞒天庭,那日,我明明听到了六界之宝的下落,它明明就在你身上。”
潇竹的面容阴冷,毫不客气的反驳:“谛听的意思是本神私吞了不成?本神在仙界千万年一向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谛听,你莫要太过分。”
“你”谛听的脸气的通红。
玉皇大帝一见他俩剑拔弩张的情况,上前阻拦,视线落在谛听身上,道:“谛听,你去听一听上竹便可略知一二了。”
谛听自信满满的点头:“甚好。”
他昂起头大步流星的行至到潇竹面前,望了一眼他落魄的模样,而后,趴在地上,那一圈圈的光圈涌进了谛听的耳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