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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与子同俦 (4)

第二十一章 与子同俦 (4)

申飞愕然,想起那夜在梦中被白衣女子训斥的话来,喃喃道:“我只知要人理解我,却未想过理解别人。是我太自私,太自私了……”却听许欣欣道:“你知道便好。”顿了顿道:“其实,人家的手,除了父亲和你之后,再没有碰过其他男人了……”申飞愣了愣,不能言语。许欣欣道:“我说与你听了,也不知道你信与不信。如果你还当我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我也没有办法。”说到后来,竟有些凄苦。申飞一阵感动,又情不自禁地探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这次,她只是轻轻一颤,却未缩回,任他握在手中。申飞也不知此时是何心情,冲口便道:“苍天在上,申飞若负了许姑娘,此生不得好死。”话罢,申飞自己都颇感惊讶,浑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竟然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海誓山盟,而且内心无丝毫后悔。许欣欣反手握住他右手,轻轻地说道:“只盼你说的是真心话。”良久良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直到申飞体内的雷阴掌又发作,胸口烦闷,方不自主地挣扎了一下。许欣欣忙问道:“是不是内伤又发作了。”申飞笑着摇头道:“不碍事。”此刻,他只觉心神皆有无穷大的斗志,尽管现在制不住雷阴掌的阴力,但意志增强,亦使体内真气变得强悍无比。而且,周身百骸不断有新的真气产生,向心脉汇聚,不断壮大。其实,每时每刻,他的体内都有新的真气产生,并且身处环境越恶劣,产生的真气越强。与白衣女子从青城山下来之后,他体内自然不断产生新的真气,并且相当巨大。只是他与白衣女子间的关系若即若离,总不能真正静下心来,不能令心神完全无忧,故而这新生真气未到心脉,便给外来掌力击散了。中了雷阴掌之后,这些新生真气又不断被阴柔之力中和,不但不能保护自身,反而在无声无息中壮大阴柔之力,形势更糟。直到此刻,他方心神清爽,再无琐事烦忧,斗志昂扬,意志之力强至极处,再不把雷阴掌放在心上,各处新生真气亦受心神感应,增强的极快,聚集成股股气流,如臂使指般向心脉汇合。

现下,虽不能降伏雷阴掌之力,却也不惧它了。许欣欣扶申飞坐起,从群边撕下一块布条,边为他包扎左胛伤口,边道:“你真的吃了混元益气丹吗?你的伤口很少流血,愈合的也非常快。”申飞道:“小时候,那些人想拿我试药,没料到机缘巧合下,却让我吃了混元益气丹。”当下把儿时吃混元益气丹的一段讲给她听。许欣欣道:“你还挺有福气的嘛。我听宋大哥说,当年全江湖的人都在抢混元益气丹,没想到被你这个小孩子吃了去。”申飞却道:“这那算有福气啊。如果一颗混元益气丹能够换回我父亲的性命,让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我倒宁愿把它给别人……”想起父亲,心中又是一阵难受。许欣欣也深有同感道:“是啊,有什么宝贝,比亲情更重要呢。”而后,略显激动地问道:“你说你见过我爹,可是真的?他……他是否还活着?”申飞略感歉然,把遇到许洪德的经过说了一遍,道:“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许前辈,也不知如今可好。

但我想,既然张兮路把五毒教让了出来,那么许前辈也一定不在五毒教了。”许欣欣听了父亲的悲惨遭遇,却异常冷静,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落泪。申飞伸手抚摩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待我伤好之后,一定把许前辈救出来。”许欣欣一下扑到申飞怀里,哭道:“飞哥,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帮我。”申飞心道:“我身边何尝不是只有你呢。”轻抚着她的香肩,生出同命相连之感。这时,却听一人道:“原来小子躲在这里,害老夫找寻半天。

”申飞一惊,听出此人的声音来,扭头望去,果见那人站在不远处,掠着胡须望向两人,正是刚才要断人手指的老者。许欣欣惊悸,忙把申飞扶起来。虽然老者明贬张兮路,俨然是张兮路有仇,可两人皆有来者不善之意。毕竟有多年的姐妹之情,许欣欣问道:“我姐姐她怎么样了?”那老者道:“你是说那红衣服的小妮子?老夫本来也要折她一根手指的,可是见她长得闭月羞花,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若少了一根手指,实在可惜。老夫一时大发慈悲,便饶了她这次。”许欣欣听姐姐无事,心下稍安,可想到宋晨等人个个像张奉远一样少了一根手指,又不禁暗叹。申飞道:“阁下何人?找我又有何事?”那老者道:“你伤了我儿子,我不找你,却找谁去?”申飞道:“你是何仁雪?”

许欣欣忽闻“何仁雪”之名,不禁“啊”的一声。她与何家四子打过两次交道,现下忽闻何仁雪亲临,自不免惊骇。那老者也不否认,略感惊奇道:“小子倒机灵的很,一语就能猜到?”申飞笑而不语,心下却震惊不小。从老者的年纪和对付张奉迁等人的手段,申飞已隐隐猜到他的身份,只是不能确定,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仍不免吃惊。忖道:“一个何仁雪,可比几十个江湖高手都要难缠。看他情形,并不急于为他的四个儿子报仇,势必另有图谋。且看形势,随机应变了。“何仁雪也不说话,一双贼眼尽在许欣欣身上打转。申飞皱了皱眉,道:“阁下有话就说,没话动手便是。”何仁雪哈哈一笑,道:“听说张兮路有两朵掌上名花,尤以白花为最。

红花我已见过了,确实不同凡响,这白花……”申飞怒道:“何仁雪,怎么说你也是前辈高人,在我们后辈面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丢身份吗?”何仁雪又是哈哈大笑,神色一变,正视着申飞道:“我且问你,你知道张兮路多少事情?”申飞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至于阁下与张兮路合谋陷害武林群雄的事情,在下却知之甚详。”何仁雪道:“是谁与你说的?”申飞轻蔑一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有人告之。”何仁雪心机一动,问道:“可是你娘说的?”申飞道:“是又如何?”何仁雪面上微露喜色,道:“你娘现在何处?”申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确是实话,只可惜何仁雪不信。若不是考虑到许欣欣的安危,申飞倒懒得与他这种人说这么多话,现下只得竭力与他周旋。

何仁雪又把目光回转到许欣欣身上,道:“现下有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你说出你娘的下落,这妮子归你;再一条呢,你死,这妮子归我。“说话间神色如常,申飞却说不出的厌恶,冷笑道:”阁下的如意算盘不错,只可惜我说与不说,她都是我的。“左手伸出,很自然地握住了许欣欣的手。何仁雪呵呵一笑道:”只怕你没这能力。“放眼江湖,能够与何仁雪抗衡的,恐怕寥寥无几,更何况申飞这重伤之躯。申飞心中确实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觉的能临死之际能和知己并肩而立,已经心满意足了。未等他说话,许欣欣便道:”大不了一死,即便死,我们也在一起。“语音决绝,毫不退缩。申飞一阵感动,扭头凝视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心中温暖异常。许欣欣亦回头望着他,看似隔着一层面纱,两颗心早已融在了一起。何仁雪见计谋不可达成,倏地进前,抬手便是一掌。他发掌时,身体尚在五丈之外,掌落时,却已欺近身来,朝申飞面门拍了下去。一股火辣辣的掌风席卷而来,威势非凡。许欣欣身无内力,禁不住倒退一步,引得申飞也一个趔趄。申飞被这股热辣辣的劲风一侵,倒觉十分舒服,百忙中挥剑横削,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何仁雪,只是气势上差了许多。

何仁雪怎敢以肉掌与利剑相拼,只得把掌缩回。申飞防他再攻,手腕一抖,以攻代守向其腋下刺去。何仁雪赞道:“好剑法!”话音落时,人已回到五丈之外。掠须而立,仿佛丝毫没有动过。若就此而观,何仁雪确有几分大家风范,令人望而生敬。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他作恶时的神态,令人打心底里厌恶。见何仁雪突然退回,申许两人皆感迷惑。这时,却见何仁雪以奇怪地眼神看着申飞,半晌,方咋舌道:“你果然不怕毒药……”而后又把目光注到许欣欣身上,道:“她已中了瑞香藤黄粉之毒,若无解药,只剩三天的命。你想清楚了,说与不说,全在你。

”话罢,右足轻迈,并不怎么用力,眨眼已在十丈之外,很快转过山坳,消失不见。申飞感觉许欣欣有些发抖,关切地问道:“那里不舒服?”他对“瑞香藤黄粉”之毒的名字都没听过,更不知其药性。许欣欣摇头道:“现在只是胸口有些闷,不……呀,你干什么?”在她说话时,只见申飞倒转剑柄,挥剑割破了左手腕,递到她面前道:“你快喝我的血其意,忍着心痛,把流出的血液喝了。因混元益气丹之故,伤口凝结十分迅速,若非伤重在身,只怕这点血也难挤出来。许欣欣刚要阻止他不可再行如此时,申飞又在手腕处连隔两刀,道:”也不知有没有用。现在再不逃,只怕真逃不掉了。

“许欣欣极是镇定,吮吸申飞的腕血之后,一声不吭地为他包扎好伤口,这才道:”山里到处都是江湖人士,我们应该往那里走呢?“申飞手腕开了三道口子,觉的有不少阴气外泻,倒舒服许多,当下定定神,道:”我们往南吧。“现在他极欲见到母亲,只是能不能到达峨眉山,还是个问题。申飞虽因意志陡然增强,而抵住了雷阴掌之力,可仍然无力乘马,只好照旧坐在许欣欣之后,轻轻揽着她的纤腰。也许关系急变,令两人皆有些不适应,或许还带着一丝羞涩,两人谁也没有言语,只听着嗒嗒的马蹄声,各有所思。最后,申飞担心许欣欣中毒的情况,问道:“你身体觉的如何?”许欣欣“哦”了一声,回过神来,道:“胸口已不闷了,感觉力气也恢复了不少。”申飞这才放下心来。只听她笑道:“你的血比灵丹妙药还要灵呢。”申飞笑道:“没想到我还不是一无是处,将来开个诊铺,谁有病,就给他点血喝,血到病除,倒能赚不少钱。”许欣欣知他在说笑,仍打了一个机灵道:“天天给人喝血,还不痛死了。”女孩子心里总是很怕痛的。申飞道:“我痛倒不怕,只是害得别人心痛,我可舍不得了。”许欣欣奇道:“流你的血,别人怎会心痛?”随即省悟,双颊一红,低下头去,心中却十分欢喜。

半晌不听申飞说话,许欣欣问道:“你在想什么?”申飞道:“我想到一些事情,感觉很奇怪。”许欣欣问道:“什么事奇怪?”申飞道:“很多事情奇怪,就好象我奇怪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好人,还奇怪你为什么会不顾一切救我,更奇怪你不仅救我,还这般与我亲近……”虽然在心灵深处,申飞已认定许欣欣就是知己无疑,可是这种关系十分微妙,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而且其中有许多事情未知,总令申飞纳闷不解,正想趁此问清楚,却不料许欣欣凄然道:“你,你还当我是一个随便的女子。”申飞见她当真,急忙道:“我没那意思……”慌乱中握着她的右手道:“我当你是红颜知己,方推心置腹,无丝毫隐瞒,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许欣欣抽噎了两下,还是哭了出去,紧紧握着申飞的手道:“飞哥,是我错怪你了,只是我心里害怕……”申飞知道她寄人篱下,所有坚强都是无奈中逼出来的,现在虽有了他做依靠,可心灵感应总是太过玄妙,仍令她惶恐难安,不能全然放心,故而一听申飞此言,便以为他看轻了她。

申飞轻拥着她颤动的双肩,又是爱怜,又是感动道:“虽然我们两人还不是太了解,可我心里已认定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知己。不管我心里有什么想法,我都不想瞒你。所以,有些话你听了以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不知为什么,申飞只想对她坦白,这种感觉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而且,与她的一些亲密动作,全是无意之间的真情流露,毫不做作,亦未感不适,这也是他与其他女子相处时从未有过的。许欣欣停止哭泣,仍带哽咽的嗓音道:“其实,我也很奇怪的。”拉缰缓行,本想把头靠在申飞肩上,却被斗笠隔住了,忽地想起一事,更感新奇道:“你还没见过我的样子吧?”申飞竟也才想起来,笑道:“自古迄今,没有见过对方模样就海誓山盟的,恐怕惟有我申飞一人了。只怕那一天,别的女子也穿你这一身衣服,我可分不出哪个是我的妻子了。”许欣欣扑哧一笑道:“谁是你的妻子?尽胡说。我只道你是个规规矩矩的斯文人,那知说起话来也这么贫嘴。”闻言,申飞忽地叹了一口气,道:“自离开父母之后,只怕惟有此刻是我真正开心的。不知为什么,我和你说话时,感觉话从口出,根本不用思考,再自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