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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热情“软绵绵”

经过2小时飞行,2012年9月22日夜里11点钟飞机抵达克拉克国际机场。这个克拉克机场很特别,虽然很多航空公司都把它划为马尼拉(菲律宾首都)的一个机场,但实际上两地相距将近一百公里,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克拉克以前是美军基地,现在是经济特区,因为这里的机场成本较低,很多廉价航空的飞机都在这里起降。

我第二天中午12点05分转机飞去公主港(巴拉望岛的首府),原打算在机场将就一夜,但克拉克机场的条件根本没法睡,我只好忍痛在网上预订了一间最便宜的酒店,大概人民币80块钱一晚,位于离机场最近的天使城(AngelesCity)。

克拉克机场的破旧简陋果然名不虚传,说它像长途客运站真有点儿抬举它,那得看是什么地方的长途客运站,如果是中国城市里的长途客运站它可比不了,顶多跟我们县的差不多。

菲律宾海关倒是很规矩,没有索贿现象,顺利地盖章过关。机场的汇率还不错,我换了100美元的比索(菲律宾货币)。

刚走出机场,一大群人围上来问我要不要车,绝大多数是的士,要价350比索(50多元人民币),只有短短3公里路程,太黑了,我果断拒绝,想去找找吉普尼(Jeepney),那是菲律宾最常用的大众交通工具,由当初美国大兵遗留下来的吉普车改装而成,是菲律宾最具特色的公共交通工具。

我沿着出口通道往前走了十几米,果然发现一辆吉普尼,车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看到司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又折回出口处,想找几个同伴,人多力量大嘛!

“哎哎哎,你们是中国人吗?”看见一对长得像中国人的情侣,我主动上前搭腔。他俩似乎被我鲁莽的举动吓到了,女孩没吭声,男孩打量我一番。

“是啊。”男孩回答,浓重的广东口音,带着些许防备。

“你们要去天使城吗?我们一起去坐吉普尼吧?”现在想想,这话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又不是搭的士,为什么要约陌生人一起?

“多少钱?”男孩警觉地问我。

天啊!他不会把我当掮客了吧?

“不知道,我们一起过去问问看吧!”我赶紧自圆其说,但越圆越感觉不靠谱。

“要不我们再去找找的士吧?”女孩怯怯地对男孩说道,她的普通话比较标准。

小两口去找的士,又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找人问车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可不像一个“老驴”的做派啊!

我绕回到吉普尼旁,有几个当地人坐到了车里,仍未见司机,我就先爬上车再说。吉普尼的车厢后部是乘客区,两排座椅,大家面对面坐着,感觉还挺温馨,就是车顶太矮,我这一米八几的个子坐进去,连腰都伸不直。

为了防止旅行时被宰,我有一个小诀窍,就是不直接找老板问价,先向当地人打听,做好心中有数。

“你好。”我对面坐着一对母子,面相有点儿凶,尤其在这昏暗的车厢内,更显得不友好,加之朋友们一直都向我灌输菲律宾人不喜欢中国人的思想,难免令人心生胆怯。我踌躇了一会儿,又观察其他人,觉得还是这母子俩比较安全,便鼓足勇气打了招呼:“请问,我去天使城要多少钱?”

“50比索。”“母亲”简短地回答道——50比索相当于7块多人民币。

“50?还是15?”我反问,50和15的英语发音很接近,我之前查过吉普尼的车费通常在10到12比索之间,50比索还是有点儿贵了。

“50。”“儿子”插嘴道,并伸出手,先张开五指,再握拳,“五、零——五十。”

“好的,谢谢。”我点点头。

“你是哪里人?”“母亲”继续跟我闲聊。

“我?”虽然这是在旅行中会无数次遭遇到的一个问题,回答起来再简单不过,但在午夜时分的菲律宾机场,我坐在一群凶巴巴的菲律宾人中间,万一我说了实话,他们把我给灭了怎么办?可是,总不能撒谎吧?站得直、行得正,我就是如假包换的——

“中国人。”我回答。

“哦,中国人。”母子俩同时点头,我又敏感地发现另外几个当地人下意识地瞟了我一眼。我的迫害妄想症开始发作,现在多需要有同胞陪在身边啊!

“哎哎哎,来坐吉普尼啊!50比索一个人,比的士便宜多了!”我看到之前的小两口往吉普尼方向走过来,赶紧伸头出去向他们打招呼。

这次,小两口互看一眼,说了几句什么话,终于上了吉普尼。我跟他们聊天得知,男孩名叫阿龙,广东人,女孩名叫丹丹,湖南人,两个刚结婚,请了婚假出来旅行。我说,用穷游方式度蜜月,还蛮特别嘛!

阿龙话比较多,一直在碎碎念,他的口头禅是“坑爹货”——“这个机场太破了,唉,坑爹货啊”、“我们也没有订到Tune酒店,唉,坑爹货啊”、“吉普尼也要50比索,太贵了吧?坑爹货啊”……而圆圆脸的丹丹则十分安静,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阿龙说话,偶尔才补充一两句。

“你们订的是哪家酒店?”我问阿龙,他将预订单从包里拿出来,说在Tune附近,我看了一下酒店名,跟我订的不一样,但肯定离得不远。因为有了同胞撑腰,我没那么胆怯了,拿着我和阿龙的预订单去问母子俩,看他们知不知道具体地址。

“啊,你们的酒店就在我家附近。”母子俩讨论了一会之后,回答我说,“等下告诉你们在什么地方下车。”他们不经意的一个微笑,瞬间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其他人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凶了。

原来在旅行过程中,你感受到的万事万物都在反映你自己的心境。你心里美好了,世界就跟着美好了——终于,我开始真正进入旅行状态了。

没多久,司机过来收钱。果然,不管游客还是当地人,都给50比索,贵是贵,但我们并没吃亏。司机将纸钞根据面值大小叠成长条状,分别用手指缝夹起来,展开呈扇状,硬币就用掌心攥着,熟练地收钱找钱。

十分钟后,吉普尼内挤满了人,每排9个,直到大家都身子贴着身子再也塞不下了,司机才开车。

吉普尼在黑黢黢的道路上颠簸前行,不时有昏黄的路灯透过窗玻璃划过每个人的脸。克拉克真是荒凉啊!还经济特区,比中国的经济特区差太远了!

阿龙和丹丹明天跟我同一班飞机去公主港,然后去艾妮岛,这跟我的计划路线一模一样,而且他们还在艾妮岛预订了酒店,而我在网上看到艾妮岛酒店都很贵,我一个人住不划算,本来想临时找驴友拼房,可人家小两口度蜜月,我这大灯泡跟他们拼房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没关系,我们也想省钱,大家一起住热闹嘛!反正有两张床!”阿龙和丹丹都表示不介意,虽然他们的酒店在我来看有点贵,1500比索,人均还要500,但这总比我自己一个人住划算,便厚着脸皮答应下来,我们约好明天在机场碰头。

吉普尼开上一条疑似红灯区的马路,此时已到凌晨,大多数店面都已关门,只有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在寂寞地闪烁着。母子俩一路都在帮我们留意,他们先看到阿龙和丹丹的酒店招牌,热心地叫司机停车,小两口就先下车走了。又过了几分钟,母子俩也看见我的酒店招牌了,同样热心地叫司机停车,告诉我位置。

在我低头下车的时候,母子俩还伸手帮我挡头,怕我撞到车顶,这个无意识的举动顿时让我心里暖暖的,虽然他们不是帮了什么大忙,可旅途中这种浓浓的人情味总会让我感动良久。我站在马路中央,对母子俩挥手告别,直到吉普尼消失在夜色中。

预订的酒店有一个很暧昧的名字——红色郁金香(TheRedTulip),我在一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里绕了5分钟才找到它,工作人员正准备关门,我将门挡住,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接待了我。

酒店设施很简陋,床单上还有两个破洞,我特地自备了一条床单,铺上后,连澡都顾不上洗,倒头就睡,因为实在太累,一夜无梦,我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由于生物钟的缘故,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菲律宾跟中国同一时区,不存在时差问题。

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谢天谢地,有热水),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天气好得让人心疼,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气温也刚合适,一只黄猫从旁边的屋顶慢悠悠地走过。我深吸一口气,就着酒店里的Wi-Fi信号,给Jared打了个网络电话。

“到菲律宾了?”

“嗯,到了。”

“感觉怎么样?”

“感觉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9点钟,我收拾好行李,准备退房离开。酒店一楼是餐厅,昨晚接待我的姑娘不在了,换成两个菲律宾大妈,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一个西方人在吃早餐。

“啊,你好。”我办好退房手续,将相机拿出来递给胖大妈:“请问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一个人旅行就是这点不方便,没人给自己拍照,得到处求人。

“好啊!好啊!”胖大妈热情地答应下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她脸上化着拙劣的妆,两条眉毛像亢奋的蚯蚓一样高高拱起着。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胖大妈接过相机,并未急于给我拍照,她顺手递给瘦大妈,瘦大妈羞涩,默默接过相机,胖大妈则叽里呱啦地对她说了几句话,瘦大妈突然笑了,后退几步,举起相机,我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随后,胖大妈突然整个身子朝我扑过来,毫不客气地从侧面一把抱住我的腰。吓我一跳!这……这是干吗?要不是我见过世面,大风大浪经历多了,肯定吓得马上跳开。再看胖大妈一脸陶醉的模样,我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她错怪了我的话,以为我要跟她合照,难怪刚才笑得那么开心,眼睛都笑没了。

胖大妈硕大的胸脯和肚腩紧贴着我的身体,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了,终于拍完了,胖大妈跑去检查照片,然后拿来给我看,说这张不好,曝光过度,要再拍一张,然后她自作主张地将相机交还给瘦大妈,叫她重拍。

这次胖大妈变本加厉,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新POSE。她站到我身前,后背靠到我身上,将我的手抓过来抱在她前胸,接着将头整个靠在我胸口上,一副陶醉状。我跟个木偶一样任她摆布,连羞涩的瘦大妈都忍不住笑了,我只好挤出了这辈子最无奈的笑容……

可我其实很开心,因为日后想起菲律宾人的热情友善,第一印象便是……胖大妈身上那软绵绵、肉乎乎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