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天空晴明,惠风和畅。梅子雨三人漫步在杭州城十里御街之上,观古韵,说兴亡,怡然自得。
宋人喜欢过节,从年头到年尾,除岁,元夕,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应接不暇。更莫说临安城这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沿江踏青日,环湖看柳时,赏荷西湖上,观水钱塘江。
家国虽不复在,习俗却历久弥新,二月二,龙抬头,正值杭州城开市之时,自然是热闹非凡。
担货郎终免了走街串巷,风餐露宿之苦,大树荫下一坐,便可安安静静的摆起摊来。
玉楼上歌女珠帘轻启,酒坊内伙计酒旗一招,酒楼掌柜便可安坐账台上,等着客人接踵而来。
裁纺店里,蚕衣,蜀锦,苏绣,吴绡,玲琅满目,引得佳人轿内流光顾盼,才子道旁驻足长观。
“那蒙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黄天娇似是余怒未消,恨恨道:“为何不让我把他抓起来,好好盘问盘问!”
君无依也道:“还有那金色令牌,若是抢夺过来,必然大有用处!”
梅子雨大笑道:“吃人家嘴短!你们呀!拿了人家的好处,还要抢夺人家钱财不成!”
黄天娇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吆,也对!堂堂梅家二少爷左口一个兄台,右口一个小弟,称兄道弟的好生亲热!自然要维护人家哩!”
梅子雨笑着牵住她的手,道:“那人谈吐非凡,绝非易与之辈。村正大人只是叫我们外出游历,可没叫我们节外生枝。”
黄天娇轻轻甩开他的手道:“我不管,反正是你有错在先,你要向我赔罪!”
“如何赔法?”
黄天娇笑着向前跑去道:“这条街上,我喜欢上什么,你就要给我买什么!”
梅子雨无奈摇头:都说佳人一笑值千金,今日荷包怕要遭殃哩!
十里御街是当年临安城的商业中心,自然是名楼林立,老店云集。其间有一三层阁楼,尤为引人注目。只见那楼建得上下窄,中间粗,状若酒瓶,额扁之上,题着“玉壶楼”三个大字。
三人步入楼内,只觉酒香扑鼻,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那盛酒的酒瓶。酒瓶名为玉壶春瓶,白底青花,洁白如玉,淡蓝脱俗。瓶上所绘人物栩栩如生,所绘景致清新淡雅,直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黄天娇细细观看,一时间竟爱不释手。君无依亦是啧啧称奇。
梅子雨不由叹道:“曾笑古人买椟还珠,不觉今日观瓶忘酒!”
三人正在楼内细细把玩,忽听楼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接着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惊得道上行人纷纷起身避让。
梅子雨眉头一皱,心道:何人胆敢如此嚣张,竟敢在闹市之内纵马疾奔!
三人出门一看,却见道旁卧着一四五岁的孩童,似是被那车轮碾过,早已没了鼻息。又见一红衣美妇疾奔而来,扑坐道旁,掩面而泣。这时,从车内缓缓走下一蒙古少年,丹凤眼,鹰钩鼻,裘衣粉面,径直走到马前,轻轻拂拭着它的鬃毛。他身后老仆见状,忙道:“少爷,区区南人,不碍事的,陪些烧埋银了事了吧!”
谁知那老仆话音刚落,却听那少年大喝一声:“我这宝马的一条鬃毛,都比这些汉人的贱命金贵。我的青鬃马受了惊吓,快叫他们赔给我五千两银子。”
“少爷···”老仆似有些于心不忍,颤声道:“人家毕竟死了人,咱们还是走吧!”
那蒙古少年回手一记马鞭,狠狠抽在那老仆身上,骂道:“狗奴才,叫你多嘴!掌嘴!”
那老仆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抽在自己脸颊之上,打的清脆作响。
这时那红衣美妇已是状若疯癫,披头散发的扑将上去,厉声道:“畜生!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谁想那蒙古少年竟顺势将美妇揽在怀中,淫笑道:“不过这小娘子长得倒是俊俏,倒是值得上三五百两,哈哈哈……”
黄天娇银牙紧咬,引鞭在手,怒道:“这些狗贼,该杀!”
梅子雨一把将她拽住,道:“天娇,不可轻动!”却不想身后君无依纵身而出,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让我来!”
君无依双拳齐出,大吼一声:“蒙古鞑子,纳命来!”
那蒙古少年见拳势威猛,猝不及防,只得放开美妇,一个鲤鱼打滚,躲到马车之下。君无依怒火中烧,如同泄愤一般,一拳打在那青鬃马的马头之上。只见那马轰然倒地,登时立毙当场。
那蒙古少年吓得肝胆俱裂,哀嚎道:“快来人救我!”
君无依冷笑道:“今日饶你不得!”便挥起铁拳,向蒙古少年面门打去。
正在这时,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正是那名老仆,手中拿着一支判官笔,挡在了君无依面前。
君无依见这老仆年老体衰,不愿滥杀无辜,虚晃一招道:“老人家,不关你事,速速让开!”
谁想那老仆置若罔闻,手中判官笔直直刺来。君无依伸手急挡,顿觉左臂一阵发麻。不想这风烛残年的老者,点穴功力竟有此等造化,心中再无丝毫轻敌之意。趁此机会,那蒙古少年急忙钻进马车之内,躲了起来。
黄天娇见师弟吃亏,再也按耐不住,手中软鞭直取马车上的蒙古少年而去。那少年倒也是身手矫捷,一看形势不妙,便身形一闪,破窗而出。黄天娇哪里容得他逃出生天,一招金蛇狂舞,软鞭如影随形,便打得他左右闪躲,疲于应付。正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街头马蹄声又起,却是一队马上刀客。当先一人身后背着虎头钢刀,头上戴着紫色发带,浑身散发出英武粗犷之气。
那蒙古少年似是遇到救星一般,疾呼道:“王兄弟速来救我!”
只见那王姓刀客飞身下马,背后钢刀脱鞘而出,刀锋所指,硬是从鞭影中杀出一条通道,直取黄天娇而去。黄天娇哪里容他近身,登时变招,一招水波荡漾,护着周身水泄不通。那队刀客立时上去,将君无依、黄天娇二人围在中间。
正在这时,众人突觉剑光一闪,两名持刀男子的手腕上便各多了一道剑痕,手中刀刃应声落地。人影飘至,那老仆面前登时出现了一张剑网,将他迫退而去。梅子雨算准时机,一上来便要震慑全场,将压箱底的绝技一并使出,光剑切入,幻剑退敌,登时助得君无依、黄天娇化险为夷。
梅子雨一击得手,黄天娇自然是得势不饶人,高呼道:“擒贼擒王!子雨,快,用罗浮飞天剑!”
梅子雨心领神会,佩剑脱手而去,黄天娇软鞭缠绕在剑身之上,以鞭为索,以剑为梭,直奔蒙古少年咽喉而去。那蒙古少年自知避无可避,不禁发出一声凄厉悲鸣。眼看剑尖便要刺穿那蒙古少年的咽喉,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呼啸而至,箭尖与剑尖相碰,发出铿锵之声,一举荡开剑尖,救蒙古少年于危命。
那蒙古少年死里逃生,喜极而呼道:“是大哥的箭!大哥来救我了!”
二人一击不中,便已失了先机,众刀客回过神来,纷纷围了上来。那老仆和王姓刀客却是一左一右,将那蒙古少年护在中间。正在此时,又传来一阵号角之声。梅子雨暗道不好:十里御街的这番打斗,怕是已经惊动了城中官军。
梅子雨自知走为上策,仗剑在手,高呼道:“无依护着天娇先走!”
三人夺路而逃,早有官军在前面拦路,封锁了这片街市。梅子雨见街道被封,低声道:“我们去钱塘渡口,走海路尽快离开杭州!”
君无依铁拳开路,梅子雨仗剑居后,黄天娇在中间手持一支软鞭,打的蒙古兵士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三人一路从杭州城一直杀到了钱塘渡口,梅子雨护着黄天娇二人上了客船,却见那队刀客纵马追来,心道:决不能让他们追到船上。
于是,便飞身下船,迎面挡住了这群刀客的追击。此时船已开锚,可梅子雨陷入战圈,急切不得脱身。眼见船已经离开码头数丈,黄天娇焦急道:“子雨,快上船!”
梅子雨虚晃一招,跳出战圈,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却依旧离船差了一丈有余。黄天娇急中生智,长鞭挥出,梅子雨长剑相迎,眼见就要绕在剑身之上。正在此时,岸上突然传来一阵破羽之声,却见一把利箭呼啸而至,一举荡开剑尖。梅子雨无处借力,落入那冰冷的钱塘江水之中。
“不!子雨!”
“大哥!”
黄天娇望着那道白色身影,渐渐消逝在茫茫江水之中,不由泪如雨下。这一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