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谛听由一开始的自信变成了惊愕,又变成了不可置信,他忽地起身,指着潇竹大吼:“上竹,说,你把六界之宝藏到哪里去了。”
潇竹的眉头紧锁,收在两侧的手掌旋起了一阵绿光,淬不及防地将对他大吼的谛听击了好远,谛听的脚步不稳,内力不足,大手捂着胸腔,恨恨的瞪着潇竹。
片刻。
潇竹那若水般沉凝的声音席卷而来:“放肆!一个小小谛听竟然敢对本神大吼大叫。”
谛听是归阴曹地府的阎罗王掌管,阎罗王都要给潇竹三分薄面,他一个小小谛听又算的了什么。
他张了张口,不再言语,望着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薄怒的一挥仙袖:“上竹,他谛听没有资格问你,那,朕有没有资格来问你?”
“玉帝,本神所言句句属实。”潇竹高风亮节,不屑于说谎。
玉皇大帝思忖了片刻,眼底呈现的是那不信任。
落井下石的谛听上前,双手抱拳,道:“玉帝,小仙曾听过孙悟空的假身六耳猕猴,曾听过妲雪的血泪子,小仙万万不会听错,现在,上竹神尊已动了情根,若是不交出六界之宝,恐怕六界将会面临一场大灾难。”
玉皇大帝犹豫不决。
谛听望了一眼乌凄凄的天空,焦急的说:“玉帝,你看,仙界的第一场大雪即将来临,请玉帝速做决定!”
倏然。
众仙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齐齐响起:“请玉帝速做决定,为六界安生着想。”
玉帝闭了闭眼,耳畔是那残风呼啸的声音,心思一动,那执掌命运的声音如千万钟鼓震响了整个仙界:“贬去上竹神尊一切仙位,神位,将他押往断情台!”
‘轰隆’。
天一阵暗,一阵亮,云朵如一片沙雾在空中浮动,惊雷震耳,一袭袭焦脆的响雷不绝于耳,惊的人头皮发麻,那残枝落叶在风中摇曳,忽而卷起,扫向了太子殿内。
喜娘的心一沉,枯叶而入,不吉,不吉啊。
“太子,请与太子妃速速拜天地,耽误了吉日可就不好了。”喜娘在一旁催促着。
闪电一晃而过,惊了妲雪的眼睛。
她的心中陡然腾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忽地,撩开那红色的盖头,望着异象惊变的天色,秀眉紧蹙。
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仙界仙界难道出事了?
喜娘一见妲雪撩开了红盖头,立刻上前:“还未进洞房怎么能把盖头掀了,赶紧盖回去。”
妲雪的冷眸扫向了喜娘,喜娘浑身一颤,立即噤了声。
小手摸着身上的红色嫁衣,指腹只觉得一阵刺痛,回想起铜镜内那双清澈熟悉的眼睛,她惊觉,上前抓住太子,语气焦灼,眼底盛着盈光:“太子,告诉我,我的眼睛为何会复明?”
太子微微一愣,欲言又止,眼底盛着复杂的神色。
这一抹神色让妲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的小手颤抖,激动的夹杂着哭腔:“太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眼睛是怎么复明的?我师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在你我成亲之****的眼睛便会复明?”
“妲雪,我不能说。”太子吞吞吐吐。
失望,绝望,不甘,妲雪的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她一步步朝后退着:“你不说?你不说?好,我自己去找我师父,我亲自去问他。”
说着,妲雪疯狂的跑了出去,那红色的盖头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旋转,缓缓落在地上,火盆边缘的火苗吞噬了那盖头。
一瞬,化为了灰烬。
“妲雪,你去哪儿找他?”太子紧跟着追了出去。
乌压压的浮云压在了二人的头顶,妲雪红色的裙摆随风飞扬,那柔顺的发丝飞在脑后,眼泪四溅,她喘息着,奔跑着,脚步一刻也不停。
太子如流云般迅速的追上了她,一把将她拉住,二人站在原地。
空荡荡的御花园。
一瞬宁静。
“妲雪,你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你该去哪找他?”太子的话如一桶凉水狠狠的泼醒了她。
她脚步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那张小脸儿上布满了愁容,她喃喃自语:“是啊,我去哪儿找他,我该去哪儿找他。”
“回去吧。”太子的声音缓缓温柔下来,手臂揽着她削弱的肩膀。
妲雪激动的推开他,再抬头,眼底一片湿润,她的心突然觉得好痛:“太子,我求你,告诉我吧,我的眼睛为何会复明?是不是师父?是不是我师父救了我?”
“妲雪,我”
妲雪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她痛楚的抓着自己的衣裳:“太子,你想让我痛死吗?你想让我难过死吗?求你,我和念竹跪下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说着,妲雪扬起裙摆便要下跪。
太子的心一紧,一掌将她拉起,定定的望着她,片刻,从怀里掏出了那缠绕在一起的剪断的发丝,声音颤抖:“妲雪,这是你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你眼睛的光芒是你师父用他的眼睛换来的。”
结发同心,终身相守。
一根红绳系两端,流下的,是那剪不断的情丝。
眼底涌上了一层氤氲,小手颤抖的抚上自己的眉眼。
这一双眼睛,竟然是师父用他的眼睛换来的。
望向天空,灰蒙蒙一片。
昔日,仙界残酷的话语萦绕在耳畔:动情之人必在断情台上遭受雷电之击。
两行清泪顺着眼睑滑下。
握着那柔顺的发丝,心,似刀子剜掉。
蓄起亘古的情丝,揉碎殷红的相思。
脑袋一瞬空白,麻木,她抬起脚疯狂的奔跑着,奔跑着,多少次迷失了方向,多少次跌跌撞撞。
皇宫啊皇宫,你的宫墙为何如此的高?
皇宫啊皇宫,你的天空为何如此黯淡?
厚厚的城墙又怎能挡住我去寻他的决心?
他需要我,他需要我。
我要做他的眼睛,我要做他的光芒。
哪怕踏遍所有山峦,走遍所有海角,我也要将你寻到。
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云朵,请你把我带向他。
彩虹,为我架起一座桥。
太阳,将阳光赐予给他。
师父,等我,请你等我。
嫣红的嫁衣在灰蒙蒙的天空如一袭红色的火焰,那青色的石板路上跳跃着的是妲雪焦灼轻快的脚步。
一步
二步
三步
终于,终于踏出了那道宫墙。
心,如奔放的小鸟儿。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我的心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你。
都是你那雪白的身影,都是你那忧郁的侧颜,都是你那黑曜的眸子,都是你那紧抿的唇角。
眼泪飞溅在空中。
风吹过,无痕。
如那吹散的蒲公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空中。
抚上泪眼,酸涩,疼痛,麻木,空白。
师父,当时的你,一定很痛是不是?
师父,当时的你,一定极力隐忍是不是?
师父,你这个傻瓜,你为何要这般做?
天大地大,难道真的没有你我的地方了?
师父,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与你安之若素。
师父,这是一个梦吗?
呵――
许是吧,梦太过美好,我怕,我好怕,一碰就会碎,碎了,便再也拼凑不回来。
红色的嫁衣妖娆如火,飞扬在妲雪的身后,拖出了一片长长的,长长的红影。
师父,这嫁衣你为我而作。
但是,我却只是为你而穿。
今日,我来做你的新娘。
我――是你的新娘。
幽翠的竹林,你为何如此凄凉,那婆娑的竹叶耷拉着脑袋,一片片雪白的雪花落在它们的竹片上。
半晌,纷纷而落。
竹叶啊竹叶,你们也哭了么?
竹叶啊竹叶,你们在哭些什么?
墨色的天空是那么的黯沉,仰起头,为何觉得如此刺眼?
哦。
因为――我哭了。
泪水酸涩的滚在眼眶里,我努力的仰起头,想将它倾倒回去,但是我却是那么的不争气。
它,流了下来。
浸湿了我的发丝,浸湿了我的嫁衣,浸湿了你吻过我的唇瓣儿。
翠绿的竹林被白雪薄薄盖住了一层,脚印被掩埋,那银光闪闪的白雪上却星点着妖娆的颜色。
那是一抹红色。
如血一般的红色。
一步步踏过去,雪地上泛着‘吱嘎吱嘎’的响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却依然看清了那干涸的血迹。
白色映衬着那抹红色,是那么的刺目,刺心。
“师父”妲雪的双腿麻木,瘫软。
倏然跪在了雪地上,松软的白雪塌陷下去了一块儿,双手不顾寒冷捧起那染着鲜血的白雪。
眼泪,一颗,一颗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空中:“师父,你就是这般助我恢复光明的吗?”
“师父”
回声。
一声,又一声。
只见竹林上覆盖的白雪缓缓的融化,形成了一兮兮河流,泛出梭梭的声音。
雪,你也被他们感动了么?
雪,你也流下了眼泪么?
千年雪山,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