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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空手毙彘

第九十九章 空手毙彘

傲天行悄悄靠近,不敢惊动那群带刀人,只见他们周围有数十座雪堆,想是避风之用,便匍匐着爬到一座雪堆旁边,本想借此作为掩体,却不料刚到近前,那雪堆竟然动了一动。傲天行一惊,心道:“莫非雪堆里藏有人?”伸手一探,只觉毛绒绒的,却哪里是甚么雪堆,而是一只体形巨大的白熊,正卧在雪地里酣睡,看上去便如座大雪堆一般。

他自幼长于山中,见过黑熊、棕熊、灰熊无数,却从未见过白熊,不知其凶猛如何,连忙向旁边翻滚出去,幸而那只大白熊睡得正熟,没有惊醒了它。

傲天行惊出一身冷汗,寻思:“这群人与猛兽为伍,该不会是狼族人罢?倘若真如此,那可遭了!”他伸手揉了揉肩背,方才急滚之下,身子不知撞在甚么上。回头看时,见是一只毛皮包裹着的大木箱,喜道:“这下可有处藏身了。”于是掀开箱盖,钻了进去,只觉身下宣软,用手一摸,才知箱中装的尽是皮货,且只装了半箱,剩下半箱空着,将够容身。他用手把着箱盖,从缝中望将出去,只见黑狼骑士在远处徘徊,却不靠近。

正凝神观望,忽听得那群带刀人嗓动起来,随即呛啷啷一阵抽刀之声,想是他们发觉黑狼骑士在附近,不知来意善恶,是以戒备起来。傲天行将箱盖放低了些,心想:“谅那黑狼骑士再凶,也不敢以寡欺众,看样子这群带刀人也不是好惹的。”如其所想,那十余个黑狼骑士只在远处徘徊一阵,便调头往西去了。

傲天行松了口气,把箱盖轻轻合上,定了定神,又望外瞧了几眼,见黑狼骑士真的走远了,这才稍放宽心,闭眼憩息。他在雪地里跋涉了一天,累得精疲力竭,此时卧于方寸之间,虽不免有些局促,但外有箱板挡风,内有皮毛生暖,比在风雪中强上百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场好觉刚刚睡到两个时辰,他体内毒性又发,痛醒之余,只觉胸中闷恶难当,想要推开箱盖透气,却怎么推也推不开,原来此时已是天明,那群带刀人将货箱绑了,缚在白熊背上,一路向北而走,不想却将他困在箱中。傲天行的毒发之痛尚且难忍,更无气力破开箱子,苦道:“这才叫作茧自缚,没死在黑狼骑士手上,却要困死箱中不成?”他自负英豪,若能力战而死,也不失为一条好汉,倘若毒毙于箱中,传将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他越想越是烦躁,加之蜷曲久了,血行不畅,毒气攻入脑中,干呕了两口,竟然昏厥过去。

当他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几夜,缓缓睁开双眼,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厚被,旁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只照亮了屋内一角,却显得别处更加昏暗。他想起身下地,却连半点力气也无,整个人瘫在床上,便如死尸一般。他睁大了双眼,将这间小屋看了一遍,正疑惑自己怎会在此处,忽见角落里黑影晃动,走出一个人来。

屋内本就黑暗,那人又是背对着光,所以看不清模样,只见那人身影婀娜,长发及腰,像是个年轻女子。

傲天行想要说话,但胸中气息不济,哑了两声,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那女子走到床边,挨着他轻轻坐下,左手一伸,扶着他坐了起来,右手端过只汤碗,舀了一匙,送到他嘴边。傲天行靠在那女子身上,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冰姒,但随着寒气而来的还有一股药香,那是冰姒身上所没有的。

傲天行喝了几口,尝出那是人参汤,有大补元气的功效。人在将要断气之时,如果喝上几口浓浓的参汤,便可吊住性命,所以又称还魂草。

他在山中长大,除了捕兽打猎之外,也常常挖些人参之类的名贵草药,到山下集镇去卖,自然知晓它的药效。人参有雪山参、丹参、白参之分,其中尤以雪山参最为名贵,而他喝的便是雪山参汤。

那女子喂他喝了几口后,察觉到他脉博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也顺畅了些,便停下不喂了。并非是她舍不得这宝贵参汤,而是久病者虚不受补,用药也须适可而止。傲天行精神稍振,积攒气息,缓缓道了声谢。

那女子却始终不语,将他轻轻放躺在床上,端着汤碗转身出屋,一阵风雪随着开门吹了进来,她反手将门带上,接着便听一窜踏雪之声,渐渐走远了。

傲天行躺在床上,静静运气,催使药力加快吸收。过了半个时辰,只觉丹田气海中生起一股暖流,游走于四肢百骸,十分舒服,即使在这大雪天里,屋中又没生火,也不觉如何寒冷。雪山参除了驱寒之外,还可安神,傲天行喝了参汤之后,很快又睡着了,一觉直到天明,毒性竟没发作。其后的三天里,那女子每晚都来瞧他,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喂了参汤便走。

傲天行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便问,毕竟孤男寡女,颇为不便。如此又过了两日,傲天行气力稍复,手脚已能动弹,便不用人伺候,自己也能喝药。起初是每日毒发一次,后来变成隔几天发作;一个月后,连毒发时的痛感也减轻了许多。傲天行虽不懂医术,但他从小在山中打猎,受伤总是难免,时日一久,便效仿着野兽采药自疗,对各种药物药性也略知一二,雪山参虽然极为名贵,却不具体解毒之效,想是那女子在参汤中加了其它药品,才慢慢化解了自己体内的顽毒。想来此处,便越发感激那女子了,只想当面道谢,表述心情。

这天晚上,不见那女子来送参汤,傲天行便早早睡了。第二日仍不见来,他心中渐渐不安,寻思:“这段日子,多亏有她照料我,每晚都送来参汤,风雪无阻。昨晚她没有来,该不会出甚么事罢?”由此联想到森头沟小客店店主,便是因为容留自己在他店里住了几日,才被黑狼骑士杀害的。他越想越是担忧,害怕这一幕在那女子身上重演,索性出去瞧瞧,总比在这里干等得好。

走到门后一推,发觉那门却是锁着的。他休养已久,身上气力虽未完足,却也恢复得五成,小小一道门锁,自然关他不住,稍稍用力一推,锁头即被崩断。走出房门一看,只见眼前白茫茫的,是一片无垠雪海,四周都没有人家。他信步乱投,雪地里踏着碎琼屑玉,迤逦背风而行,猛听得“齁齁”两声大叫,不知是甚么野兽发出。傲天行大惊:“这附近有猛兽,该不会给她遇上了罢?”侧耳听去共有两兽从雪地中奔驰而来,随即又听到吆喝之声,似是有人在追赶它们。

他听到人声,料想是猎户,耳听得两兽向西急奔,当即一撩衣摆,迈开大步,从斜路上迎了过去。这时雪下得正大,北风强劲,卷得漫天尽是白茫茫的一团。只奔出十余丈,便见雪地中两头山猪咆哮而来,后面一条大汉身披兽皮,挺着一柄长大铁叉,急步追逐。两头山猪躯体巨大,嘴翻獠牙,背立钢鬃,奔跑了一阵,其中一头便回头吼叫,向那猎人撞去。那汉子猎叉挺出,对准山猪的咽喉刺去。这山猪拙而不笨,掉头避开了猎叉,第二头山猪又向那人撞去。

那猎人身手极快,倒转铁叉,拍的一声,叉柄在山猪腰间重重戳了一下。那山猪吃痛大叫一声,挟着尾巴,掉头便奔。另一头山猪也不再恋战,跟着跑了。傲天行见这猎人身手矫健,膂力甚强,但不似会甚么武技,只是熟知野兽习性,山猪尚未攻至,他铁叉已候在要处,正所谓料敌机先,但要一举刺死两头山猪,看来却也不易。

傲天行叫道:“老兄,我来帮你。”斜刺里冲将过去,拦住了两头山猪的去路。那猎人见他斗然冲出,吃了一惊,大声呼喝叫嚷,说的不是东土语言。傲天行不懂他说些甚么,当下也不理会,提起右拳,对准一头山猪的长嘴便是一击,砰的一声响,那山猪翻身摔了个跟斗,激得背刺竖立,又向傲天行冲来。

傲天行久病初愈,气力尚未完足,但适才这一拳亦不轻,寻常的猛兽绝难抵受,打不死也要昏迷一阵,而这头山猪皮糙肉厚,一记重拳打在嘴巴子上,居然只不过摔个跟斗,又即冲上。傲天行惊道:“好家伙,野猪成精了!”侧开身子,右脚抬起,踢在山猪肚上。这一脚用足了力,那山猪向前冲出几步,晃荡了两下,即没命价窜跃奔逃。傲天行抢上两步,抓着猪尾拽了回来,接着一脚把山猪踢向半空。

那猎人提着铁叉,正在和另一头山猪厮斗,突见傲天行竟将千斤多重的山猪踢向空中,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有道是激怒的野猪猛过虎,只见那山猪落在雪地一滚,旋即爬起,晃动着獠牙,挺着背刺,猛冲过来。傲天行迎头赶上,双手齐出,抓住了山猪的两根獠牙,用力将它掀翻,左脚踏住山猪肋条,双手猛地回旋,咔一声响,登时将山猪的脖子扭断了。

那猎人心下好生敬佩,人家空手毙巨彘,自己手有铁叉,倘若连这头也杀不了,岂不教人小觑了?当下左刺一叉,右刺一叉,一叉又一叉往山猪身上招呼。那山猪身中数叉,更激发了凶生,晃着二尺长的獠牙,向那人挑去。那猎人侧身避开,铁叉横戳,噗的一声,刺入山猪的头颈,双手往上一抬,那山猪惨叫一声中,翻倒在地。那人双臂使力,将山猪牢牢的钉在雪地之中。但听得喀喇喇一声响,他上身的兽皮衣服背上裂开一条大缝,露出光秃秃的背脊,肌肉虬结,甚是雄伟。傲天行看了暗赞一声:“好汉子!”只见那山猪肚腹向天,四只蹄子乱蹬一会,便不动了。

那猎人提起铁叉,哈哈大笑,转过身来,向傲天行双手大拇指一翘,说了几句话。傲天行虽不懂他的言语,但瞧这神情,知道他是称赞自己英雄了得,于是学着他的样子,也是双手大拇指一翘,说道:“英雄!”

那人大喜,拍拍自己胸口,说道:“阿巴太!”傲天行料想这是他姓名,便也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傲天行!”那人听了他名字,问道:“东土人?”傲天行点点头,道:“我是东土人,你呢?”伸手指着他询问。那人道:“我,狼族人!”傲天行听了一惊,曾闻雪原内陆、北海之滨有个部族,叫做狼族,族人不但剽悍善战,而且凶残如狼,原来这阿巴太便是狼族人。虽然传说如此,但从他的行为举止看来,对自己倒并无恶意。

阿巴太比划手势,要他跟着自己走,拖了一头死山猪,在前领路。

傲天行提起另一头,跟随其后。两人走不多远,回到了傲天行住过那间房子,看来阿巴太对这一带地势甚熟,虽在大风雪中也不会迷路,知道哪里可以避寒。其实那间房子并无主人,是狼族人共同所建,专供猎人们暂住用的,这种房子建在地下,房盖露在地面,冬季利暖,狼族人称为‘地阴子’,在北冰雪原上有数百间之多。

山猪新死,血未凝结,阿巴太割开山猪喉咙,放了两碗热血,一碗自己喝了,另一碗端给傲天行饮用。傲天行见他喝之如饮琼浆,笑道:“好!我也试试这茹毛饮血的滋味!”端起碗来,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但不愿驳了阿巴太的盛情,只好一口气将血喝光了。他还不知这山猪血的好处,北冰雪原多产名贵草药,被狼族人采集的只是少数,多数则落入各种野兽之口,这种山猪专爱采食赤芝,以至躯体能长到如此巨大。山猪血中蕴含赤芝精华,饮之可以扶正五脏,大补元气,更能解除百毒,起死还阳,狼族人视之为百用神药,正可根除他体内淤积的慢毒。

傲天行腹中正饿,心想:“雪山参汤虽好,喝了这么久也腻了,正想开荤,这野猪就送上门了。”撕下两条猪腿,便生火烤了起来。阿巴太见他空手撕烂猪身,如撕熟鸡,这等手劲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呆呆的瞧着他一双手,看了半晌,伸出手去握了握他腕子胳膊,满脸敬仰之色。山猪肉烤熟后,傲天行和阿巴太吃了个饱。阿巴太做手势问起来意,傲天行打手势说是遭仇人追杀,又患了病,误打误闯才来到这里。阿巴太哈哈大笑,一阵比划,邀请他到家里作客。傲天行笑着答应,虽然言语不通,但茫茫雪海中遇到一个同伴,总是欢喜,提起两头死山猪望外走。阿巴太又是拇指一翘,赞他:“好大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