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者
事情,似乎与料想的很不一样。
这九天之上,也不过是多了两个外人,所带来的不便,居然巨大得叫她抓狂——
“如来!”
每当,她兴冲冲地迎向如来,总会发现他的身边紧紧跟着仿若鼻涕虫般的大徒弟,那个笑得不见一点真心的菩提子。
没机会与他独处,这也算了!
每当她软绵绵地趴在树上想要歇息一翻,那个叫金禅子的就会笑嘻嘻地在树下仰望着她,一直追问着她佛理道法之事,还有到凡间游历遇到的故事……
说故事嘛,这当然难不倒她,问题是,迎着金禅子那丫的崇拜的目光,害得她总是反射地,就端出了随时会累死神仙的观音之姿来。
“观音大士,你说了那么多在凡间的所见所闻,那师傅呢?你跟师傅一起在凡间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呢?”
这日,忽闻金禅子说起如来,她连忙问道:“对了,金禅子,你师傅呢?”
“玉帝方才才派人来请师傅去天宫一趟,说是有妖猴闹事。”
玉帝?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不把天庭放在眼里的人,这么容易就被玉帝随传随到了?
“观音大士,您要去哪里?”
她向前急步走着,意外于身后尾随而来的紧张步伐。
这金禅子真爱粘着她,不是吗?
“天机不可泄漏。”
不过,单纯的小毛孩,以最简单的方法就能糊弄过去了——简单地端出凝重的嘴脸,以指往下唇轻轻一点,她冲着金禅子淡淡一笑,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脸,却意外于金禅子那莫名羞涩点头的反应。
如来那丫的,向来爱故弄玄虚,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收菩提子为徒,因为菩提子看起来就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但是金禅子……
他,怎么会收如此单纯的人当徒儿呢?
不过,如今比较叫她在意的是,金禅子口中的妖猴。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她终于赶到,看到的竟然是——
他亮出无量的法相,皓腕一翻,把那只与他们曾有过一段缘分的猴子,凌厉压到五指山下的一幕!
“慢着,阿达,你……”
“观音大士。”
正要赶过去阻止,步伐却被陌生的人给挡住。
她愣了愣,抬头,看着那位慈眉善目,眼中尽是智慧之光,无论发型、道袍的款式,甚至是身高都与如来很像的仙家。马上地,她联想到那位同样受封于两为上古神诋,但一直没缘相见道友:“你是……大势至菩萨?”
对方轻轻顿首,细薄的唇角弯出了淡淡的弧线。
这人,纵然与之没有任何交流,但也会轻易被那种和善儒雅的风度所折服,真不愧是被两位上古神邸选中的智慧之光。
“观音大士,听说你与如来刚从下界回来不久,不知道对于红尘俗世的苦难,有什么独到的看法?”
“这……”
“本座难得与你相见,忍不住就多话了,你莫要紧张。”
不紧张?这真的好有难度!
虽然从一开始,她、如来,还有眼前这位大势至菩萨就被合称为“西方三圣”,但这位大势至菩萨被赋予的是与苍生同受困厄的使命,在凡间潜修,因此,他们的见面,是头一遭。而只要当她想到大势至菩萨的苦难修行,就不禁肃然起敬,忘记了初衷,在大势至菩萨那深邃的目光中,紧张了起来。
至于另一边,才收复了妖猴的如来被一众仙家围了个老紧。
“世尊,你真是替玉帝立下大功了!”
听着那些恭喜、恭维,他沉默着,吸气,把无量化的自己恢复过来。
“世尊,玉帝一定会给你大大的赏赐的!”
“世尊,你真不愧是两位上古神邸选中的人!怪不得玉帝那么的倚重你!”
他,并不是任何人的部下,他只是他自己,只不过……
沉默地收敛着目光中的恼意,被众仙环绕的他,忽然震了震,直觉地往身后看过去,视线之中,赫然看到了总是让他放不下心的她正与某位成佛以来,与他仅有数面之缘的道友站在一起!
目光一冷,他匆匆与众仙家告别,迎过去,只听——
“听说这大闹天宫的石猴,与观音大士大有渊源,可有此事?”
眼,半眯了下,他大步向前,猛地开腔介入:“大势至菩萨,许久不见了。”
七七愣了愣,转头,看到了他那埋在背光中阴霾的脸,再转头,发现大势至菩萨虽然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地浅笑着,但那笑容却带了冷。
这两人之间,分明有股奇特的波动。
她疑惑于那凝重之感,想要开口,但却被如来一记眼神给制止了。
“大势至菩萨,今日造访天庭,是为何事?”
“自然是来述职的。”
“喔?原来……”
只见,他的唇角忽然掠过了笑容,但很快的,变成了一种反差性很强的冷漠,而带刺的话语,随之倾出:“大势至菩萨,原来您成了玉帝的臣子了?”
“阿达……”
“咳!”
本已经黑掉一半的脸色,因为瞧见七七悄悄地在身后去拉如来的衣服,忽然又变得轻松自若了起来:“观音大士与世尊的感情可真好。”
满意的审视着七七的错愕,如来的冷峻目光,大势至菩萨一边把玩着腕间佛珠,一边呵呵笑退场,而如来,目光越发的冷着,好半晌地,转过来,刚好与七七那充满着疑惑的眼眸对上。
“阿达……”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那理所当然的质问,使得她愣了愣,不过,就当她要开口,已经甩袖前行,她连忙追过去,却听他说道:“戏无益,观音大士莫忘了自己肩负的使命。”
“慢着,阿达!”
她拉住他,却教他飞快地拉到了无人看到的角落里。
“观音大士,莫忘了你我的身份,纵然大家都是出家修行之人,但你如此不顾男女之别,只会落人话柄。”
手被松掉的一刻,她讶异地瞪着他分明嫌弃的眼神。
“还有,以后若不尊称本座一句如来,也请你称我世尊。”
“等等!”
见他欲走,她连忙追前去,展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瞪着他,而他,回以她冷漠无波的注视,仿佛,他们一直陌生。
深呼吸,强压下多日来被无视的懊恼、不解,还有疑惑,她忽然释放出灿烂无邪的笑容:“阿达,我告诉你喔,我的修行有进展了耶!”
他愣住,意外于那明亮璀璨,心无芥蒂的笑容,但表面上却仍然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在你离开以后,我周游列国,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有一次,我化身为某个道观的小和尚,导人向善,又有一次,发生了大瘟疫!我一直留守,照顾那些被官府遗弃在草屋里的凡人,事后,居然步生白莲!告诉你,那是我成佛之时出现过的神迹,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而且,在我离开的时候,那条村落的人居然还说要给我兴建一座观音禅寺……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凡间走一趟吧?”
望着那期盼着什么的小脸,他只是徐徐地眨了眨眼,明显的,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不过,那对明亮的半月眼中,很快又亮起了蓬勃的生气。
“当然啦,我还遇到了一些人……像何秀英那样遭遇的,或者比她更可怜的。不过,相信我,我这次没有再任性了,但看着他们沉沦在情障里,我却没有半点办法。”
注意到她再次露出了期盼的眼神,他默默地别过了脸,绕过她欲走,却被她连忙拽住。
“喂,人家还没有说到重点啦!”
他沉默着回头,对上那不知因何而泛起了红潮的小脸。
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孰料她却忽然啊地低叫了声,满是羞涩的脸蛋霎时变成了兴师问罪:“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把猴子打下去?!你说你要他在你的五指山下好好反省自己……你打算困着他?为什么?”
一口气地问出了数个疑惑,她看着他,却懊恼于他那没有表情变化,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脸。
难道,是她还没有回来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达,你为什么新收了徒弟?”
他微愣,终于开口:“只有你我,冷清。”
“冷清?”
她愕然。
“九天之上,太无聊。”
“以前也只有我们啊!啊!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怪我丢下你一个人,对不对?是我不好,那时候太上老君来寻你回来,我就应该随你一起离开!这样吧,约定了,以后我们共同进退就是了,你现在就回去让菩提子、金禅子另觅修行之处如何?”
手,被她的小小手牵住,摇来摇去地。
她的表情,带着讨好,带着不该有的依赖,还有不该存在的撒娇,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皮。
眼前,仿佛回荡起那日随着太上老君回到天庭面见玉帝的情景。
那日,玉帝吹须瞪眼着坐在御座之上,以法力把玄光镜推送到他的面前,随着玄光镜回放着他与七七在凡间的点滴,玉帝的脸色就越发的铁青,而一直默然在旁的大势至菩萨却是加盐添醋,把他与七七的关系越描越黑……
“放手。”
“呃?”
“我让你放开我的手。”
她拼命的眨着眼,本欲讨好的再说些什么,可他那瞪过来的目光实在太严肃了,吓的她赶紧松开了手,莫名紧张地,把手藏在背后,揉搓起来。
“观音大士,请你自重。”
而居然只是这样一句话,他转身离开。
“阿达……喂!”
话都还没有说完,这人急着上哪去?!
她咬了咬唇,才迈开脚步,那过长的道袍衣摆,实在不便,于是撩起,可就在伸手去撩的一刹,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观音大士?”
回头,她端出观音之姿,极具有成熟韵味的淡淡施礼。
“观音大士,怎么来天宫了?”
“听说有妖猴作乱,于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面对着太上老君的笑容,总是会有着被算计的感觉,尤其,当太上老君摸着那长长的白须时。
“对了,观音大士,听说世尊新收了两名徒儿?”
她微愣,不过没有让太上老君瞧出来:“是的,他们就在九天之上用心潜修。”
本以为太上老君会知道如来那两个徒弟的来历呢!
“说起来,贫道最近也收了名徒弟,只可惜,与世尊的徒儿相比,真是太没出息了。啊!这么说来,太白金星、南海仙翁,还有月老都收了徒弟呢!”
她嘴角不小心抽搐了一下,这老头该不会是想要拉她闲话家常吧?
不过,大家到底怎么了,卯足了劲的收徒弟?
“日前十殿阎王来向玉帝述职,好像曾提到枉死城有名小鬼颇有仙缘,如果观音大士不嫌弃,不如就收了她为徒吧!”
枉死城?!她的心蓦然跳了一下。
“转轮王好像还喃喃的说,那小鬼口口声声,说观音大士曾经许她一个愿望……”
“太上老君,转轮王现在在哪里?”
忽然被拉住手臂,太上老君端出一副受惊吓的表情:“好像已经回去了,不过转轮王让贫道把这个东西转交予你。”
“这是……”
接过太上老君递来的令牌,她讶异着。
“转轮王说只要你出示这个令牌,就能够把那小鬼领走。不过,枉死城是有规矩的,从枉死城出来的小鬼,不管上天或是继续到下一层地狱去受罚,都得喝下忘魂汤……”细细的说着,当张开眼睛,发现眼前再无七七的身影,太上老君哼笑一声,转过身去,有点意外,又似乎早已料及的,看着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深笑着的大势至菩萨。
“我想,世尊会深深记住这一笔帐的。”
就当经过大势至菩萨身边,忽闻如此的轻笑,太上老君笑呵呵着:“贫道所做,远不及尊上您吧。”
回答太上老君的,是大势至菩萨轻轻挑动眉心的深笑:“从地府领出小鬼,而且还是从枉死城里面,事情可没有那么好解决的。只可惜,我要下凡去了,看不到我们尊贵的世尊那精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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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九天,自从如来新收了两名徒儿后,没有某人的鬼叫了,恒静,变成了唯一的主题,可这一天,当如来做完早课,却意外地听到了一把不属于九天之上的年轻姑娘的声音。
“观音大士、观音大士,你等等我嘛……”
徐徐的张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了娇小的身影来到眼前。
抬头,对上那双永远都充满着活力生气的大眼。
“阿达……不,如来,向你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徒儿。”
他愣住,瞪着那尾随着她来,陌生却熟悉的脸,而她见着他这个表情,吃吃地掩唇直笑,开心地道:“你不记得她了吗?她是何秀英!”
谁?
“你真不记得了!”
她不免感到泄气,但还是很开心地唤回他的记忆:“就是我们遇到石猴的时候遇到的那名姑娘啊!”
他狠狠一愣,终于记起了这名本该是无关重要的凡间女子!
“以后,九天之上会热闹许多……”
“你!”
他猛地站起,吓了她一跳,险些咬到了舌尖。
不过,让她真正吓到的,是他那暴怒的眼神,但是,很快的,他因为察觉到她的错愕,忙着把一切掩藏了起来。
除了,那被拽得紧紧的,发出“勒勒”响声的佛珠。
而忽然的沉默,使得时间在尴尬中变得漫长。
“你可知道擅自从枉死城带走冤魂,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微愣,连忙解释:“不是的,这何秀英是转轮王让我带走的……”
“转轮王不可能害你!”
他居然懊恼得手背青筋暴现!
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动怒,她赶紧拿出太上老君交予她的令牌,可是,令牌却在递予他的同时化作了抓不住的粉末!
“这是……”
就当她错愕得无言以对,一道五彩祥霞自下面贯穿而上!
下界又有人要来了!
她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见他忽然弹出腕间佛珠,那串佛珠,立即旋飞到正茫然看着他们的何秀英的头上。
卐字佛光笼罩而下,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何秀英被稳妥地隐藏于佛光之中!
“别愣着!”
而她,被他拍了拍肩膀,连忙回过神来,转向那道五彩祥霞。
只见,一个白须老头,拉着一众仙家,乘搭着那大得雷人的药葫芦盘旋而上——
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啊,观音大士、世尊,你们都在,我们又来叨扰请教了!”
望着太上老君那笑盈盈的脸,她紧张的想要偷偷瞄向身后由佛光制造出来的光柱,却被身边的他制止了。
暗地里被握住的手臂,那置于臂上的力度……
明明看他的侧脸,是要被他的淡漠、严肃给凉了心的,但是,为什么透过布料,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暖呢?
那个……
口上说着漠不关心,不知为何刻意疏离的人,如今回想起来,只要她有事,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
私自带出枉死城的鬼魂,是有违天道循环的重罪!
而玉帝定下的规矩——
重者剥夺仙籍,永堕地狱,受地心之火焚烧灵魂;轻者,也必须投入轮回,饱经十世劫难,再视乎个人修为、行善等,由玉帝定夺是否重回仙界……
至于知情不报者,按同罪论。
惘论太上老君交到她手中的令牌是否真由转轮王授予,如今令牌成灰,苦无对证,若再被逮到她私藏枉死城鬼魂,真确是跳落黄河也洗不清的罪!
可他,分明与他无关的!
“哎,世尊,为何此处凝聚了您做的结界呢?”
“此乃修行之一。”
心绪极乱之时,听着太上老君的明知故问,他的委婉包庇,她沉默着,理不清心里面抓不住的想法。
“贫道很好奇里面的是什么,可否解除了结界?”
“太上老君今日领着众仙家前来,应是玉帝授意吧?”
“但是贫道真的很好奇……”
“玉帝授命太上老君来,是为了妖猴的事情吧?”
明明没有加重语调,也没有加快语速,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你非顺着他的意思不可。
太上老君把玩着胡须,悄然地往她这边睇了一眼。
没有带上任何的恶意,但亦没有分毫的善意,那平淡无奇的一眼,教她打从心理颤抖了一下。
目送了众人离开后,她以复杂的目光看着如来制造出来的结界,寸步不敢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只知道在如来回来以前,金禅子来了几次。
似乎还是问些佛家道理,或者要她说些故事什么的。
她心不在焉。
直到金禅子又出现在面前,好奇地伸手去碰触那结界,她才惊觉着回过神来,拉住了金禅子。
“观、观音大士……”
似乎,她的碰触使得金禅子分外的紧张,竟然猛地推开了她,匆忙地落跑了。
害她错愕在原地,狼狈地跌坐着。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你这样,又要落人话柄了。”
她仰头,安静地看着他那淡漠严肃的脸,不明白他最近为什么老挑她的毛病,老把“话柄”挂于嘴边,就像是嫌弃她一天到晚只会闯祸,迟早要出大事似的!
“快起来。”
“阿达,我本来以为你在气我,可是,在我有麻烦的时候你却二话不说就帮了我……如果你不是在气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的冷淡,甚至视若无睹?”
他没有说话。
“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要跟你一起潜修,彻悟俗世间情障、欲障的,可是,你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觉得很为难。”
他讶异着,“你说你要与我一同潜修,彻悟俗世间的……”
“如若不经历情障,如何得求超脱之法?”
见他唇瓣抖了抖,说不出话来,不过,脸上的表情终于回到了分别前的柔软,她只觉得内心大受鼓舞,就连说话的腔调,也不自觉地沾染了属于女性部分的娇涩、妩媚:“阿达,你我并肩潜修百余载,为的不就是上古神邸交予的重责,为的不就是帮助苍生摆脱苦海?我真的不想在凡人质问我‘你到底懂不懂情为何物’时,只能无言以对着尴尬。”
他失神着,看着她向自己撒娇般地递出了小手,下意识地,牵住了她,任着她借力站起。
“阿达,我想知道,何秀英许下那个愿望时的心情,你帮我好不好?”
视线里,她在接近。
依然是那生机勃勃的明亮小脸,依然是闪烁着稚嫩,却又饱含着爱苍生的慈悲眼神。
“你离开以后,我不是没有做功课的。所以,我知道,在人间,有情人会这样……”
然后,那小小的脸,白皙,仿佛吹弹可破的小脸,忽然一红,她的小手往他的衣领一拉,就当他失措着被拉弯了腰,她的脚尖点地掂高——
唇上,霎时一阵陌生的酥麻。
温软细腻的触感,只觉得脑海里某个画面一闪而过——漫山遍野的花海之中,仰躺在草地上的他,被身穿着淡紫色衣诀的她所亲吻……
触动的是遥远尘封的记忆,还是不该预知的未来?
他惊圆了眼,猛地抽身,而她没有料到他的这个反应,向前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无法幸免地跌了个惨烈的大字型。
沉默,蔓延了。
她懵懂地抬头,而他,惊魂未定,还好多年练就的沉稳,使得他,从表面看去依然是那天塌下来也不惊不惧的面无表情。
而终于,他选择了逃避。
转身,用凝聚了他的修行的佛珠,把结界中的何秀英收进佛珠之中,本欲沉默着离开,但她却契而不舍地,绕到面前来,以一种忐忑欲哭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若要进行情障的修行,我想我的徒儿金禅子可以助你。”
这句话,未经深思熟虑,别说她被吓到了,就连他自己也是。
“为什么?”
“因为,我不完整。”
她彻底懵住了。
而他,也是。
因为,他居然连不该说的秘密也说了出来!不过,既然都已经说了,就不妨把话点明:“听说过驱逐孽障的作法吗?”
她先了摇了摇头,但在他的注视下,又徐徐地,点了点头。
相传,得道成仙之人必须摒除尘世杂念,于是,便有人想了旁门左道的法子,试图去掉自己身上的孽障,只留下纯净无垢的灵魂,但是……
“我,后天练就了驱逐情障之法,如今没有情根,又如何与你探讨情障之事?”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听的很清楚,但,无法理解当中的真意。
失望……吗?
对,是为他的这个答案感到了失望吧?
可以体会吗?
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的两个人,或者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或者是因为彼此都习惯了那样的模式,反正,没有谁想过要改变这样的模式,起码,她从来没有。但是,突然,要面对一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仿佛冒险,当你已经把所有的步骤都计划好,但,那个一直以来,无论任何时候都陪在你身边的盟友,却忽然说他必须离开……
她看着他,言语,仿佛长了自己的意志,自然倾出:“你知道的,我的修为向来不如你,如果我真的把持不住,爱上了金禅子呢?你也会来替我除去情障吗?”
“我去处理何秀英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算是回答吗?
“阿达?”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勘破、放下、自在,望观音大士勿忘。”
她微微一愣。
“当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助你忘记。”
就当擦身而过之时,仿佛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手足无措,那个一直呆在最接近的位置的人,伸出浑厚的掌心,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仿若鼓励。
可是,当她转身追寻,却觉得那个人,那熟悉的背影,竟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原来,疏离的感觉一旦开始,就会停不下来。
就如同本来只是两个人的世界,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身影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样了……
只是,她或他,虽有推算之能,但常言道,先知者知天下,不问自身事。
当欲望的爪牙在暗处里布下陷阱,不知情的他们,除了身陷其中,原来再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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