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鹤啸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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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幼入江湖 (4)

第二章 幼入江湖 (4)

听到此处,申飞早已明了,插话问道:“林师伯以为那本书就是‘鹤啸幽野’,并且这次来就是为了取回那本书吧?”林逍逸先是一惊,而后点点头道:“我也无须瞒你。”又再次叮嘱道:“飞儿,在鹤前辈面前你只要说明你我关系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多说。”

申飞已然想到林逍逸带他来是为了取信于鹤云天,以得到那本书,心中不由得生出无比的厌恶之气。他本以为林逍逸有悔过之心,那知林逍逸仍然是狼子野心,此时他欲当下回绝,但想自己在他掌控之中,一旦惹怒他,可能招来麻烦,于是佯装笑道:“师伯放心好了,我一定信守诺言的。”完了又故意问道:“鹤前辈快来了吧?”

林逍逸站起来环顾四周道:“明日就是冬至日了,应该要到了。”

这日夜里,又是雪花纷飞,北风凛冽。申飞刚要疏散内力,以法用功,突然想到:“娘曾说‘心死神活则百害不入,心死神凝则万物不摧’,心死神活之时不过是心中无欲,算不得真死;而心死神凝之时,心中是无思无念,空空如也,那才是真的心定如死。正如我早上冻僵手足而无知无觉是因为心中无所想,心不去感知周身的疼痛,那样也就无疼痛可言。如果我心如止水,无思无想,不去感知周身,那我不是敢不到寒冷了吗?”

想到此,申飞欣喜若狂,但马上就深深吸气,以求心静。求得心空无物,谈何容易。心想要不思不念,却偏偏有许多杂念涌上来。

要努力克制杂念,却又有了克制杂念的想法,总是不能心静如水。只因他未散功御寒,四肢马上冻结,思想开始模糊,反应也渐渐迟钝了。慢慢地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人事不知了,忽然灵光一闪,马上醒悟道:“这一刻不就是心死了吗?”他思维活跃,马上追思晕厥前的思想变化,但无论如何思索,也是不记得丝毫了。

一时泄气,寒意再次攻入,他只觉得思维逐渐模糊,万物渐渐远离,脑海在渐渐放宽放大,直到四周什么也没有了,空空荡荡,接着四野一片漆黑,连地面也不存在了……不知过了多久,申飞猛然醒来,顿觉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周身只有心口处还有一团热火,但奇怪的是,他毫无难受之感。他思量一番,忖道:“我不觉痛冷,是因为血脉已阻,周身似乎已不是我自身了,只有神才是永存的。我能自主醒来,是将所有意志寄于神中。心死而神凝于心中,神高度凝结又使我心脉不断。这样心神合一,岂不就万物不摧了吗?”越想越是高兴,若非全身僵硬,他早已跳将起来了。再看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只有耳旁寒风呼啸而过。他先打通周身血脉,心想只要做到心空无物,四肢就不会再僵硬了。然后他试着想象平坦无垠的旷野,让脑海无尽的扩大,欲包容这世间的一切。随着脑海的一点点放大,心脉也在一寸寸凝结。最后果然心空无物,神凝入定了。

翌日,忽闻林逍逸高声说道:“晚辈林逍逸求见鹤前辈。”而后又连叫两遍,但四野惟有回声传来。

申飞纳闷不解,不知林逍逸这是为何,于是睁开双眼,欲问个明白。谁知眼前浑浊不开,只有丝许为光进入,要活动手足,手足也是僵硬无觉,竟又被冻住了。

申飞全身无法动弹难以掠去身上的积雪,倍感难耐,忖道:“我已做到心空无物,神凝太虚,为何手足还是冻僵了?真个气煞人了。”

却说林逍逸清早醒来,看到对面的申飞竟变成了雪人,心下微慌:“他前些日已能做到真气护体,雪不近躯体则化,今日为何被雪淹没了?不会是昨夜冻死了吧?”他边想边要去除申飞身上的积雪,以探究竟,但感觉中周遭有些不对,忙放眼察看。却见在焦蓉墓碑前放着许多祭品,纸灰虽僵,香火仍燃。这下另林逍逸欣喜万分,忖道:“今日是冬至日,昨夜悄悄为焦前辈上香的定然是鹤前辈无疑了。既然他来了就一定还在附近,不会这么快就走的。”于是林逍逸暗运玄功,一字一顿地喊将出来,以求引出鹤云天。但三声之后,鹤云天仍未出现,林逍逸不免有些焦急,又喊道:“晚辈林逍逸奉家师逍遥老祖遗命拜会鹤前辈,望前辈赐见。”

话音未落,却问山下有人喊道:“逍遥老祖死了吗?那好得很呀。小子,你可把混元益气丹带来了?……”说话间一条黑影从山间直奔而上,迅若闪电,瞬间已至顶峰,那人仍继续道:“老夫答应不向老逍遥讨混元益气丹,现在他死了,正好想你讨来。小子快把灵丹拿出来吧!”

林逍逸乍闻有人对师父不逊,甚是恼怒,但见来人轻功已登峰造极,又甚是惊异。他打量来人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年过花甲仍身轻体健。寻思道:“听此人刚才言语,分明与师父有隙。看他武功非凡,绝不在师父之下,如若找起茬来,可难对付。得小心应付才是。”于是行礼道:“晚辈拜见前辈,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却不理他,伸出手来道:“你别管老夫是谁,快把灵丹拿出来,省得你知道了告诉别人我老家伙欺负你后生晚辈。快,快,拿出来。”说着说着已然有些急不可待了。

林逍逸看此人虽似前辈高人,却无半点前辈风范,断然不是正道中人,又想起这人刚才言语,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道:“前辈虽不愿提及名讳,但晚辈却也能猜出七八分来。晚辈虽受师父遗命,但并未得到混元益气丹,前辈如果强逼晚辈,只怕日后江湖朋友耻笑。”老者忽然大笑两声,掠一掠胡须,说道:“你以为这样老夫就会放了你吗?你既然猜到老夫是谁,就该知道老夫早已恶名昭彰,根本不在乎再加你一条。如果你能把灵丹交出来,老夫看在当年老逍遥的面上会饶你一命的。”林逍逸思虑一番,说道:“前辈虽然声名不佳,但晚辈知道前辈也是守信重诺之人。当年鹤前辈曾断手而令前辈不再争夺混元益气丹的,现在又向晚辈夺取,不是出尔反尔,自毁其诺吗?我想前辈总不愿让江湖英雄道您是无信之徒吧?”

这人正是当年因鹤云天以右手为赌注而承诺不再争夺混元益气丹的风元海,只听他道:“老夫当年是答应不再争夺混元益气丹,但那时是老逍遥还在,我敬老逍遥和鹤云天三分才答应的,可现在老逍遥死了,灵丹也不归老逍遥了,那承诺自然也就不算数了。”说着欺近了两步。

林逍逸一时无计,老实说道:“不瞒前辈,家师共有三个徒弟,晚辈只居第二,所以家师去世时并未将混元益气丹的下落告知晚辈,还请前辈见谅。”说着又行一礼,恭敬之至。风元海眯着眼打量林逍逸一阵,说道:“既然老逍遥并未对你有所托付,那你又奉什么遗命来找鹤云天?休要在老夫面前耍滑头,这点伎俩还骗不了老夫。你还是快点拿出来,免得动手伤了你,那就不好受了。”

林逍逸一脸无奈,道:“晚辈当真没有。前辈难道没听江湖上说混元益气丹在我师兄身上,现在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风元海冷笑道:“老夫久不闻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小子休要拿话来哄我。小子不拿出来,只好老夫自己来了。”说着他又欺近一步伸手来抓林逍逸。

确实,风元海在自逍遥老祖将混元益气丹拿走后就很少在江湖走动,至于他这些年在做什么,也无人知晓,这也是武林的一大迷团。幸好林逍逸早有防范,见势不妙就迈步先遁。风元海一招不中,顿时双掌发难。掌风夹杂着地上的积雪蜂拥而至。

林逍逸只觉来势排山倒海一般,不敢硬接,就地一滚,避开掌风,并拣起地上佩剑,在地上一弹即向风元海腰间刺来。

风元海大喝一声“有些本事”,只稍稍避开剑锋,使剑紧贴腰间而过,他挥爪便来拿林逍逸肩胛,迅若闪电。林逍逸大骇,忙向后仰身,双足飞踢风元海手腕。风元海已料中此招,就势抓了林逍逸双踝。

林逍逸双足受困,却弯身回剑来刺。风元海蓦地放开他双踝,这样使得林逍逸失了着力点,不自主地摔在地上,风元海趁势拍了他背上穴道,然后拍拍手说道:“老逍遥的徒弟还算有两下子,只是没把老逍遥的真本事学来。”他把林逍逸提起来仰面放倒后,又笑道:“你一定知道老夫一向是心狠手辣的,如果想多活两年呢,就乖乖把混元益气丹交出来,不然只好让你在这陪鹤云天的老婆了,哈哈……”

林逍逸自出道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大辱,几乎要气炸肺腑了,但还是强忍怒火道:“前辈若再不相信,尽可搜晚辈的身。如果确在晚辈身上,随前辈拿去好了。”

风元海刚要伸手去搜他的身,又忽然停在半空,笑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怎能放在身上,那样早被人家抢去了。你说在什么地方,然后老夫带你去取。”

林逍逸寻思再说什么风元海也是不信,索性怒道:“你既然不信,干脆杀了我好了。”

风元海看着林逍逸笑道:“还有些骨气,让老夫先废了你,看你说不说。”

正要动手,忽闻一人说道:“阻手!我知道混元益气丹在哪。”

风元海一怔,停手不动,寻声望去,却不见其人,不禁更加纳闷了,忖道:“其声似乎是幼龄小童,并且在我左右不远之处,可何以不见人影呢?这倒奇怪了。”正思索中,又闻那儿声道:“你先把我林师伯放了。”

这次风元海听的真切,声音正是从不远处的雪堆中传出来的。风元海心中惊异道:“活人都是有体温的,绝不会置身雪中而积雪不化的。我在这顶上许久也不闻雪中有人,难道这雪中人内功已臻化境,可令心脉通滞自如吗?”于是稍加客气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还请显身说话。”

但声落良久也不闻雪中人有何反应。原来申飞一直默听雪外动静,闻得风元海要伤林逍逸,情急之下,忙谎言相阻。但他周身血脉尚未打通,四肢不能动弹,于是收神静心,暗运内力疏通经脉。

然而正在这关键时刻,风元海忍耐不住,用五分掌力来探这雪中虚实。顿时,雪花纷飞,申飞随着雪花直摔出去。更不妙的是,申飞坠落之处已是山顶尽处的断崖。若从此处掉下去,定然无活命之理。林逍逸看到此处,不由得一声惊叫。风元海未料到雪中人如此不经打,也“噫”的一声,但申飞已坠止崖边,不及救应了。

正在下落之时,崖下忽然跃上一人来,只见他左手将申飞抱起,右手轻轻在峭壁上一摁,就穿上丈许。仅几个起落,已稳当当站到了顶峰。他低头看申飞脸色极为难看,就将申飞放下,探脉查看后,用左手抵在申飞后背的“灵台穴”,助申飞导气归元。

刚才申飞受风元海一掌,只觉全身血脉膨胀,真气倒流,难受的就要晕死过去了,这时忽觉一股强劲的真气自灵台缓缓而入,顿时就将自己内力裹住,涓涓地送入丹田之内,同时四肢血脉也通畅了。他睁开眼,回头看到身后之人鹤发银须,笑容可掬,甚是亲切,于是谢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猛然间他发现老者右手只是一只铁勾,顿时惊喜地叫道:“您是鹤前辈?”

鹤云天微笑默许,扭头对风元海道:“风兄别来无恙呀!”此时,风元海满脸疑惑,寻思:“看这孩子不过十岁左右,内力也是平平,经不得我一分力气,却偏偏能够凝雪不化,受重创而无伤无痛,若非亲眼所见,当真难以置信。”

鹤云天看风元海疑云重重,笑问:“风兄可是因这孩子受你真气所创却毫无伤害而烦心困绕吗?”

风元海被一语点中,也不隐瞒,拱手道:“敢问鹤兄其中缘故?”

鹤云天笑笑,说道:“我在此地观看这孩子已有些时日,就在前日里他已经悟出武学的最高境界,虽然他内力不济,却也能做到万物不损的地步。”

风元海惊讶道:“万物不损的地步!那此儿的修为已在你我之上了?”

鹤云天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一般武人都是先习武,而后知武学之境界,武功越高,境界也是越高。此孩儿先悟出武学真谛,虽然不能伤人,却可以不为人所伤了。”

风元海更为惊讶道:“那此儿习武岂不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了?”鹤云天点头道:“的确如此呀。”

申飞听二人说自己能万物不损,甚是高兴,但有一点不明,就问道:“鹤前辈可知为何我的手脚总给冻僵吗?”

鹤云天道:“此点是因你心中有思念所至。虽然你尽量做到无思无念,但思念之情甚浓,已为神知,故而神不能专注。神不能专注,才使你四肢受损。另外,你内力不足,还不能做到神不专一而内力相补,所以内力高者,神虽不凝,却能以雄厚内力补足,达到神心合一。”

说罢,鹤云天起身给林逍逸拍开穴道,说道:“贤侄受委屈了。”

林逍逸慌忙拜倒,恭恭敬敬道:“晚辈拜见前辈。”却听风元海道:“鹤兄,如今逍遥兄已故,你我之约也该完了吧?”

鹤云天一边快请林逍逸起来,一边道:“逍遥兄虽然已故,但混元益气丹已被逍遥妥善保管。我敢保此物绝不在逍遥兄的徒儿身上,还望风兄不要找逍遥兄徒儿的麻烦。”

风元海打个哈哈,嘴上虽道:“既然鹤兄做保,在下绝无再扰之理。”而心下却一百个不相信,还思考着如何从逍遥老祖徒儿那里得到混元益气丹。

这时恰见申飞起身欲拜过鹤云天,心中顿生一计,于是一步上前,将申飞夹在腋下,转头向山下奔去,并扬声道:“这位小兄弟见识过人,在下与之共叙几日,后会有期了。”

话音落时,风元海与申飞身影已成一个黑点,令鹤云天与林逍逸面面相觑,叹之不已,忙相继追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