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住在我心里的美丽的妖
水蓝衫
九月的午后,蔷薇花香涌动的习习微风中,我独自穿行在曲折蜿蜒的老城小巷,阳光透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朵朵零星的碎片,如同天使无意丢落的晶莹珠玑,不觉间就动了心念,脚步碎碎地,去踩那些散落地面上的斑驳光影。就那样,时光洇开年少的画面——那时的我,也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就像是被复制了的欢喜,跳着年少的舞步,一朵、两朵……十朵……心里默念着凑齐了99朵后,一转身,就会看见童话中那个衣领干净的少年伫立街角,眼眸清澈,颔首微笑。那个时候,课本里的公式、ABC、成绩单,还有班主任那副烁烁反光的眼镜,都会在这香气馥郁的空气里瞬间蒸发,只剩下青涩懵懂的心,在小小的时光里,氤氲着盛大的欢喜。就像现在的我,突然间就忘了上班的铃声、繁杂的文案、惨白的电脑屏幕,一心想着脚下那99个数字,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和那些早已翩然远去的时光。
终于跳够了99下!明知道根本不会有童话少年,但还是要忍不住转身去看,不想却看见一个穿着公主裙、束着发带的少女跟在后面,面颊红润,眉角青涩,也和我一般,蹦蹦跳跳捕捉那些散落一地的光影碎片——是当年的我吗?时光在耳边呼啸而过,突然间恍惚得厉害,是被复制了的记忆,还是被复制了的我?
还记得那年初二开学,心仪已久的班长给全班发新语文课本,可偏偏发给我的课本中少了十几页,由于课本紧缺,班长也一筹莫展,无奈我们两人共用一个课本。我轰然狂喜,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走近他。后来,我更加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在课本扉页上画了一只羞涩的小猫——其实画的就是我。还记得后来学习秦观《鹊桥仙》的句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其实我明明知道诗句的意思,却突然间萌生“恶念”,硬是将“朝朝暮暮”的“朝”读成“chao”,班长无奈,便在课本上标注上正确的拼音,但我从来都是很“固执”,屡念屡错,每次读的时候,一种慌乱的欢喜,在心中“咚咚”地跳。
青涩的暗恋,在朝朝暮暮的时光里,成为无与伦比的美丽。
可也就在前几日,出版社给我寄来了发表的诗集,竟然也少了十几页。尘世中逐渐干涩麻木的心突然被击中,那些似曾相识的时光“呼啦啦”一下子,从久违的记忆中扑面而来。出版社打来电话道歉,说要给更换。算了,不必更换了。
或许还要谢谢你们,一个小小的疏忽,让我重回年少岁月,那些仿佛被复制了的时光碎片,让我柔软的心,再也提不起一丝丝恨意。
还有那个患有痴呆症的阿婆,每次见到我,总是一脸喜欢,皱纹舒展,拉着我的手“灵儿灵儿”不停地唤。母亲告诉我,“灵儿”是她一个远房表姐,也是她童年最好的玩伴。我大脑顿时有点短路,我是阿婆的表姐,那我是母亲的什么?
阿婆很“听话”,总是乖巧地跟在我后面,不停地嘟囔着绣花的头巾、柳枝做的笛子、打石子游戏……我不懂她在说的那些物什,便板着脸“呵斥”她,这个时候,阿婆便安静下来,一小口一小口吃起饭来。
转过身,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那些对于我来说是颠倒了的时空,而对于阿婆,却是唯一能够想起和被复制的记忆,就那样脉络清晰地搁在逐渐苍老的时光里,或许,也是她余生唯一能够想起的孤独的欢喜。
时光是一只妖,是住在我们心里的美丽的妖。它总是在不经意的刹那,将我们生命中那些感动的片段写进它的手心里,反手喜欢,覆手欢喜,复制进那张无法改写的人生光盘里,并且在尘世的荒漠里日渐丰盈,如一杯浓酽的老酒,一醉,百年。
谢谢那只妖,那些被复制了的时光。
我在西塘等你
许琳
西塘是一座千年古镇,一间间古老的联房,一排排破旧的门窗,还有残缺的青砖、斑驳的墙。
走进西塘,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有着原生态的真实,心灵自然而然沉寂下来,终于可以远离现实中那些许久不变的悲哀,放开外界一切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这里有依河而建的街衢,临水而筑的民居,素以“桥多、弄多、廊棚多”的三大特色而闻名。狭窄幽长的石皮弄,完美体现着西塘的线条美,穿梭在那个只容得下一个人走过的石皮弄里,你不会知道,自己的背影,是否就在下一秒幻化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走走停停,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路品味西塘的美食。西塘美食,以水产为主,有红烧鳗鲤、馄饨鸭、湖蟹等,味道鲜美,极具江南水乡之特色。当地风味小吃有八珍糕千层饼、水豆腐花等,既可下酒又可作点心。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荷叶粉蒸肉和椒盐南瓜。荷叶粉蒸肉,滑软爽口,香而不腻,肉香弥漫在街巷中,久久不散。
浪漫开始:夜色包裹着轻柔夜色降临这千年古镇,西塘就成了浪漫开始的地方。
夜色包裹下的西塘,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让你的脚步不自觉的靠近,在轻柔的夜色里打捞起心灵深处那最初的澄净。沿河长廊的灯笼绚烂到极致,此刻的我愿意化作雕像,在这华灯初上的夜色中静默千年。
一对年轻的情侣,点盏许愿灯,女孩将其捧在手心,男孩用双手护住烛光,烛光摇曳中,许愿灯顺着水流越漂越远,他们牵手离去,不曾回眸,所有的诺言都随之流向远方。此刻,幸福流光溢彩。
夜色里的“送子来凤桥”,少了一些白昼的喧嚣,情侣们在夜色弥漫中相拥着走上这座桥。走这座桥有讲究,此桥南面一边是阶梯,北面一边是斜坡。男子当然走台阶步步高升,女子三寸金莲小迈步,持家稳稳当当,老人们说:“新婚夫妇走一走,南则送子,北则来凤。”
走进那家名叫“彩云堂”的原创旅行记事本小店,昏暗的橙色灯光下,满屋子的纸片,一种让人掉进纸片天堂的错觉。其中的一张纸片上写着“我们要走得很远,要幸福知道终点。”不知多年以后的他们是否还会记得当年的自己,曾在西塘的牛黄纸里留下的字迹。
西塘等你:我在某个角落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终于找到了那家慕名而去的音乐酒吧——角落·我在西塘等你。像一位深山里的老者,酒吧隐居在西塘迂回曲折的小巷深处,没有任何指示标记,远离酒吧一条街的热闹,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角落。
推开酒吧那扇栅栏门,朋友大喊:“阿峰,想死你了。”随之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两个大男人的拥抱,那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阿峰是酒吧的老板,壮硕的身材、沙哑的嗓音、豪爽的笑声。简单快乐的他执着于自己的音乐梦想,他用美妙的乐符为来到西塘的或快乐或忧伤的人们写下撩人心弦的歌曲。每年都有无数情侣携手来到酒吧,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每年也同样有无数的人失恋之后来到酒吧痛哭畅饮。这里是情感的栖息地。
昏暗的灯光下,伴着木吉他悠扬的旋律,阿峰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我住在西塘,我推开沿河的窗,西塘的河水潺潺流淌……”一首《我住在西塘》,仿佛就是阿峰梦中的天堂,有春秋的河水、明清的房,有披肩的姑娘、摄影的郎,有写生的少年、徜徉的梦想。每唱完一首歌,就开始喝酒。
酒吧里的祝酒词只有一句——“早生贵子”。这是阿峰对所有情侣们发自内心的祝福。
“别再说工作太忙没时间,别再说心情太乱没有头绪,卸下心中忧郁,抹去烦乱痕迹,别再游离,别再迟疑,我在这里等你。”听着阿峰的歌声,此刻的自己,恍若站在时光的罅隙里,随手一抓,便是满把阳光,只想停留在这淡淡的思绪里,不愿抽离。
如果哪一天没有了我的消息,那我一定在这里……
找回童心的幸福
黄琛
老班长打电话给我:“我准备组织一次小学同学聚会,到时你一定要来。”
我惊呆了:“小学同学聚会!你到哪儿去找那些小学同学?这些年,我唯一有联系的小学同学只有你一个。”
老班长神秘地笑笑:“只要有心,什么人找不到?你就先回忆回忆童年往事吧,别到时一个老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两个月后,小学同学会果然就在老班长的召集下举行了。
乍见到老同学,大家都感慨万千。有叫不出名的,有对那张笑脸还有一丝印象的,有完全不记得的……岁月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我们回忆着小时候吵过的嘴,打过的架,捉弄过的老师,爬过的树,每个人的心里都湿漉漉的,仿佛一步跨过了二十多年,把那些美好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
不知谁喊了一声:“我们再来玩丢沙包的游戏吧?我想一洗当年的耻辱啊!”丢沙包?同学们都愣住了,再看一眼提议的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提议扔沙包的同学,不正是当年那个永远在下面扔不中的,委屈得眼泪鼻涕横飞的呆瓜吗?
小小的沙包,多么简单的一个玩具,却是我们小时候的最爱,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一个布口袋,装上黄豆,再四周缝起来,一个沙包就做好了。家里条件好的同学,会有颜色鲜艳的花布,条件差一点的,就用最普通的灰色老土布。
放学后,一群同学就心有灵犀地急匆匆赶到桥边的大树下集合,扔沙包的游戏就开始了。两边是两个扔沙包的人,中间可以有很多人,打上谁,谁就要下来,然后替换两边的人。虽然沙包打在身上会有些痛,可那种痛,真的是快乐得要命的痛。边上的人,千方百计想打中上面的人,好让自己去替换他;而上面的人,就使劲地蹦啊跳啊喊啊叫啊,因为要躲闪着两边的人扔过来的沙包。快乐的笑声延绵不断,直到天色近暗,我们才跳得满头大汗地回家。
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就再也收不住,那些童年往事一件件从记忆里跳出来。想起我们跳皮筋、跳房子、打弹珠、拍画片……每一件都那么生动有趣简单快乐,真想再回到童年,再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重新过一遍。
同学会结束,我直接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黄豆。回到家,我找出一块重磅的亚麻布头,是的,我要给儿子做一个沙包,我要让他远离手机、IPAD、电脑和电视,我要教他玩一些低成本却快乐无比的游戏。做好沙包,我拉起趴在电脑前两个小时没起身的老公,和捧着手机目不转睛玩游戏的儿子,让他再在小区里叫几个同学,我们下楼去玩沙包。
不一会儿,儿子叫的同学就到了小公园,一个个都神情疲惫,估计都是被手机游戏给闹得。老公给他们讲了玩沙包的规则,他们一听就来劲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玩的游戏?那一天,我和老公也冒充了一回大儿童,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开了成年人应该有的矜持,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忘形地喊叫着,忘掉了一切烦恼和不快。在小区里散步的大人和孩子先是好奇地看着我们,之后也兴奋地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中,队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人和孩子疯狂地叫着、笑着,那个时刻,我们都有了久违的深深的幸福感,那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充满了童心的幸福。
我决定要将这种幸福进行到底,正好侄女在我家玩,我就满屋子找皮筋。可惜没找到,没关系,家里有许多小的橡皮筋,我把它们一个个套起来,打个结,就连成了一根长长的皮筋。我唤来老公和儿子帮我们撑筋,老公笑着对儿子说:
“你妈这是要发疯的节奏了,越玩越high了。”我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我还会跳吗?我还跳得动吗?脑海里使劲地找寻记忆,先热了热身,心里默念几遍儿歌,就开始跳。跳着跳着,童年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眼前,身体也明显地轻快起来。侄女见此情景,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姑姑姑姑,你教我跳跳吧,这个东西太好玩了!”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八五六,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那天,我们就这样唱着儿歌,跳了很久很久。
成人的世界里,幸福似乎总是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永无止境的追求。我们往往走得太远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出发。偶然地回到童真的世界,带一颗纯真的童心,幸福的感觉却会在不知不觉中蔓延。我准备带着全家,把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好好地玩个够。下一回,我们就玩跳房子吧。
旧杂志里的青春断章
水蓝衫
从16岁开始,我就一直收藏那档杂志,直到它停刊。
最初吸引我的,是那期封面上一条江南小巷,晕染的青,斑驳的灰,两边缀着枝蔓淡淡的爬山虎,檐雨将青石板路上侵蚀出曲曲折折的雨痕,在一缕袅袅炊烟的相携下渐行渐远。不觉间,淡然且无法抗拒的喜欢,就顺着那条小巷,一直延伸到了心里。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首《断章》的作者就是他,更不知道他身为编辑的同时,兼给自己的杂志写稿。“之后/一些蛰居的旧时光/化作两句不成行的断章/温暖着你我/最初的模样。”刹那,一些淡雅清芬的花儿,在杂志的字里行间噼里啪啦绽放,轻轻吟诵,顿时满怀芬芳。
那时的我,喜欢北岛、席慕容,喜欢那些朦胧时光里恣意滋生的情怀,自习课,课桌上面铺的练习题,下面则是一摞稿纸,我便偷偷地写一些不明所里的句子,“云想衣裳花想容”、“裙裾洁白流苏轻”……然后,工工整整抄好,按照杂志上的地址寄了出去。
于是就收到了他的回信,毫无疑问都是退稿信。那时的我“青春”得厉害,私底里甚是不服气,一时间突发奇想,竟翘了课去编辑部找他。
转了四次公交车,步行穿过一条柳荫匝地的水泥路,编辑部的牌子就挂在一幢苏联援建的办公楼前,木质窗,黝黑的甬道,突然间有点恍惚,那个笔迹流畅帅气的退稿信,竟然出自这样老气古板的建筑里面?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嘴巴刚长出浅浅的胡须,眼镜后面却透着智慧的光,看着他笨拙地拿着铅笔填报表,或是突然想起上交的校对里少了些许创意,便又急着跑去要回,一路虎虎生风,就连桌上的文竹被他衣衫带得摇曳生姿起来,我笑了。一缕羞涩和腼腆,和那天玻璃窗上反射的余晖一起,缓缓爬上他的脸颊。
那天,他在我原先那些“作品”里找出了许多错别字:“笑咪咪”不是我认为的用“口”笑,而是要用眼睛——笑眯眯;“谈笑风声”不是我认为的谈笑之声如风过耳,而是谈笑犹如“风生”;“一愁莫展”不是“忧愁”得想不出办法,而是一点“筹谋”也没有,所以忧愁……之后,我每月都能收到他的杂志,他还根据栏目分类,结合我擅长的笔风将拟好的主题一并寄给我,甚至为了鼓励我,他软磨硬泡让主编压缩了版面行距,把我的一首小诗登载在上面。可是我收到杂志,怎么看都是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句子,相对熟悉的,只有缀在文章后面编辑的名字——是他的。原来,他秉烛达旦反复修改我的文章,硬是润色到能够发表的地步。
有了他默默帮助,我的作文成绩越来越好,省市高中生作文大赛我开始崭露头角,不断获得名次。终于在18岁,在那个决定命运的“黑色高三”,其他学科成绩一般的我竟然破天荒收到了本市师范大学的保送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