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冷血双煞 (2)
这时那婆婆由打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见冰姒已醒了,说道:“来,姑娘,趁热喝了这碗祛风汤,好好睡上一夜,明早病就好了。”
傲天行连忙接过谢了,心想:“这婆婆心地真是好,若不是她,我俩此刻又是另一番光景。”便道:“多承婆婆关照,还未请教您怎样称呼。”
冰姒半撑起身,轻轻点头。
那婆婆笑道:“乡下人有甚么大名,你们叫我雪婆婆就是了。”傲天行见她满头白发,如霜似雪,‘雪婆婆’这个称呼,想必由此而来。
那婆婆又道:“我这就去做饭,好了来叫你们。箱子中有干衣,你们自管换来,到了这里,便当作自己家一般,千万不要客气。”傲天行见她如此厚道,心下大有亲近之感,于是作揖拜倒,说道:“劳烦婆婆周到关照,真是多谢了。”冰姒也下了床,作揖道谢,头上一晕,晃了两晃,又坐到床上。雪婆婆笑眯眯的点头,当即出去准备饭菜。
傲天行恭恭敬敬将雪婆婆送出屋门,走身回到床前,只见冰姒双目微闭,叙倚在床上。伸手去摸摸她额头,虽不似先前那般烫手,却仍有些发热,当下又运真气,输入她体内。
冰姒这一次神智却尚清醒,只觉一丝清爽的真气从他指尖透入自己眉心,游走于天灵诸穴,登时便退烧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微一沉吟,当即明白自己修炼的是冰堡的功法,而傲天行所施的玄冰真气,正是冰堡最高深的丹功,以此输入自己体内,两下应和,自然可收奇效,不药立愈,心中不禁感激。
傲天行端起那碗祛风汤,送到冰姒嘴边,说道:“趁热喝了,好的快些。”冰姒接过汤来,喝了半碗,只觉入口甘甜微辣,登时出了一身汗,想起他也淋了雨,便道:“这半碗你喝,省得发寒。”傲天行笑了笑,将剩下的半碗祛风汤一口喝了。
过不多时,雪婆婆已煮好了饭菜,开在外屋桌上,鸡、肉、鱼、蔬,一共煮了四大碗,甚是丰盛。此时冰姒已能下地行走,傲天行担心她尚未痊愈,故而只教她躺在床上别动,亲自为她盛饭夹菜,送到床前。
傲天行知她不爱吃肉,便夹了些鲜嫩的青菜。冰姒道:“你也饿了几天,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得吃饭啊。”傲天行道:“好,过一会我来瞧你。”
走到外屋,和那对老夫妇俩同桌共餐。
方才他照顾冰姒用饭,细致体贴。雪婆婆瞧在眼里,只是微笑,那老者却如不见,只管低头吃饭。用过饭后,傲天行回到里屋,见冰姒已然换了一身衣裳,是她那件白色轻衫,又恢复了女子打扮。
冰姒见他仍穿着一身湿衣,说道:“油皮儿包裹中有你的衣衫,幸好没被淋湿了,还是换一换罢。”说话便要出门回避。傲天行摇头道:“不必了。”当下暗运真气,一股劲风由体内激荡而出,衣服上的水气渐渐被吹干了。冰似道:“你体内的真气甚强,单是输入进我体内的玄冰真气,就够我苦练一年半载的了。”
傲天行淡淡一笑,说道:“这也是机缘巧合,焉知是福是祸。我用玄冰真气为你去烧,但你体力尚未复原,且睡一会养养神。”冰姒道:“我倒不疲倦,不过你累了这么久,也该歇一会了。”傲天行打了个哈欠,说道:“好罢,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倒真的困了。”将她扶上床去,闩上了门,自行躺在床前的板凳之上,便要睡去。
冰姒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来,轻声道:“天行,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罢。”傲天行睁开眼来,说道:“好罢,你要说甚么呢?”冰姒道:“我也不知该说些甚么,从小除了师尊之外,很少有人陪我说话。”
傲天行心想:“难怪她平时极少与人交谈,就连发烧时说的胡话都透着孤苦,着实可怜。好罢,我便说些好玩的事给她听,教她开心。”
于是将自己见过、听过的奇闻趣事讲给她听,竟逗得她咯咯娇笑。后来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譬如他养的一只猎犬,为了保护自己,而被一只雪猞猁咬死,让他第一次感到伤心难过,以及单纯的仇恨;几年后长大了些,学会了打猎的本事,上山亲手杀了那只雪猞猁,让他第一次感到复仇的滋味,虽然痛快,但更多的却是失落,并不像当初想的那样;当他带着猎物回到山城时,却被一群较大的孩子强夺了去,自己还挨了打,又让他第一次感到了耻辱、委屈,和更大的仇恨;后来母亲得知这件事,给予开解和安慰,又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家人的可亲可贵。
冰姒听得入神,感同身受一般,也讲起了她以往经历的事。二人越聊越是投契,直至深宵,渐渐的两人都困了,这才合眼睡去。正朦朦胧胧间,忽听得脚步声响,自远而近,有人迅速异常的抢到门前。她伸手去推傲天行,恰好傲天行也已闻声醒觉,伸手过来推她,双手相触,互相握住了。
只听得门外一个阴仄的声音说道:“冷不防,血婆婆,请出来一见。”
傲天行与冰姒对望一眼,低声道:“原来那老者名叫冷不防。”
过了半晌,血婆婆在屋内说道:“是无常客么?我夫妇已退隐多年,不想还有故人造访。”门外那人尖声一笑,说道:“近些年来,二位在道上消声匿迹,若不是为了这笔买卖,我无常客也不敢前来打扰。”
只听得板门呀的一声开了,血婆婆道:“你的讯息也真灵通,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其时云雨满天,星月无光,傲天行和冰姒从板壁缝中望将出去,勉强可见门外站着一个白衣人,他身材高瘦,头戴尖帽,说道:“你二人要是当真退隐了,便该将这票买卖让出来。”血婆婆尚未回答,那老者冷不防已大踏步而出,站在门前,冷冷得道:“无常客,你此来不过也是为了那笔赏金,到手的买卖,岂能说让便让。”双手突举,嗖的一声,从掌缘射出两道蓝色焰芒。
无常客一惊:“冷焰刀”当即从背后摘下一面黑幡,幡上写着‘招魂’二字。他将招魂幡一振,说道:“冷血双煞,今日我无常客便来领教一下你们的本事。”话音未落,突然一股绿气向他袭来。
原来是血婆婆袖中所发的毒风,射向了无常客。无常客一声冷笑,伸出招魂幡将毒风挡住,伴随毒风而来的还有三根毒针,不过无常客的招魂幡仍是铁制,只听叮叮叮三声响,都射在了幡面上,并未伤他分毫。
无常客皱眉看了看幡面上的三根毒针,脸色阴沉,叫了一声:“冷不防!”当下舞动招魂幡,卷起一阵黑风,夹杂着雨水,却是向血婆婆扑来。血婆婆见势不妙,一边躲闪,一边狂甩衣袖,阵阵毒风荡出,形成一道绿幕,使得无常客无法近身。
冰姒瞧得奇怪,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招数,低声问道:“他们在变甚么戏法?”傲天行皱眉不答,又看一会,忽道:“好歹毒!”冰姒道:“你在说无常客?”傲天行连连摇头,忽地冷笑道:“哼,人心险恶,难以逆料,真是真不出。”冰姒遂即明白了他话中之意,隐隐觉察出冷血夫妇看似好人,实非善类。
只听得呼呼幡动,唰唰刀风,无常客已和冷不防交上了手。无常客的身影飘忽不定,招魂幡连番滚动,卷着黑风屡次向冷不防盖去。冷不防掌上的两道焰芒暴长一尺,黑暗中发出夺目蓝光,连劈带斩,招招紧逼。
正在二人酣斗之际,血婆婆在一旁突放毒针。无常客连忙抖幡,将几根毒针激落。趁着他运幡挡针,冷不防猱身而进,冷焰刀疾取他小腹,唰唰唰三刀,全是极快的杀着,当真是险到了极处。
无常客被他三刀连斩,给逼得方寸大乱,接连退避挡格。冷不防扑入他近身,刀刀不离要害,越来越险。又有血婆婆在一旁以毒针、毒风助战,无常客渐渐落了下风。
忽然,无常客怪笑一声,陡转身形,从他背后闪出一人。那人黑衣黑帽,手执一柄哭丧白棒,竟似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天行看着,不禁一惊,低声道:“这是甚么妖法?竟能凭空变个大活人出来。”冰姒道:“快看。”只见一白一黑两个无常客,分使招魂幡、哭丧棒,与冷血双煞斗在一处,登时扭转败迹,双方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黑白无常客并肩而战,相距始终不过一尺,此攻彼守,配合紧密,便似心意相通一般,攻者专攻而守者专守,不须兼顾。冷不防劈空一斩,焰芒扫在白衣无常客的胸腹之间,与此同时,那黑衣无常客挥起哭丧棒,重重击在冷不防左边肩头。再看白衣无常客,仍然舞动着招魂幡,便如无事一般。
冷不防忍着肩头剧痛,叫道:“攻黑衣的!”血婆婆应了一声,甩舞衣袖,连发二十四根毒针,向黑衣无常客射去。白衣无常客立即擎幡挡在黑衣无常客身前,好在他手中的招魂幡幡面巨大,总算将这险之又险的毒针挡住。冷不防趁此时机,突施一刀,向黑衣无常客的咽喉扫去,这一刀快极准极,正中要害。
正当冷不防以为得手之际,白衣无常客舞起招魂幡,向他打来。冷不防躲避不及,后背挨了这一幡,吐了两口鲜血出来。而那黑衣无常客仍然举着哭丧棒,乱舞乱跳,似乎那致命的割喉一刀,对他构不成任何伤害。
看到这里,冰姒咦的一声,道:“这两人杀不死,当真邪门的紧。”
天行道:“是障眼法,一人攻一边,定能破了他的邪术。”
果真,冷不防和血婆婆便似按他说的一般,一人攻一边,冷不防攻白衣无常客,血婆婆攻黑衣无常客,使其不能相互为应,锐势大减。天行点了点头,冷笑道:“我果然没有猜错,那黑白两个无常客,原本只是一个人,另一个则是他的假身。”经他这么一说,冰姒当即明白,低声道:“怪不得怎么也杀不死,中着的总是那假身,看来想要胜他,必须辨出哪个是他的真身才行。”
但见冷血双煞与黑白无常客拼斗,各自使出看家本事,诸般奇诡手段,兀自难分胜败。此时血婆婆突然连发数针,逼退了黑衣无常客,紧接着见她把嘴大张,吐出一股浓重的青烟,飘向黑白无常客。
无常客知这青烟有毒,连忙舞起招魂幡,扇走毒烟。血婆婆则在一旁无声无息的施放毒针,而那毒针却并非射向黑白无常客,而是射在了他周围地下,每隔一两尺,便立着一根七八寸长的毒针,向上的一端尖利异常。三十余根毒针,布满了黑白无常客的脚下,而他却浑然不知,只顾驱散毒烟。
傲天行突然低呼道:“哎哟,无常客要栽了。”这边话音未落,只听得白衣无常客“啊”的一声惨叫,一根毒针已经刺入了他的脚心。
不待他将脚上的毒针拔出,冷不防和血婆婆已一同攻上,连番向他发起攻击。无常客既已现了真身,那用作障眼法的假身自然成了摆设,被他丢在一边。脚下一瘸一拐,他那飘忽不定的诡异身法也施展不出,登时左支右拙,已呈败势。
冷不防和血婆婆越攻越急,誓要将他杀死为止。这时无常客已被逼入绝境,无奈之下,他只得虚晃一幡,退后几步,从袖中掏出一物,向地下掷去。只听噗的一声响,白烟腾空,弥漫四周。等得白烟散去,再看无常客,已经逃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