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史衙官”闻得“梁节度使”之言,一时之间,竟识不得如何说话。
“梁节度使”提高了声音,冷笑道:“史衙官莫非以为梁某非是好人,对梁某存了戒心了么?”
“史衙官”见“梁节度使”面带不悦之色,亦不想过于使他难堪,于是苦笑道:“梁节度使,并非下官不愿让梁节度使去拜见我家主子,只是我家主子不想见外人。”
“哈哈,史衙官,如此说来,梁某是外人了!”“梁节度使”大声笑道。他敛了笑容,又肃声道:“史衙官,梁某今日若不拜见贵主人,若是他老人家日后怪罪起梁某来,梁某岂不冤哉枉哉了么?”
“史衙官”被“梁节度使”挤兑得无话可说,只是身子退后一步,护定了马车。
正感尴尬,忽听车内一声娇笑,一人脆声道:“史衙官,何人想拜见本主子!”虽是笑语盈盈,且是声音不高,但听来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车夫“史衙官”听得车内主子发话,躬身道:“禀主子,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宝臣大人要拜见主子!”
便见窗帘启开,一个花容顿时展现出来,樱口启动,娇声笑道:“请问梁节度使,见本夫人何事?”
梁宝臣料不得马车内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娇婵娟,却又识不得她为何人,顿时便傻了眼。梁宝臣呆立马背,怔怔地瞧了良久,方问“史衙官”道:“史衙官,请问贵主人又是何人?”
“哈哈,梁节度使不是要参拜我家主子么,怎的见了我家主子,倒识不得了,更不行礼参拜了?”“史衙官”口中发出大笑声。
“史衙官,梁某实不知贵主子是何来头,又如何与她见礼?请史衙官赐教!”梁宝臣心中虽感尴尬,面上却挂着笑容。
“四王子夫人,梁节度使竟然识不得,岂不有些孤陋寡闻了么?”“史衙官”大笑道。
梁宝臣却不生气,只是笑问道:“四王子夫人?史衙官,请问贵主子是哪家四王子夫人?”
“梁节度使不知庙内是何神,便要烧香参拜,岂不有些孟浪了么?”“史衙官”不接“梁节度使”的话头,只是讥笑道。
“梁节度使”面上一红,虽是心中有气,却也并不发作,只是阴阳怪气地道:“史衙官说的有头无尾的,梁某怎能识得贵主子是何方神圣?”
“嘿嘿,梁节度使,四王子夫人,自是梁王千岁家的四王子夫人了。梁节度使快来参拜便是了。”“史衙官”冷笑道。
“史太,说来说去,贵主子竟然是梁王之媳!哼哼,想我梁某乃堂堂一方藩镇,你却要梁某去与梁王之媳见礼,岂不是辱没了梁某了么?”梁宝臣听得“史衙官”之言,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以手指了“史衙官”,大叫道。
“梁宝臣,前时,是你哭着叫着非要参拜我家主子不可,又并非是史某拉了你来,怎的此时倒怨恨起史某来了?”史太冷笑一声,又道:“梁宝臣,你是自取其辱,却也怨他人不得!”
“史太,在本镇的一亩八分地里,你竟然如此强横、如此放肆,当真是胆大包天!哼哼,史太,你今日既然来了,便也休想再走了!”梁宝臣拍马上前一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见得窗帘又开,“桃花”伸出车外,娇叱道:“梁宝臣,你自称堂堂的一方藩镇,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本夫人胆子最小,吓坏了本夫人,你能吃罪得起么?”又对了史太大喝道:“史衙官,休得与他罗嗦,快快赶车上路!”
史太听得主子发话,手中“宝鞭”一挥,发出“叭”的一声脆响,见得马车向了梁宝臣直冲过来。
梁宝臣拉马退后几步,大叫道:“小的们,与本镇留下四王子夫人的大驾来!”
梁宝臣“来”字才出口,便听“唿啦”一声,见得大队人马涌了过来,将马车围于中央。
梁宝臣驱马向前,冷笑道:“史太,不与本镇说个明白,今日便休想走走出梁某的一亩八分地!”
史太大怒,手中“宝鞭”猝出,向了梁宝臣抽了过来,口中大叫道:“梁宝臣,你敢拦截梁王千岁的人,便是如同造反,便不怕诛灭九族了么?”
“哈哈,史太,什么梁王千岁?你休拿朱温的名头唬人!别人怕朱温,老子却不管他甚么‘猪瘟’、‘狗瘟’的,老子照样敢惹!”梁宝臣大笑一声,又冷哼道:“当年,梁某先祖连皇上都敢招呼,区区一个梁王,梁某还将他当成一个人物么?”梁宝臣道“梁某先祖连皇上都敢招呼”,原是梁宝臣四代祖宗乃是代宗朝发动“四镇之乱”的四镇之一的梁崇义,梁崇义起兵造反,岂不是“连皇上都敢招呼”了么?
史太听得梁宝臣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识得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却也不再多说,只是让随行的数百武士护定马车,又放手中的“宝鞭”于马车上,操起车上的铁戟,跳下地来,以手中之兵指了梁宝臣,大喝道:“梁宝臣,你既然如此说话,想来是造反之心蓄谋已久了!今日,老子倒要试试你有无三把神砂,便要倒反西岐!”史太原是使剑的,只是昔日与黄浩交手之时,所使宝剑被黄浩震飞了,是以他从此便接受教训,改用颇为沉重的铁戟了。
梁宝臣笑道:“史太,本镇正要试试你这个使戟的武当道人到底有多深的道业!史道长乃世外高人,自不会先行出手的,本镇便先现丑了吧!”“吧”字才出口,手中大刀挥舞,一招“力劈华山”施出,向了史太当头招呼过来。
史太听得“道长”、“世外高人”几字,早已气得一荤二素,且是又料不得梁宝臣会猝然出手,见得大刀劈来,心中悚然一惊,识得发招相抗已是不及,只得身子掠起,斜飞出去。他虽是避了开来,身子上的衣襟却被削下了一块来,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史太功力毕是不弱,身子只一闪,便又扑将过来,手中铁戟飞舞,向梁宝臣连连招呼过来。史太轻功极好,围了梁宝臣马前身后,飞来转去,痛下杀手。梁宝臣功力虽比史太略逊半筹,但他身在高高的马背上,大刀居高临下击出,却也威力大极。是以一时之间,二人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山南东道兵马见得节度使动手,各个呐喊一声,亦向了马车攻击过来。
史太识得自己所带武士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是此处离梁宝臣老巢襄州仅有数里之途,若是对方再来些援兵,形势对自己会更加不利了,只有速战速决,才可突围而去。想至此,却也不再防守门户,手中铁戟飞舞,只是拼命抢攻。
梁宝臣见史太只攻不守,焉能不识他的意图?他口中冷笑一声,却也不急于进攻,只是将手中大刀抡圆了,密密地护了身子与坐骑。史太虽是出招勇猛,却也奈何梁宝臣不得。史太见得护车的武士已然与襄州兵马交上了手,自己却被梁宝臣死死缠住脱身不得,直急的嗓子冒火。他身子后退一步,发一声喊,又欺身猛进,手中招式陡然一变,仗着自己力大戟沉,专寻梁宝臣之兵招呼,拟先将梁宝臣兵刃震飞,再擒了他作人质,逼迫襄州人马撤兵。
梁宝臣早已瞧出史太的用心,大笑道:“史太,你以为你的武艺高强、力大无穷,本镇便怕你了不成?好,本镇便称称你到底有多大斤两!”再不避让,手中大刀亦迎了铁戟而上。
二人手中均是重兵,如此以硬碰硬,自是热闹至极了。但闻“砰砰”的巨响之声不绝于耳,二人之兵相撞,犹如洪炉打铁一般,火星飞溅,直迸出丈许远近,直吓得周围人马拼命向后躲避。二人棋逢对手,愈斗愈勇,虽是已拆过了百招,却也毫无倦意,且是亦未分出胜负来。
襄州兵马会斗汴州武士却是尽占上风。汴州武士虽是武功不弱,且是骁勇善战,毕是势单力孤,襄州兵马不唯人数比它多得数倍,且是其中又不乏顶儿尖儿的高手,是以双方拼斗不久,汴州武士便被毙了近百人。
史太见得汴州武士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襄州兵马正一步步地向马车逼近,心中焦灼万分,虽欲上前救护,身子却被梁宝臣死死缠住,那里又能挪动得半步?
正自危急,忽听一声娇叱声由马车中传将出来,旋见得车门大开,由马车中纵出一个绿衣女子来,手中双剑一挺,身剑合一,直向涌近马车的襄州兵马招呼过来。绿衣女子运剑如风,出招快逾闪电,身随剑转,剑随意行,招招怪异,着着夺命,所至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她正杀的起劲,忽听一声断喝之声传了过来:“高小姐,休得逞能,老夫与你斗上三百回合!”喝声才歇,便见一人已然挡于绿衣女子的面前。
“高小姐”看时,却是一位青衣老者。她见了青衣老者,冷笑道:“井将军,既知是本小姐在此,还如此放肆,胆子当真不小!念在你与家严交情不浅的份上,本小姐亦不难为你,快快去吧!”
青衣老者大笑道:“高小姐,小小年纪,倒学会说话老气横秋的了!你借了你父的名头,便想将老夫唬住,让老夫放过你么?不错,老夫是与你父有些交情的,那也只是昔日之事,今日,老夫却不想攀你这门高亲!”
“高小姐”轻笑道:“井将军,昔日,家严教你武功,栽培你做官,待你何等恩义,你怎的竟然忘恩负义,叛他老人家而去,投了梁宝臣?本夫人不问你叛逃之罪,便大大地便宜你了,你今日怎的还要与本夫人过不去?”
“高小姐亦未免太会装腔作势了吧!你与朱友贞成亲数年,又有几日是与他缠缠绵绵地厮守在一起的?这个空头‘夫人’,亏你还津津有味地道来道去,却不知羞!”青衣老者冷笑一声,又道:“不错,你父是对老夫有些小恩小惠的,但老夫在他麾下,却时时要受他的压制与奴役,他又哪里将老夫真正当人看待过?老夫若是再随了如此一个阴险狡诈、鸡肠鼠肚之人下去,岂非断送了老夫的前程了么?”青衣老者得意地一笑,又大声道:“老夫离开令尊,投了梁节度使,梁节度使便任命老夫为山南东道节度副使。请问高小姐,令尊能有如此胸襟、如此气度么?老夫跟了令尊,能熬到这个份上么?哈哈,老夫既受梁节度使知遇之恩,便应倾力为梁节度使效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