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钱嘉枢如同患上了新型强迫症,每隔五分钟就会去拉扯一次,黏在皮肤上的紧身皮裤。AFF和田侃强忍着笑意。
AFF:“来,让我们再温习一遍各自的角色。钱嘉枢,你现在就是一名拥有无限才华,且行事低调性情古怪的乐坛明星,凭你的一身伪装,人们包容了你身上一切艺术家的大脾气,与你的才华和地位成鲜明对比的是你的性格缺陷。人们不要求是一个完人,他们只为你的音乐而疯狂。换句话,等你到了电视台演播大厅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你尽管摆上一整天的扑克脸,只要不被人揭穿身份就算任务完成。我们今天姑且尝试一下朋克的风格,这也比较符合你桀骜不拘的个性。田侃是你的司机,他会一整天在车里伺候。我们过去与电视台相关人员打声招呼,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最多一个上午就能搞定。我会充当你的临时助理,替你安排工作,简绍相关的人士背景。往后的日子,基本上除了休息时间,我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你的身边。”
“原来,她就是用这个来说服你的!”田侃插了一句,顺便将车子驶入泊车位置。
“我只是负责这出戏里,不让钱嘉枢穿帮。”
“还不是一回事。”
AFF转向钱嘉枢问道:“你准备好了吗?到了电视台,就绝对不能反悔了。”
钱嘉枢做了个深呼吸,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点了点头。他带上了AFF事先为他准备的墨镜。事到临头,这个不堪一击的伪装,真的能糊弄到恐吓者吗?
两人离开了停车场,坐着电梯直接升到电视台最高层。他们即将在那里接受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欢迎。托了邦妮的福,瞒过了绝大部分的人员。在台长的安排下,钱嘉枢将以一个流行海外的乐坛明星身份,参与到节目的制作中。
电视台在每年的夏季,为了抓住大量青少年的目光,都会使出浑身的解数,展开一档档五花八门的时尚秀节目。而本市的电视台,在为期两月的一档音乐新人SHOW,更是斩获了全国同时段综艺节目的最高收视率。
钱嘉枢在最后两星期的节目录制中,作为一名神秘嘉宾出镜,一个以创作型走红海外的青年天才型音乐人。一定能成为广大参赛者热衷效仿的偶像,吸引大量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眼球。
欢迎会期间,钱嘉枢始终一言不发,似乎连一个人类应有的表情,都蒸发在这个夏季的烈阳下。AFF则发挥了她固有的交际手段,向众人转达了钱嘉枢的谢意,以及感冒和飞机导致的时差问题,让大明星不在状态的种种原因。
在避开别人的目光后,AFF冲他咧嘴笑道:“我快要顶不住了,你好歹也吱一声。不然给个笑容,也成。”
“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不用做。”
“那你还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吗?镜头来了,微笑。”AFF扯着钱嘉枢的衣袖,对准了摄影师的特写长镜头。
稍后的时间里,AFF瞥见镜头里钱嘉枢一副“凶神恶煞”样瞪着美女主播。“真是败给他了。”
美女主播倒是并不介意钱嘉枢的冷酷,反而还将他的表现视为明星范儿。接着自我介绍的空档,她一个劲妩媚地将自己的凹凸有致的身体贴近钱嘉枢。最后,竟导致忍无可忍的钱嘉枢失手,将水杯打翻在美女主播的跟前。这个举动,倒是得到了AFF的青睐。
AFF找了个空档,将钱嘉枢带出会议厅。走廊的墙壁上,到处都张贴着各大明星的海报。AFF指着一个空位。“好好表现,没准等到事情结束后,你还能在这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避开熟人后,两人的表情终于放松了,可以相对轻松地进行交谈,“你知道那位美女主播身上涂的可是顶顶有名的麝香。那个香味就没有吸引到你?”
“什么香?”
“当我什么都没说。”见到四处没人,AFF拉着钱嘉枢穿过走廊。“情况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糟糕,不是吗?”
“我都快被这层皮衣蒸出痱子来了,当然很糟糕!”
“哈哈~~那我们明天再换身行头。”
“不能,就穿我自己的衣服吗?”
“不行。我们需要的可不是一个流浪型的失败乐坛偶像。可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大明星。”随后,AFF松开手掌,转而和钱嘉枢五指紧扣,“这样能不能稍稍地补偿一下你。”
“让我想一想。”钱嘉枢将AFF拉向自己,并且用AFF冰凉的手背,按着自己的额头。“这还差不多。”
“好啦!等会儿被人看到,就得穿帮了。”
钱嘉枢用坦率真诚的眼神打量AFF,“能否找个时间,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晚点,我们再谈。”AFF垂下了手,可并没像口头上讲的那般急切地松开钱嘉枢的手。
“钱嘉枢,真的是你!”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钱嘉枢大大皱起了眉头。
AFF飞快地松开了钱嘉枢的手,迎向来人。脑子里寻找着种种合乎情理的借口,又一一被否认,眼瞧着尹诺砚越走越近。“Hi,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电视台见个熟人。哇哦!这就是钱嘉枢现在的形象。”
“我们……”
尹诺砚严肃地打断AFF的话:“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场合再说吧!”
在尹诺砚的护送下,三人到达的停车场。“我明白你们在干什么!”
AFF:“你知道?这从何说起?”
“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们先离开,稍后在酒店里碰面吧!”
AFF对钱嘉枢说:“也只能这样啦。”
酒店房间里,钱嘉枢在洗手台前,洗去自己的眼影。望着镜子里,却倒影出AFF的影像,额头上还残留着AFF的手背触碰过后的酥麻感觉。
“恋爱真的能把人变成白痴吗?”门口弯着田侃的脑袋。
钱嘉枢掷去了打湿的毛巾,手机铃声打断了二人的嬉闹。看到屏幕显示出AFF的名字后,钱嘉枢将田侃锁在了卫生间外。
电话一头传来AFF欢快的声音:“钱嘉枢。”
“嗯。”
“我想要告诉你一声,我把房间换到了你的对面。那样我们见面就更加方便了,不是吗?”
“你只是打来跟我说这个吗?”钱嘉枢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没有,我是想问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吃晚餐?”
钱嘉枢高兴的点着头,又发现这样无法传达自己的意思,“好啊!我马上过去。”
“那我等你。”
O(∩_∩)O哈哈~卫生间内传来了一连串的笑声。钱嘉枢迅速换了一身衣服,“田侃,我出去一下,晚餐你自个儿叫吧!”他走得匆忙,丝毫没有发现屋子里已空无一人。
钱嘉枢心情激动地按下了AFF的门铃。
“来了,”田侃一手挥舞着餐刀,打开了房门。
钱嘉枢收住了进门的脚步,而且还依稀听到里面传来AFF念叨叶维轶的声音。“怎么回事?”
“AFF叫我来吃饭啊!快进来,叶维轶和尹诺砚都在里面。”
得知今天的聚会仅仅是大家交换初步的情报后,钱嘉枢难掩失望之情。
AFF将钱嘉枢带到了空置的座位,“尹诺砚他也受到了电视台的邀请,充当节目的嘉宾。叶维轶就把我们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好消息是,尹诺砚答应会给我们提供帮助。怎么样,以后有了他,你穿帮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凭借着尹诺砚的侦查手段,抓到恐吓者就指日可待了。”
“是吗?”
“想不到,这么又能和你合作。我对这次的行动很期待,钱嘉枢。”尹诺砚大方地向钱嘉枢伸出了手。
叶维轶:“趁这个机会我们来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一大早AFF就回家洗漱,换了一套衣服。在房间里收拾化妆箱时,她听到开门声——
“老爸,我恐怕没时间陪你早餐了!抱歉,这两天我负责操办一个大型记者招待会,忙得团团转。今天回家拿几件衣服。”
“我搞不明白,你们公关公司也会忙成这样?不过,今天见到你的气色不错,我放心啦。”
“嗯!手头的工作给了我很大的满足感,可惜我们有帮客户保密协议,不能和你多说。不过等事情忙完,我再找一天和你好好聊聊吧!”
“我也不耽误你出门时间,再忙也要记得周末回家吃饭。”
“好,我记下了。再说,哪怕忘了,乾叔叔也会打电话提醒我的。再见。”
“如此真管用?我们张扬地将事情闹大,到时若无法吸引恐吓组织的关注视线,又如何收场?”坐在车内的钱嘉枢心里没谱,见到电视台大厦外面人头涌动的媒体,他有些发怵。
“眼下,我们只能主动出击了,尹诺砚说的没错,如果想吸引恐吓组织的注意力,就得花点血本。南遗鸥已经帮我们联系了市内的几大媒体,举办一场关于‘你’回归的媒体发布会,将在十五分钟后,对待全市现场直播。叶维轶带人埋伏在记者招待会,观察和监控现场的一举一动。还有尹诺砚也会混进记者团,打探消息。”
“现场有那么多人,你如何找出嫌疑者?”
“我们螳螂捕蝉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引其上钩逼其出手,就算大功告成。带上无线语音通话器,待会儿若遇上狡诈的媒体记者,就听我指示。”AFF摘下手中一窜黑色珠链,“带上他,一定可以保你过关的。”
钱嘉枢见到AFF的另一只手臂,带着一串一模一样的珠链。
“你可别误会,这原本就是一对,从南海大佛那里求来的。里面散发的香味,可以镇定人的心神。我只是暂时借给你用,等招待会结束后,你还得物归原主。”
“拿来,我没说不带。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也……”
钱嘉枢的话被在外头敲击车窗的声音打断。放下窗户,田侃探进了头,“叶维轶问你们,可不可以进场了?”
“给我一分钟,我会带钱嘉枢进来。”
度过寻常的一天,下班后,吉星提前去菜场买了一只香喷喷烤鸡,外加一些新鲜的疏菜,提了一袋子水果回家里。
“巧了,今天你爸单位也发了一箱的苹果。明天记得带几个回警局,请你的同事吃。”
“妈妈,苹果留给小弟行了。我们办公室,这几天冷清的很。今天一整天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是吗?听你说他们都出差了。什么时候你也能办公出差?”妈妈将菜装盘,烧好一盘盘热菜端出,很快摆满了一桌。“叫你小弟出来吃饭。”
吉星进到里屋,敲开了房门却不见回音。她来到床前,摘下了小弟头上的耳机,“你看什么哪?这么入神?”小弟比她晚了十年才降生到这个家庭,吉星总束手无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管一个比她小一代,仅仅念初中的弟弟。
“娱乐新闻,马上就要公布周五出席‘新星秀场’的嘉宾名单了。”
“吃饭。”吉星二话没说就关掉了小弟的电脑。
“妈——妈——姐姐又欺负我。”小弟拉着长调调,一溜烟跑到客厅,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客厅墙上的液晶电视。他手持遥控板,占据了视线颇佳的位置。
妈妈阻拦了欲将电视关掉的吉星,“你就随他去吧!比起别家的孩子,********只想往外跑,我还不如让他闲在家里瞧瞧电视,起码我还能在眼皮底下看着他。”
吉星挨着小弟而坐,动了筷子,“掉了魂魄似的,你到底想看什么?”
“姐,就算我肯花时间告诉你,你也不一定能理解里面的世界。等哪一天,我上了电视,八成你才会有所了解。”
妈妈接下来的话,解答了吉星的疑惑。“这个夏天,他又把自己的梦想改成当明星了。”
“是歌星,我要成为Alex那样顶级的音乐人。”
“等你上电视,不如等我上警讯,来得简单。”
爸爸:“前两天,我看到你的好友萧晓拍摄的警讯海报,都张贴到我们的小区了。”
妈妈:“我多么希望,你也能成为海报的主人公,哪怕一次也行。”
“广告结束了,让我也看看小弟口中的Alex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吉星抢过小弟插在背后的遥控板,调大了音量,只为转移饭桌上的话题。
在接下去的五分钟里,几乎颠覆了吉星的人生世界。当她十分眼熟地发现,主持人隆重介绍出场的“Alex”——除去他夸张的绯色熏烟装,便发现了与钱嘉枢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面貌,一个奇异的世界为她开启了一扇窗户。
在确认钱嘉枢的一米之外,紧随着的人是AFF后,吉星又眼尖地发现了站在发言台边缘的叶维轶。最后,当化身记者的尹诺砚提着采访话筒向钱嘉枢提问时——吉星“唰”地站起身来。
“怎么啦?你不会在外面中暑了吧!”
吉星指着屏幕中央,追问小弟:“那个家伙是谁?”
“Alex。”
“什么?再说一遍。”
“Alex,姐下面不是有字幕吗?Alex,星期五晚上,他还会出现在‘新星秀’的现场。我都等不及要看最后八强的入围名单了。”
震惊之余,吉星一句话也没说,入座默默地吃完了晚餐。虽然五分钟前,在她生活周边的人,几乎都跑到了一个令她无法理解的世界。她的脑子里塞满了无数疑问。为什么他们都跑到电视机里?他们接到什么特殊行动任务?为什么尹诺砚也在现场?为什么大家都要隐瞒自己?
晚餐后,吉星借加班之名,赶回了警局。
当她孤零零地在办公室里,面对一盏微弱灯光时,突然,像似有一种极度的孤独感包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融入了特殊侦查1队中。结果发现自己被排斥在小队行动之外。是自己能力不足?还是自身缺失某些重要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吉星浑浑噩噩地出了警局。她在无人售票机前,买了一张车票。
吉星站在地铁站台上,隔着并列的两条铁轨,延伸到左右两面巨大的黑洞中。照明灯因天长日久而老化了,产生一闪一闪的感觉。
吉星身旁传来一对情侣的窃窃私语,对面将搭乘相反方向的地铁站台上,矗立一位拎公文包的秃顶中年男子。时间晚了,车站里稀稀落落来了今晚最后一批乘客。
然而,就在这么安静的时刻,空气中却显现一股异常的骚动。身处于酷似防空洞建筑结构的地下底层,盛夏的暑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脚底向上攀升至头顶的苍凉感。
不禁打了个冷颤,吉星隐隐感觉到了心中的不安,她后悔没有选择打车回家。但眼看着电子显示板,还有两分半钟列车即将进站。她只能耐下性子等候列车到来。
眨眼间,拎公文包男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戴孙悟空面具的高个子。
瞬间,“青蛙脸”、“兔子脸”、“吸血鬼”等等假面人群纷纷现身于对面站台。电子舞曲音乐肆无忌惮地响彻地铁站的空间,楼梯上还陆陆续续地走下了一群青年男女,个个戴着一副狰狞的假面具。
连吉星的身边也多了不少这样的人,无疑是前来参加盛会的快闪一族。哨子声响起,地铁站点工作人员挥舞警戒小旗,想制止一名在地面使用油漆罐喷洒颜料的家伙。却被赶来的一群同伴搭起了人墙,阻拦在外边。
混乱之中,吉星瞥了一眼电子显示板,上头宣告地铁即将在半分钟内进站。竖起耳朵听觉敏锐者已闻到远处列车鸣笛的声音。
似乎为完成欢迎地铁进站的某种仪式,快闪族不约而同地挥起了双手,遮挡了吉星的视线。几乎在地铁进站的同一瞬间,响起一声尖锐的尖叫——
“有人跳下去了!”吉星依稀地辨别出尖叫的内容。身后的快闪族纷纷闪入车厢,也有按原路返回的家伙。
当对面的列车驶离后,站台上出现了一个布满脚印的公文包。吉星的眼皮抽搐着,她不忍心去注视流淌着鲜血和黏着皮肉的铁轨。但身为一个警员的念头,却驱使她的脚步必须向前迈出。就在她渐渐接近目标时,冷不防被人推搡了一把。
吉星的膝盖重重地撞击地面,她回过头一瞧,大吃一惊,是一脸痛苦的叶维轶及时出现。
他缓慢地栽倒在地,鲜血顺着被敲破的脑壳流淌下来。
铁轨上,铺着一具被地铁碾过后残缺不全的肢体……
身旁躺着逐渐尚失意识的叶维轶……
吉星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动弹不得,此刻,唯一吸引她视线的是,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达到半米的黄蜂图案。刺鼻浓烈的油漆味,吉星在陷入昏迷前,脑海里唯一残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