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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啰唆的海关MM

泰国嘛,真是一个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国家,那么冲突矛盾却又奇怪的和谐统一。

2011年我去过两次泰国,一次往北,一次往南。古城、海岛、都市、乡村……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寺庙、皇宫、人妖、夜市……该看的东西也都看了,而且2013年2月我到新西兰打工旅行之前还准备再去一趟泰国,但是当亚洲航空在2012年8月宣布要开通武汉到曼谷的航线,而且价钱便宜到只需600多元人民币含税往返时,我心里的小魔鬼又按捺不住了,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线,明明没有必要去,可放票的那个凌晨,我还是哈欠连天地将10月从武汉往返曼谷的机票抢了下来,而且抢到之后突然就兴奋得大半夜睡不着,跟没去过泰国似的,真没出息!

2012年10月,从菲律宾回到武汉,我不动声色地上了十几天班,状态比之前更差,完全没心思工作,同事们也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通常没特别的事情不会找我,有时候被拉去开会,我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就两眼放空,叫我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如果我是公司老总,早把这样的员工给开除了,他们怎么还愿意留着我呢?

眼看距离10月23日的出发时间越来越近,我依旧毫无动静地上着班,在微博上发着各种工作上的牢骚,朋友们全都着急了,对他们来说,辞职、搬家、旅行,不管哪一件都是严重得不得了的事,都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筹备与实施,我怎么可以云淡风轻到这种地步?

可事实证明,我真的就在三天之内把所有问题全解决了,我静悄悄地从公司离职,除了几位小领导,几乎没其他人知道,而这次我提辞职,常总仍在挽留,我自己都想不通,我这样一个不好好上班,除了刷微博就是聊天、看电影,还请长假出去旅行的员工,到底有什么存在价值?我都第二次提出辞职了,留我还有意义吗?这让我一度怀疑常总是不是看上我了。即便如此,那也没办法,常总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那颗浪子的心啊。

办离职手续的同时,我将自己租的房子交给中介,他们顺利地帮我找到下一位房客,我便将所有家当搬去了父亲家。只在父亲家待两个晚上,后妈又开始不停地唠叨,先是钱的问题,说我爸每天打麻将把工资都输了,再是我的个人问题,说她和姨妈帮我物色了一堆姑娘,问我有没有时间去见见。我嘛,反正就是装聋卖傻,后妈也拿我没办法。被唠叨烦了,我就借口出去散步。而我爸,只是觉得他儿子是个非常奇怪的家伙——

“我辞职了。”当我打电话说要搬家时,开门见山地告诉我爸。

“哦。”我爸的反应出奇地平静,经过我2011年的辞职旅行,他的心理也被我磨炼得异常强大,“准备去新西兰了?”

“啊,这个……”我爸只知道我2013年要去新西兰待一年半载,可他不知道我在去新西兰之前还准备满世界闲荡。为了避免越解释越乱,我只好敷衍地说,“是,现在开始做准备,过完春节就去。”

“哦。”我的话明显逻辑不对,离春节明明还有半年时间,准备什么要那么久?但我爸并未深究,转而说搬家的事去了。

在我爸家住的两个晚上,我一直试图跟他解释我接下来半年的行程,但几乎没用,那些国家名字对他来说像天书一样,更不用指望他可以将接下来的每个月份与某个国家的名字一一对应——这对于我身边同龄的朋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我爸了。

“你明天是要飞去哪儿来着?”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爸在餐桌上问我。

“泰国。”我说。

“不是新加坡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新加坡?”

“我记得你说的是新加坡。”

“不是,是去泰国。”

“你去过泰国的吧?”

“是的。”谢天谢地,我爸总算记得一点事情。

“去泰国小心一点,那个国家不安全。”他的这种想法得感谢我们国家的新闻宣传——无论如何,外国肯定都是水深火热的。

“嗯,我知道。”我没跟他争,对他而言,出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有机会也带我爸出国去开开眼界,不能老以为中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啊。

10月23日早上9点,我爸叫他车队里的司机开车送我去机场,我匆匆忙忙吃完一碗热干面,接着就上了车,我爸也跟着一起去。

怎么说呢?这次出发去旅行,跟以前感觉都不太一样,首先是我刚办完离职手续,还没真正将思维转换过来,再一方面是我第一次从家门口直飞国外——以前都是坐火车或汽车到下一个城市再飞,会有个心理缓冲过程。

总之就是,前一天我还老老实实地在上班(打卡都怕迟到,最后得稍微飞奔一下呢),今天就要在我爸的护送下登上飞机,而下午我就身在曼谷了,这变化有点快,情绪一下子转不过来。

到国际出发大厅门口,我下车,我爸没多说什么,就说我回来时再告诉他,他再来接我。然后我便扛起登山包独自走进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酸酸的。

亚航应该是第一家落地武汉的国外廉价航空公司,我几乎没见到背包客的身影,里面被戴着统一颜色帽子的夕阳红旅行团所占领,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大呼小叫,像一个无聊而混乱的酒会,更让我此刻敏感的心情受到消极影响,闷闷不乐,是否我已经开始厌倦旅行?

办登机牌的柜台排了很长的队,这条新航线貌似挺火。因为我不用行李托运,又在网上提前录入了个人信息,工作人员将登机牌优先办好递给我。到这时,我都还没找到旅行的那种感觉,心里憋得难受,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你去哪儿?”眼前是一位眼睛大大的姑娘,身穿制服笔挺地坐在柜台里。在我印象中,海关人员通常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眼睛焦距非常明确,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人,但这位女海关不太一样,至少她的眼珠是活的。

“泰国。”我把护照翻到某一页,“签证在这里。”

“你这签证用过的嘛!”女海关用拉家常的语气对我说道,我偷瞄一眼她胸前的铭牌,名叫曹丽。

“没用过啊。怎么可能呢?”我急了。

“你看啊,签证旁边的页面都盖章了。”曹丽把护照亮给我看。

原来是上次去菲律宾的出入境章,不知道怎么都盖到了这一次的泰国签证旁边,我解释给她听,但她依旧将信将疑。

“那你的菲律宾签证呢?”曹丽继续追问,我将菲律宾签证翻给她看,心想,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你去泰国干吗?”曹丽姐姐,你想闹哪样?关心得太多了吧?

“去旅游啊。”我耐着性子回答,没办法,不能得罪人家,否则关起门来就不让我走了。

“你怎么办了那么多签证?”曹丽饶有兴致地一页页翻看我的护照。

“我……喜欢旅游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是哪里的签证?”

“马来西亚,我12月份去。”

“这个呢?”

“新西兰,我明年去。”

“明年去,现在就办了?”

“这个签证一年有效。”我一边解释一边无奈地看一眼在我身后排队的其他人,真对不起他们。在我前面出关的人都非常顺利,不到一分钟过去一个,轮到我这儿都磨蹭快五分钟了,仍没有放行的意思。为什么我身上总要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躲都躲不过。

“你是哪里人?”把我的护照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签证都翻完了,曹丽又开始盯着我的个人信息页,问题跳跃到了另一个领域。

“我?”我指一下自己,“我是湖北人啊。”

“湖北哪里?”

“荆州。”

“荆州哪里?”

“监利。”我纳闷了,去趟泰国,需要查户口吗?监利你知道?监利可是一座国际化大县城哦!

“监利?”曹丽突然抬头看我一眼,那双眼睛可真大,我觉得它们不应该长在一位女海关脸上。

“你知道?”我反问。

“监利哪里?”曹丽没回答,继续问。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洪城?湾桥?”天啊,不敢相信,我居然在一个去往泰国的机场国际出发大厅听到一个海关人员在罗列我们县里几个乡镇的名字——我们县未免太国际化了吧?令人自豪!

“我是城关的。”我故作严肃地回答,心里却啼笑皆非,那感觉太幽默了。

“哦,城关的。”曹丽点点头,我感觉背后排队的人都准备拔刀捅我了。

“你……不会也是监利的吧?”我问曹丽。天!我居然真的跟一个海关人员在聊家常!

曹丽瘪瘪嘴,不置可否。

她又将我的护照从头到尾翻一遍,突然很撒娇地说了句:“算了,就相信你一回!”终于,给我盖上了出境章。

“算了,就相信你一回!”、“算了,就相信你一回!”,后来,我眼前一直浮现她说这话的模样。而从那一刻开始,我心情就莫名其妙地突然变好起来,冥冥中找回了旅行的乐趣。因为旅行对我来说,不就是这种人与人之间奇怪而又可爱的简单关系吗?

我离开时,曹丽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监利的,我妈是监利的。”并对我莞尔一笑,多么充满人情味的海关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