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夜刀光 (1)
申飞本就腿上有伤，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到后来越走越快，路也越来越难行，便感吃不消了，他考虑到此时关系众人生死，所以努力支撑着。这时，忽闻嗖的一声，一股劲风冲冲着颈部而来，他慌忙双膝一曲，就势在地上滚了开来，接着便听到赵毅痛叫一声，摔倒在地。徐公雁一把抓起赵毅，看了一眼，朝外怒吼道：“我丐帮一向光明磊落，今日如何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来。有种出来和老叫化子当面较量较量，别学做乌龟孙子偷袭小孩子。”说着将赵毅递给赵夫人，让她诊治。
赵夫人将赵毅抱过来，看他颈上中了一枚梅花针，并未伤及要穴，便封了赵毅几处大穴，拔出针来，抬头说道：“玉面梅花程长老来了，何不出林相见，这般畏畏缩缩，有失长老威名呀。”一阵静寂之后，一中年乞丐带一群丐帮弟子从林中出来，向赵夫人拱身行礼后，赧颜道：“程定山见过夫人。”
原来此人昔时曾为赵化杰下属，位居丐帮长老之职，因他面白如玉，使得一手“梅花针”绝技，故而人称“玉面梅花”。后来徐公雁不满薛孟帆谋反之后，他依然奉薛孟帆为帮主，并很得其信任，与惯用银针的成九风并称“丐帮双针”，在武林中也是有名的人物。赵夫人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道：“不敢当，贱妇只是一个山村野妇，怎敢受丐帮长老之礼？只是素闻程长老以正人君子自居，不知今晚行径还算不算得君子？”程定山幼时曾熟习诗书，颇受礼法，常以君子之礼来约束自己，后来位居丐帮长老，也誓志不做非君子之事，因而倍受敬仰。
但自薛孟帆做了帮主之后，他受迫做了些违心之事，心下时常以此为辱，今晚奉命伏击徐公雁与赵夫人，实非己之所愿，再经赵夫人如此一说，更是羞愧难当，无言以对。程定山不语，他身后的一名乞丐却叫道：“和他们少废话，大伙一起上，把这几个叛帮的逆贼拿下。”顿时丐帮帮众一哄而上，将徐公雁、赵夫人和申飞都困在垓心，跃跃欲上。
徐公雁忽然说道：“程长老，这是我丐帮帮中之事，与他人无关，徐某希望程长老能让这位小兄弟安全离开。”说着向申飞有指。此时，申飞正在环顾四周，寻思脱身之计，忽闻徐公雁为己求情，不禁大为感动，但同时心中也涌出一股与其共生死的豪气来，于是大声说道：“徐爷爷，我已和赵毅大哥结为兄弟，我如何能舍其而走呢？”
徐公雁虽心下赞赏，口上却说道：“飞儿，你非我丐帮中人，与我丐帮无丝毫瓜葛，与我们也只是一日之缘，要和我们受此灾劫，实属不该，还是自行离开的好。”说着又看向程定山，看他是否答应。
程定山颇为踌躇，问道：“这孩子是谁？”徐公雁道：“只是夫人今天救得一个受伤的孩子，与我丐帮无丝毫关系。徐某以人格担保，这孩子离开之后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程定山尚在犹豫，他身后那名乞丐说道：“我们怎知这孩子是谁，万一他去找救兵，那我们不给自己找麻烦吗。徐公雁，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别以为你的几句话就让我们放人。”徐公雁听此，勃然大怒，道：“你是何人，敢对徐某如此无礼，有种站到前面拉，让徐某看个清楚。”
那乞丐嘿嘿一笑道：“别老想着命令别人，要量力而行。哎，听说当年你徐公雁也曾叱咤一时，英雄了得，可今日看来只是一个平庸无脑的莽夫。”听完此言，徐公雁气得胡子都抖了，随时可能上去把那人揪出来。这时，程定山也道：“望徐长老见谅了，若现在放了这孩子，程某回去无法交代，若这孩子果真与此无关，程某一定求帮主放他离开便是。”赵夫人说道：“徐长老，无须向这些卑劣之徒讨人情，如若被擒，这是我母子命该如此，徐长老可设法脱身，不必管我母子。至于这位小兄弟，我想凭你的本事，摆脱这些人应该没问题。”徐公雁和申飞几乎同时说不，徐公雁道：“夫人，属下这条命是赵帮主的，今日属下拼死当场也要保护夫人和毅儿。”申飞也道：“我们一定要一起离开。”正在徐公雁说话之际，一名乞丐从徐公雁身后偷袭。
徐公雁侧身避过，一把抓住袭来的木棒，一拉一推，乞丐手中的木棒撞在自己胸口，接着鲜血喷出，向后倒去。一经动手，丐帮便合围而上。两名乞丐举棒向申飞打来，申飞轻轻一闪就避了过去，同时抓一把雪向一乞丐脸上掷去。那名乞丐武功平平，又在这雪花飞舞的漆黑之野，一下被打中面颊，但申飞劲力太小，他只觉一阵冰凉，未感到丝毫疼痛。同时，有几名乞丐已向赵夫人奔去，赵夫人似乎是早有防备，将手一扬，漫天打出无数粒朱砂来。立时有三名乞丐抱头倒地，发出杀猪般嚎叫，其中几名武功稍强着避了过去，赵夫人不禁暗叫可惜。
徐公雁双掌飞舞，击倒数名乞丐，挡到赵夫人身前，叫道：“夫人跟着属下冲出去。”说着向前大步迈进，但刚走几步，程定山一个跨步挡在路前，说道：“徐长老得罪了。”接着双掌齐发击向徐公雁。这时四周已漆黑一片，根本无法识得敌人面目，徐公雁只觉胸前一股大力袭到，忙闪身避过，又向外还了一掌。刚才徐公雁未加注意程定山言语，但交了几招后便知对手是程定山了，不由暗自叫苦。
他们两人都曾位居丐帮长老之列，武功自在伯仲之间，这时在这漆黑之夜，交手要以耳代眼，程定山又有许多乞丐帮忙，徐公雁一人脱身尚是难事，更别提带赵夫人一起冲出重围了。却说申飞凭着灵巧的轻功在棍棒间穿越，一时无险，但后来眼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时，躲避也渐感吃力，一不小心在刚跃起时被打中肩头，摔倒在地。他本以为打他的人会来抓他，忙翻身向上，以便能及时击其要害。
那知打他之人喊道：“刚才打到那位兄弟了，多多包涵，他奶奶的，这鬼天气……”闻此言，申飞灵机一动，干脆缩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果然，那些乞丐只是盲目地乱打起气，根本不知申飞就在脚下不远处。而赵夫人借着风雪掩饰掷出几把朱砂后，伤了七八个乞丐，其他乞丐畏惧毒砂厉害，便不敢向前，只在四周环视。如此过了一阵，丐帮弟子没了目标，也停了下来，沉寂在黑暗中，不敢出声，以防被敌人偷袭丢了性命。
人人都是这般想法，于是耳中只剩得呼呼风声和远处徐公雁与程定山的拳脚之声。而徐公雁不明就里，还以为赵夫人和申飞均已失手被擒，忙向这边喊道：“夫人，飞儿。”申飞未敢应声，赵夫人已答道：“徐长老不必牵挂，还是先行离开吧。”徐公雁道：“属下无能，令夫人受辱。属下已无颜苟活于世上，今日惟有拼死此地以谢罪过。”赵夫人叹气道：“徐长老何必如此呢？”徐公雁不再言语，依旧和程定山战在一起，但拳脚之声重了许多。好景不长，未过片刻，路端传来些许火光来。那些火光来得甚快，并且传来吱吱的踏雪声，原来是一群人举着火把赶来。申飞不由暗暗叫苦，忙在众人未及反应之际跳到赵夫人身旁。
待火把来到近前，才看清楚火光之下仍是一群乞丐。一名乞丐高兴道：“是成长老来了，这些人跑不了了。”领头之人正是成九风，他双手一挥，身后众人在四周散开，又把赵夫人和申飞围了一层，同时也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成九风面色阴沉，似乎对众人尚未拿下赵夫人甚是不满。他看了赵夫人一眼，径直走了过去。赵夫人抱着赵毅倍感吃力，就蹲了下来，将赵毅放在身边。她待成九风来到近前，右手一扬，又是一把朱砂抛出。成九风不知赵夫人竟有此招，慌忙后跃闪避。他也甚是了得，竟未沾上一粒毒砂。
站定后，成九风愕然道：“夺命毒砂，圣手毒医谢天河是你什么人？”赵夫人怒声道：“圣手毒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说着又是一把朱砂掷出。但这次成九风早有防备，赵夫人掷毒砂的手段也是平平无奇，所以成九风轻而易举就避了开来。但可怜成九风身边的几名乞丐不幸中砂，嘶声痛叫了几声后，便倒地不动了。
原来赵夫人本名谢婉珍，是曾经盛名江湖的圣手毒医谢天河之女。对于谢天河之名，武林人士不知者甚少。因为谢天河精通医术，据说还没有他医不好的病，所以武林人士若伤重难愈者必然会求助于他。他不断救治武林人士，渐渐地在江湖中也就有了名气。学医之人，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毒药，配制解药一定要熟悉毒药烈性，故而谢天河对毒药也颇有研究。他曾经用朱砂和数百种毒药熬制七天七夜，炼出一种沾人即死的毒砂，并且他也不曾制出解药来，于是这“朱砂”便成了江湖上传言的最毒的暗器了。
这谢天河半生从医，武功自是平平，然而他对武学却有着浓厚的兴趣。当年他悬壶之时，曾言道不收分毫金银，只要将自家武学细说一遍即可。他立字据保证不向外人转述，并且自己也绝不偷习。开始大多武林中人宁死也不愿暴露自家绝学，但总有些惜命怕死之人上门求医，自报家学。后来，武林中人见谢天河并未涉足江湖，也不见有人偷习别派功夫，便渐渐地相信了谢天河之言，大胆地将自家所学道出。
这样，谢天河收集了数百家武学，虽然他不去习练，但经汇编总括后他能够做到见其人便知其所学的地步。赵夫人在看了申飞之后能道出申飞所学，自是继承了其父技艺之故。谢天河虽然救人无数，医得百病，但他本人却因试药之时不幸中毒而亡，令得所有江湖人士痛惜不已。
谢天河死时，谢婉珍方二八之年。她虽是女儿之身，却冰雪聪明，秉承了其父所有绝技。后来她在采药时，遇到受了伤的赵化杰。在救治期间，两人日久生情，最终结为夫妇，谢婉珍也就成了后来的丐帮帮主夫人，但她的生世鲜为人知，所以武林人士无从得知昔日的丐帮夫人竟是圣手毒医的后人。成九风看赵夫人掷朱砂的手法平平无奇，便放下心，伸手入囊摸出几枚银针来，欲用银针击倒赵夫人。
这时，他忽然瞥见赵夫人身旁眼睛正滴溜溜乱转的申飞，顿时想起日前骑马的十岁孩童来，问道：“这孩子是谁？”
赵夫人冷笑一声道：“这孩子可有些来头的，如果成长老不怕日后他的父母来寻愁的话，就不并把我们拿下吧。”成九风想起跟在申飞后面的白衣人来，他的身手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倍，依此看来，赵夫人所言非虚，于是成九风一时犹豫起来。
沉吟半晌，成九风看程定山与徐公雁依然相持不下，就扬手向徐公雁掷出树枚银针。徐公雁与程定山是半斤八两，堪堪战成平手，忽觉背后风声响动，慌忙向左让开，但程定山已瞅准破绽，一掌拍在其肩头，接着又是两掌拍到。
徐公雁肩头中掌，手臂已疼痛难抬，又被程定山双掌一击，不由自主向后跃出，丐帮弟子一哄而上将徐公雁摁倒在地。徐公雁倒地之时，赵夫人和申飞都是惊叫一声，甚是担心。成九风笑道：“赵夫人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在下动粗那？”赵夫人心知脱身无望了，就转头对申飞道：“孩子，一会我抛毒砂赶开众人，你就趁机逃走。”
申飞本想说要留下来共进退，但转念一想，留在此处等死倒不如设法逃出去，那时或许能遇到父母，再来救徐爷爷和赵夫人也好，于是点头答应了。赵夫人看申飞未加拒绝，心中以为申飞毕竟是小孩子，现在害怕了，但这样免了她费舌相劝，也甚是高兴。她暗自伸手抓了两把朱砂，同时抛撒出去，一把抛向成九风，另一把抛向相反的一边。丐帮帮众蓦地见毒砂飞来，尽皆失色，慌忙闪避，让出一个缺口来。
申飞看准机会，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从缺口穿了出去。刚行几步，忽闻身后赵夫人痛叫一声，令他不由自主地回头来看。只见赵夫人已软瘫在地，成九风正向他追来。原来成九风反应较快，在赵夫人抛出朱砂的同时，他也掷出几枚银针将赵夫人击倒在地。申飞回头的一刹那耽搁，已失了先机，再回头快走时，成九风已近在咫尺了。申飞毕竟身小行得慢，成九风再一个跨步便伸手来抓申飞肩头。申飞待他手抓到时，脚下换位，顿时到了成九风的左边，令成九风抓了个空。成九风一时未看清申飞如何变换就到了自己左边，不由咦的一声，甚是惊讶。
接着他又先后抓了几次，但都被申飞轻易避了开来，使得他恼羞成怒，心想：“我身为长老，却抓不到一个小毛孩子，在这些帮众面前颜面何存。”于是他伸手摸出几枚银针来，奔到申飞身后又是伸手来抓，申飞故技重施，躲过了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