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红色郁金香”走回大街,吉普尼和三轮车不停从身边穿梭而过,阳光从正前方朝我直射而来,各种英文招牌错落交叠,黑瘦干瘪的三陪小姐挽着大腹便便的西方老男人媚笑得前仰后合,眼前的一切都看起来像是消了音的MV画面。
天使城有一家很大的商场,名叫SMMall(听起来很惊悚,但其实不是那个SM的意思),它是菲律宾最大的商业集团之一,旗下大型商场遍布菲律宾各地,如果你在菲律宾穷游找不到地方休息,就找找SMMall,有吃有喝有玩,还有免费Wi-Fi,消磨一天都不用花什么钱。
我到天使城SMMall随便逛了一圈,10点钟左右,我喝着一大杯盛满各种水果的牛奶走出来,慢悠悠地经过一座天桥,来到一块停满各种车辆的空地。
根据我在网上查到的攻略,这里有一趟2路吉普尼是开到机场附近一家FedEx的,再步行到机场,只花12比索,比打车去机场便宜多了。
“你去哪?”我看到2路车牌,刚准备爬上吉普尼,攥着扇形纸钞的司机走过来问我。
“去……机场。”我回答。
“这车不到机场,那边有的士。”司机准备向旁边的的士招手。
“哎哎哎,不用,我不坐的士。”攻略上说,这里的司机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宰游客的钱,你应该一声不吭地坐上吉普尼,差不多到地方就下车,别跟他们废话。可现在,我说了要去机场,局面立刻变得很被动。
见吉普尼司机没有让我上车的意思,而旁边几辆的士的司机像饿狼看见肥肉一般虎视眈眈地朝我走来,我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等这一辆吉普尼开走之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绕回来,一声不吭地坐上了下一辆空的吉普尼。
“你去哪?”新的吉普尼司机问我。
“这个地方。”我学乖了,不说机场,而是拿出纸和笔,写了FedEx。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新司机摇头。
“我知道。”我硬着头皮说,新司机终于没再为难我。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我终于顺利地坐上吉普尼,可时间已经快10点半,距离飞机起飞只有一个半小时,加上值机柜台提前半小时关闭,我剩下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虽然机场不远,但吉普尼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满员,司机也不肯开,我焦躁不安起来。
“你坐错车了。”吉普尼终于开起来,刚松一口气的我问身边一位大哥在什么地方下车离机场最近,他毫不留情地丢给我这样一个噩耗。
“那在什么地方下车离机场最近呢?我走过去!”我急了。
“好像都不近,得走好长时间。”对面另一位大哥也关心起来,两位大哥在一起叽里咕噜讨论了半天,十分钟后,他们告诉我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了车,并指着一条偏僻小路说,往那走,可以到机场。
已经过了11点,我用手机地图测算了一下,离机场居然还有2公里!这不是坑爹吗?坐了半天车白坐了,还不如直接从天使城走过来呢!我一路狂奔,见到路人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们机场还有多远。
11点25分,我终于在最后关头抵达机场,来不及取安检完毕的背包,就直奔值机柜台去换登机牌,此时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关闭柜台,我是最后一位客人,好险!
“先生,你刚健身完吗?”工作人员一边办登机牌一边问我。
“啊?什么?”我反问。
值机人员用眼神示意我,我低头一看,身上的T恤和短裤全都湿透,衣角还滴着水——想必,头顶应该也在不停冒热气吧?那场面肯定非常滑稽!丢死人了!什么破攻略!完全胡说八道!谁说2路吉普尼可以到机场附近?旅行果然不能迷信别人,这算吃亏长智商了!
换好登机牌,我返回入口安检处取行李,安检员从我背包的侧面口袋将雨伞取出来,对我摆摆手,原来在菲律宾坐飞机,雨伞是危险品,我只好“忍痛”将雨伞丢弃。
一进候机大厅,坐在不远处的阿龙和丹丹就看见了我,拼命朝我招手,我过去跟他们会合,他们还以为我来不了了。
“哎呀,真是坑爹货啊!”听完我的解释,阿龙又蹦出这句老话,这次他用得恰到好处。
等我在洗手间换完干净衣服,飞机已经开始办理登机。我们三人一同穿过偌大的停机坪,天空蓝得让人心疼,空气干净得带着甜味,我看见远处黛蓝色的皮纳图博(Pinatubo)火山,像一头沉睡的小野兽静静地躺着。
从克拉克到公主港,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我坐在舷窗边,刚开始都是赏心悦目的蔚蓝色的天空与海洋,就像活过来的国家地理杂志的图片一样。
离公主港越来越近,情况却越来越糟,云层慢慢变厚,飞机开始遭遇气流并频繁颠簸,舷窗外已看不清任何风景,显然地面天气不好,很可能在下雨。
我之前在沙发冲浪网站上联系好一个在公主港的沙发主乔纳森,准备到他家借宿一夜,明天再坐车去艾妮岛,可阿龙和丹丹不一样,他们打算下飞机之后就直接赶去,还建议我跟他们一起。一方面我觉得六七个小时车程太久,到艾妮岛已经入夜,诸事不便,另一方面是已跟乔纳森约好,不想失信于人,就没答应他们一起走。
下午1点20分,飞机降落在公主港机场,果然如前所料,外面在下雨。
该死!雨伞在克拉克机场安检时被扔掉了不是吗?难道得淋雨出去?真不知菲律宾人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会觉得雨伞是危险品?我去过那么多国家,这是头一次遇到!
好在机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工作人员给每位乘客派发了一把雨伞,用来走去机场出口——当然,也只能走到机场出口。
我们三人出了机场,站在屋檐下,掮客们蜂拥上来与我们搭讪,我们都一一拒绝。望着眼前的雨景,大家顿时陷入迷茫。阿龙看见旁边有一个游客服务中心,说去那边问问看。一位据自己说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我们,告诉我乔纳森家地址在什么地方,又告诉阿龙和丹丹怎么到汽车站坐车去艾妮岛,并给了我们公主港免费地图。
“哎哎哎,你们是中国人吗?”我们三人正准备找三轮车离开,一个五官立体的长头发女生像头小鹿一般出现在眼前,她声音很洪亮、很急切。
“是啊。”我们回答。
“哎呀,太好了!”这个后来我们知道名字叫阿娟的女生豪爽地一拍大腿,说道,“我们是坐同一班飞机过来的啊,刚才我还注意你们,想你们肯定是中国人,果然没猜错!哎,你们是去艾妮岛吗?”
“是的。”阿龙回答。
“太好了!你们有三个人是吧?我们也有三个人,正好包一辆车过去。”阿娟说,这时她的另外两个女生朋友走过来,一个叫小茹,一个叫小晨。
“我……我今天不去。”我说。
“你干吗不去?下这么大的雨,待公主港干吗?”阿娟倒不客气,我们还不算认识呢,她说话就已经不拐弯抹角了——在旅途中认识的朋友真是容易自来熟,阿娟还没等我做出回应,又继续说:“咱们人多好讲价嘛!刚才我们三个人谈到了1700比索,每个人不到600。如果我们六个人的话,跟他们谈3000,看行不行?”
“这么便宜?”阿龙说,“刚才游客中心的人告诉我们,坐大巴都要600比索呢!”
“是啊。”阿娟接道,“我刚才看见你们在机场出口,可转眼就不见了,我还奇怪你们上哪去了!走吧,走吧,就这么说了!”阿娟像特工队长一样,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就往马路对面走——跟阿娟比起来,小茹和小晨可真是文静啊!
在众人的压力下,一贯没主见的我又弱了下去,本来想再强调“我今天不去”的话也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知怎么说出口,竟不由自主地尾随着他们去了。当然,因为下雨,我内心早就没想在公主港待这一夜。于是,我给乔纳森发了条信息告知,他很大方地说没关系。
去艾妮岛的车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四个老外,挤得满满当当。一路上,四个老外都在安静地看iPad,或者睡觉。只有我们六个中国人,不停地大声聊天及哈哈大笑,如果闹得太过头,我会提醒大家稍微安静一点,毕竟在国外旅行,总得讲究点国家形象不是?但每次安静不到十分钟,就恢复原状。
阿娟和小晨是同事,小茹则是小晨的同学,三人结伴来菲律宾旅行。尽管阿娟长着一张具有少数民族风情的脸,可她实际上是汉族,四川人,算是这个小团队的核心人物。
由于阿娟跟我聊得最多,其他人顺势开起了我和她的玩笑——当我想到和阿龙小两口拼房毕竟不方便,就问阿娟可不可以跟她们拼房住?阿娟没多想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三女一男,该怎么住呢?
小茹提议,既然我和阿娟聊得来,让我和阿娟住一间,急得阿娟直掐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