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就像玩具,只能玩玩而已,绝不能永远守着它,否则就将一事无成。
——居里夫人
(一)
从1903年后,荣誉便频频地光顾居里夫妇。这年5月,他们受到英国皇家学会的邀请,到英国去作关于镭的演讲。
这次演讲是由皮埃尔作的,演讲的地点是在英国著名科学家戴维和法拉第作过演讲的地方。
在演讲中,皮埃尔取出装有一点点镭的铅瓶,然后请工作人员将房间遮黑,他现场进行了惊人的实验:利用镭的作用使一个金箔验电器放电、在黑纸包裹的照相底版上留影、证明这种物质会自动放热……
在英国作演讲期间,居里夫妇除见到了开尔文以外,还见到了英国著名科学家威廉·克鲁克斯爵士、拉姆塞、杜瓦等人,并且相谈甚欢。后来,杜瓦还与皮埃尔合作,研究镭在低温时的物理特性。
11月5日,英国皇家学会为了表示对居里夫妇的推崇,特授予居里夫妇戴维奖章。这项奖励创设于1877年,每年都由英国皇家学会颁发,授予那些在化学研究中取得重大发现的科学家,获奖者可以在获得奖章的同时得到200英镑的奖金。
在这之前,居里夫妇还在1903年获得过波特洛奖章、巴黎市荣誉奖章等。
在忙碌的生活中,玛丽依然完成了一篇博士论文,题目为《有关放射能物质的研究》。1903年6月25日,是玛丽博士答辩的一天。
这一天,玛丽早早就来到索尔本大学的礼堂中等待。她的姐姐还专程从波兰赶来,为的是一睹她的小妹夺取最后一个学位时的风采。
巴黎大学文理学院组织了三人审查委员会,负责审查这篇论文,并对玛丽进行口试。
主考官是玛丽的恩师李普曼教授。虽然师生情谊深厚,但考试还是很公正的。
三个人似乎有点过分严肃地坐在评审席上,这也难怪,因为索尔本大学还从来没有为 女性举行过这种答辩。
玛丽为了让人们知道,一位女性将在今后跻身于科学家的行列,今天还特意邀请了佩兰、朗之万和一些赛福尔女子高师的学生来为自己助威。此外,还有不少旁听者,因为这时距离玛丽发现镭的时间不久,而且又是由发现者亲自解说,故而也吸引了不少学术界的人士。
小礼堂中真是座无虚席。
评审委员们提出了一些问题,面色苍白、金黄色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在脑后高高耸起、身着黑色连衣裙的玛丽·居里,对问题都一一做了解答,而且态度从容,有时还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一些图解或写出公式。
这场口试,让主考官和旁听者们都深受感动。最后,性情温厚的李普曼教授站起身来,郑重地宣布:
“巴黎大学决议,将本届荣誉奖和物理学博士学位授予玛丽·居里。”
接着,李普曼教授还加了一句很少用的客套话:
“夫人,我谨以评审委员会的名义,向您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皮埃尔和布罗尼娅上前热烈的拥抱着玛丽,向她祝贺。
这天晚上,朗之万安排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晚宴,客人只有佩兰夫妇,另外还有一个遥远的客人,那就是英国的卢瑟福。
卢瑟福本来是从加拿大麦克吉尔大学回英国演讲、解释他的放射性衰变理论的,途中便趁机到欧洲大陆游玩一番。来到巴黎后,他便想拜访居里夫妇。当他去棚屋找居里夫妇时,玛丽正好因为论文答辩而不在棚屋的实验室。
幸运的是,卢瑟福在这天晚上受到了朗之万的邀请,参加了居里夫妇的庆祝晚宴。
在晚宴上,皮埃尔兴奋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盛有镭的小瓶子,管壁上涂着一层硫化锌。在夜色中,镭所发散出来的幽光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皮埃尔激动地说:
“这就是未来之光啊!”
卢瑟福注意到,皮埃尔的手粗糙得简直不像一位学者,倒像是一位做粗活的力工的手,而且明显的有发炎、红肿……
卢瑟福羡慕地看着试管中神奇的物质,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时期,卢瑟福正在完成他最珍视的а射线实验。而自己的手并没有像皮埃尔的手那样,受到射线的伤害,这说明,他所拥有的放射性物质的放射活性一定比皮埃尔的差得多。
想到这一点,卢瑟福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让卢瑟福高兴的是,从此他与玛丽结下了终生不渝的友情。
(二)
1903年11月14日,瑞典科学院院士、常务秘书欧利维利乌斯给居里夫妇写了一封信:
居里先生暨夫人:
……瑞典科学院在11月12日的会议中,决定将本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金的一半授予你们,表示尊重你们在贝克勒尔射线的研究上共同取得的卓越成就。这一决议,将于12月10日正式公布,此前将严守秘密,奖金和金质奖章也将在同时颁发……
同时,评审委员会还希望居里夫妇能够在接受颁奖那天,到瑞典斯德哥尔摩来接受奖状、奖状和奖金,并在会上作“诺比尔演讲”。
这个消息让居里夫妇既意外又兴奋,他们的努力总算是得到了人们的承认。要知道,诺贝尔奖可是世界上的最高荣誉了,这也是世界科学家对他们所取得的成就的正式承认。
不过,由于工作太忙,而且玛丽也一直生病,居里夫妇无法在冬天出门到严寒的北欧去领奖,因此在11月19日,皮埃尔给瑞典科学院写了一封回信,表示十分感谢瑞典科学院将诺贝尔奖颁发给他们夫妇二人,但因为工作和身体原因,他们希望在1904年6月天气暖和些再去作“诺贝尔演讲”。
12月10日,一直秘而不宣的获奖消息正式公布了,居里夫妇与亨利·贝克勒尔共同获得1903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这一消息立刻就在巴黎乃至全世界轰动了。到1903年,诺贝尔奖是第三次颁发。190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得主是发现了X射线的德国物理学家伦琴;1902年是荷兰物理学家洛伦兹和德国物理学家塞曼,他们两位因在“研究光和电磁现象之间的联系方面所做出的开创性工作”而共享该年度的这一奖项。
如果前两年诺贝尔奖的颁发还处于摸索阶段,许多国家对此奖还不甚重视,那么到1903年,在瑞典以外的各国报刊上,支持和赞美诺贝尔奖的文字开始增加。
正是在这种声望日隆的情况下,1903年的诺贝尔奖名单公布后,引起的反响也大大超过前两年。在法国,这一奖项更是引起了足够的重视,法国从1901年开始就积极参与角逐诺贝尔奖,当年有两人获奖(文学奖和和平奖),1902年落空,而1903年又有3位法国科学家获奖,这怎能不让法国人激动万分呢?
更非比寻常的是,这一次获奖的竟然还有一位弱不禁风的金发年轻女性,这也是第一位获得此奖项的女性,而且在一向都是男性工作领域的物理学领域中获奖!这也一切都太能挑起广大民众和记者们的好奇心了。
当然,由此也可以看出,镭的发现的确是深具意义的!
不过,获得诺贝尔奖也给居里夫妇带来了不利的一面,那就是经常遭受记者的骚扰。他们就像轰炸机一般,向居里夫妇轮番进行采访。原来门可罗雀的实验棚屋前,如今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令喜爱安静的居里夫妇叫苦不迭,因为这严重地影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并且研究工作也无法安静地进行。
同时,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们也开始频频拜访或邀请他们参加聚会还有人来信邀请他们到美国去,“为你们举行宴会”、“庆祝你们所获得的成功”,并嘱咐他们“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来”。
居里夫妇实在是烦透了这种不间断的“骚扰”,包括与上流社会的应酬。后来他们实在受不了了,就悄悄地躲到一个偏野的小村庄里,像一对农村夫妇一样,在山野乡间心情舒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聆听着树林中海风的低鸣……算是躲出来给自己放个假吧。
(三)
1904年1月,诺贝尔奖金终于从瑞典寄来了,一共是6万法郎。有了这笔钱,皮埃尔便辞去了教职,专心地在实验室从事研究工作。
玛丽也立刻给在波兰开办疗养院的姐姐布罗尼娅和姐夫汇去了一笔钱。一直以来,布罗尼娅夫妇本着为穷人服务的宗旨,疗养院经营得很艰难。
然后,玛丽又把其中的一部分钱捐给两三个科学学会。凡是从事科学研究的组织,都经常会遇到经费上的困难,玛丽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希望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困难。
对于在他们的实验室工作的波兰留法女学生,以及自己任教班级的清贫而优秀的学生,玛丽也都拿出一部分钱,作为奖学金,以鼓励她们努力学习。
居里夫妇将这笔自己辛苦奋斗获得的奖学金和很多人共享,而他们依然过得很节俭,而且玛丽还继续在女子学校任教。
6月份很快就到来了,居里夫妇本来应该前往瑞典作诺贝尔演讲的,可是皮埃尔因为风湿病发作,全身疼痛难忍,无奈只好放弃了这次演讲。
在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之后,法国政府对居里夫妇也开始关注起来。10月,皮埃尔被索尔本大学任命为理学院新设立的物理学讲座正教授;11月,玛丽也被任命为理化学院物理实验室主任。
皮埃尔居然在获得诺贝尔奖近一年后才被任命为教授,这件事颇具讽刺性。而且被任命后,他们也并没有得到实验室。玛丽曾经心酸地写到:
1904年……我们因获得了诺贝尔奖,成绩得到了社会的公认,这时巴黎大学新开了一个讲座,皮埃尔被任命为该讲座的教授;同时,又由他开设了一个实验室,任命我为实验室主任。事实上,当时并没有另外建立一个实验室,只不过是腾出了几间暂时没人用的房间供我们使用而已。
法国当局如此对待为法国乃至世界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科学家,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个实验室虽然不能令人满意,设备也并不齐全,但相比于以前那所破旧的棚屋已经是很不错了。
离开了四面通风的棚屋,居里夫妇将还在那间木板屋中的仪器都搬到了新实验室。在临走时,他们好几次回头,忍不住向那潮湿的墙壁和腐朽的木板看了几眼。他们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呢,这里代表着居里夫妇曾经艰苦的奋斗历程,代表着他们婚姻生活中最快乐的日子。
随着对镭的研究的日渐深入,镭的特性也激发了人们在使用上的种种尝试。而在居里夫妇支持和帮助下,镭的批量生产也开始进行。
一天上午,皮埃尔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件。这是美国创立制镭业的工程师们写来的,信中说,他们将创立一家提炼镭的工厂,请求居里夫妇在镭的提炼方法上给予指导。
玛丽对这件事似乎并没什么兴趣,皮埃尔思索了一会儿,对妻子说:
“我们得在两种方式中选择一种:要么毫无保留地将提炼镭的专门技术公之于众,谁愿意生产镭就尽量去生产;要么,我就申请生产镭的专利,因为这毕竟是我们发明的。”
“皮埃尔,我想你一定不会采取后一种决定,我们不能申请专利,因为这样做是违反科学精神的。”玛丽说。
“可是玛丽,这件事我们要慎重一些。有了专利,我们的生活就可以舒适一些,不必再去做那些艰辛、损害我们身体健康的工作。而且关键是,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好的实验室……”皮埃尔想让玛丽搞清楚利害关系,因此又冷静而客观地分析说。
玛丽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
“科学家无权把他们的发现当作摇钱树。镭是属于世界上所有人的物质,而且,它可以用于治疗癌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不能以此牟利,你说呢?”
皮埃尔听了玛丽的意见后,说:
“你说得对,这的确是违反科学精神的。在答复美国的要求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否与我一致。今天晚上,我就给美国写回信,将他们所要的资料都寄给他们。”
20年后,居里夫人在回忆这件事时说:
“皮埃尔和我的意见达成一致,决定不从我们的发现中获取物质上的利益,因此我们不领取专利执照,并且毫不保留地发表了我们的研究成果,包括镭的提炼方法在内。遇到有对镭感兴趣的人向我们索要资料,我们也都会提供。这对于镭的制造业有很大的好处,它可以先在法国,以后在其他国家自由地发展起来,以生产可供学者和医生使用的镭。事实上,目前工业上所用的提炼方法,仍然是我们所发明的方法,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如此评价自己的发现,可见居里夫妇所具有的无私、宽阔的胸怀。他们把自己的科研成果看成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