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汉子见黄浩以负伤、中毒之身,犹自出手快逾闪电,且是掌势凌厉,心中大惊,身子疾忙跃起,向后掠去,避开了此招。白衣汉子站稳身子,向了后面大喝道:“带了过来!”
喝声才止,便见得几个兵丁押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孩儿走了过来。这小孩儿见得黄浩,大声呼唤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黄浩听得小孩儿的呼喊声,向了他的面上仔细地瞧了过去,才识出了此小孩儿乃是自己失散了数年的儿子。黄浩见得儿子落入白衣汉子手中,心中大吃一惊,呼叫道:“麟儿!”身子便欲扑了过去。
黄浩才举步,却听一阵阴笑声传将过来:“黄统领,再往前走,在下便让令公子领略领略血脉之中万虫爬行的滋味了!”黄浩听得笑声,望将过去,却见白衣汉子以手掌贴于小孩儿背心,正皮笑肉不笑地高声叫唤着。黄浩见得小孩儿受制于白衣汉子,却也停住身子,不敢向前。
白衣汉子见黄浩住足不行,又奸笑道:“黄统领休得妄动无名,若是真气一散,只怕毒物便要侵入您老人家的经脉、肺腑了,到那时,便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只怕也医治不好您老人家之疾了!昔日,令夫人于彤姑娘中了在下的化功散之毒,可比您老人家轻多了,且是内伤亦未有您老人家如此严重,却也成了个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的废人在先,落入黄河之中变成了个‘水鬼’于后。今日您老人家以重伤之身中了重毒,虽是您老人家功力比令夫人高出多多,但您老人家的结局亦是不容乐观的:若是能平心静气地运功疗伤,说不定只会落个终身残疾,而不致落个丢了性命的下场;若是雷霆大发、贸然出手,只怕您老人家便要七窍流血而亡了!”白衣汉子怪笑一阵,又提高了声音道:“黄统领,令公子命悬在下之手,黄统领便不顾令公子的安危了么?”
黄浩听得白衣汉子如此说话,虽是恨得牙根发痒,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
黄浩正感无可奈何,却听白衣汉子又大笑道:“黄统领,想识得令公子是如何落到在下之手,且是此些年是如何活过来的么?”
黄浩却不理会白衣汉子的话,只是以利箭般的目光紧紧地盯了他不放。
便听得白衣汉子奸笑一声,顾自道:“黄统领,十数年前,李某在黄河之中,将令夫人等人乘坐的小船凿了个洞,便潜入水底,顺流而下了。某家天生好水性,在水底走出老远,估计尊夫人几人大概喂了王八了,才上得岸来。某家立身于河岸,见得水中只有几块破木板顺水漂了下来,识得果如某家所猜想,尊夫人几人真的成了‘水鬼’了,便也很放心地离去了。某家一路的行来,却已然到了江州,蒙您老人家不弃,又留下某家来,做了您老人家的亲兵头目。也是某家无福侍奉您老人家,数年前,朱友贞去江州,竟然被他识出了某家来;某家识得再也当不成您老人家的亲兵头目,为您老人家效劳了,便假传您老人家之令,混出城去。某家在离开统领府之时,却也巧得很,正遇上令公子黄麟,便邀了令公子同行。某家出了江州,便直奔汴梁而行,去寻某家义父、梁太祖朱温。途中,某家听得太祖皇爷驾崩,三太子朱友珪即位为帝,心中大吃一惊。当时,某家寻思道:‘朱友珪乃是一个凶狠残暴之人,且是某家昔日在汴州之时,便素来为朱友珪所不喜,若是某家此时去投靠朱友珪,又哪里能有好果子吃?说不定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了!’小人思来想去,却未想出一个合适的去处来。小人正懊恼间,眼前猛然一亮,忽的想起一个人来,当下便径向兴王方向奔了过来。
“小人到了兴王城,于宫殿中寻到一个帝王装束之人,便对了他跪了下去,口呼‘万岁’,大礼参拜起来。帝王装束者见了小人,面上现出惊疑之色,愕然道:‘尊驾不是李仆射么?李仆射此些年在何处贵干,怎的今日到了寡人宫中?’当时,小人面上一红,尴尬地一笑,却也点了点头,恭声道:“回皇上,正是小人。’小人爬起身子,叹了口气,又躬身道:‘皇上,小人此些年的遭遇一言难尽!小人终日在外流浪,饱受他人欺凌和饥寒交迫之苦!小人闻得皇上雄才大略,德昭日月,且是又礼贤下士,识得小人如此在外漂泊终非了局,是以小人便想起来来投奔皇上,为皇上效忠了!’帝王装束者听得小人之言,满心欢喜,悦声道:“李仆射不唯才高八斗,且是能言善辩,字字珠玑,寡人虽有满朝文武乃诸皇子,却无一人能及!寡人有李仆射相助,何愁天下不得,大业不成?’某家听帝王装束者如此说话,心中一动,疾忙跪身于地,叩头道:‘皇上若不嫌小人无德无能,小人愿与皇上做个义子干殿下,也好早晚侍奉于皇上膝下。只是不识皇上圣意如何?’帝王装束者大笑道:“似李仆射这般人杰,挑着灯笼亦是寻找不着的,寡人能得李仆射为子,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一大幸事!只是李仆射小不得寡人几岁,李仆射又怎能为寡人之义皇子?且是岂不要辱没李仆射了么?’小人听得帝王装束者如此说话,面上一红,旋又笑道:‘皇上乃一朝人王帝主,国内之人,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皆是皇上的子民,何况小人乎?小人能拜皇上为父,此乃小人之福,亦是小人祖上有德!’小人笑了一阵,见帝王装束者眉飞色舞,识得他龙心已许,却也恭声道:“父皇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当下大礼参拜。帝王装束者见得小人身边站立着一个小孩儿,当下笑问道:‘皇儿,此子又是何人?’小人道:“回皇上的话,这小孩儿乃是家弟之子,自幼便父母双亡,是孩儿将他扶养长大的。’黄统领,此小孩儿便是令公子黄麟了。令公子听得小人之言,张了张口,才欲说话,却被小人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令公子瘪了瘪嘴,哪里还敢再吐出声音来?小人父皇见得令公子生得俊俏,且是聪明伶俐,心中却也欢喜,只让下人好生侍候,不得委屈了他,却也不让他做些什么。因此,令公子在兴王城中,倒也过得有滋有味的。黄统领,令公子所以如此听话地随了小人到了兴王城中,原是某家在来兴王的路上,便哄骗令公子说是带他出来游玩的。当令公子问到小人为何要将他装入布袋之中带出江州城来时,小人便说是怕您老人家晓得了不让带他出来,是以才将他装入布袋中带出来了。令公子见我们二人愈走愈远,发觉不大对劲儿,便对某家道:‘伯伯,咱们出来游玩,怎的走这么远的路?咱们要到何处去?回去得晚了,爹爹可是要责怪麟儿的!’”
“小人道:“麟儿,伯伯要带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看一些好玩的物事的。麟儿不用怕,你爹爹要责备,有伯伯我呢!’便又拉了令公子快行。如此的一路行来,令公子便已然喊饥叫累了,一屁股跌坐于地,再也不愿行走,口中只是大叫道:‘伯伯,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却早已大声哭将起来。小人被令公子哭得心烦意乱,狠狠地赏了令公子一巴掌,恐吓道:“麟儿再不听伯伯的话,伯伯便将麟儿舍在此处不管了,让野狗、饿狼吃了你,让老雕叼了你!’令公子听小人如此说话,倒也乖巧,识得硬抗无益,却也不哭不闹了,乖乖地随了小人到了兴王城。小人与令公子在兴王,转眼便过数年。数年间,令公子锦衣玉食,倒也未受半点难为,且是小人又为令公子请了高手,教令公子学文习武,是以数年间,令公子文章、武功不仅未有荒废,反而进境神速,只是小人不许令公子胡言乱语,更不许他乱跑乱动。黄统领,如此说来,小人对令公子不是有天高地厚之恩了么?且是黄统领应该感谢小人才是!”白衣汉子说至此处,得意洋洋地看了看黄浩,见黄浩并不搭理自己,只是咬牙切齿地发狠,又顾自道:“黄统领,一月前,小人父皇接得晋王千岁之书,晋王千岁在书中,请父皇发兵助他灭梁,答应夺得天下后与父皇平分疆土。小人父皇识得自己虽是一国之帝,但势力却远不及晋王千岁强大,虽是识得晋王千岁平分疆土的诺言不过是一个空头人情,却也不敢得罪于晋王千岁;父皇又识得大梁王朝气数将尽,江山不久便会姓李,是以接得晋王千岁之书后,明知晋王千岁不是个伴儿,却也不得不带兵来助晋王千岁了。兴王距此千里迢迢,父皇大军一路行来,今日便到了此处了。小人本是一个闲不住之人,又是父皇干殿下,自然也随了父皇前来了,小人来时,亦未忘记了带令公子来。也是苍天佑护,使您老人家父子在此处相见!嘿嘿,此亦有小人之功了!”
黄浩听白衣汉子恬不知耻地道出认人作父之事,心中但觉厌恶至极,且是想吐。当下他以手指了白衣汉子,大喝道:“贼子如此无耻,便不怕将祖宗先人玷污了么?快放了麟儿,不然,黄某定让你贼子死得难看!”
“黄统领,休发虎狼之威了,你又能奈小人何?”白衣汉子大笑一声,又顾自道:“黄统领识得小人父皇是谁么?”白衣汉子不待黄浩开口,又自豪地道:“黄统领,小人父皇便是大汉国皇帝刘讳岩。小人既为大汉皇帝之义皇子,您老人家便不能再叫小人李木、李德权或朱友节了,应呼小人为刘旭了。”
刘岩自是被黄浩一掌击落马下,又被白衣汉子救下的王者装束之人了。这刘岩乃是大唐岭南节度使刘隐之弟。刘隐于梁太祖开平元年归附梁朝,被梁太祖皇帝封为大彭郡王。刘隐死后,刘岩即大彭郡王位,其后刘岩又自立为帝,国号越,都兴王;次年,刘岩又改国号为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