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耿领旨谢恩,却也不敢怠慢,于京师率二万兵马,直奔曹州而来。他到了曹州,又调集了八、九万人马。当下他带了这十余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奔冤句而来。张耿满以为十余万兵马突然袭击,定可一举剿灭义军,生擒活捉黄巢。岂料他带兵马扑至冤句时,竟连黄巢弟兄的影子也未见到一个。
却说黄氏弟兄送走尚君长,返回客厅,商议举旗起兵之事。便听黄存笑道:“二弟,三弟、四弟,明日五弟四人便可返回,咱们明日便招集人手,举义便了。”
“大哥所言极是。”黄巢笑了笑,又道:“大哥、三弟、四弟,咱们明日举起了义旗,便去投奔仙芝大哥去吧。”
“二哥,咱们在此处好好的,去长垣作甚?”黄巢话音才落,一人便大叫道。
“三弟,一只巴掌能拍得响么?”黄巢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掌来,在“三弟”面前晃了晃。他面容一肃,又道:“三弟想过么,咱们明日举义,手下弟兄虽是个个武功不弱,毕竟是人数少了些,如此孤军奋战,又未有作战经验,若是朝廷以大军镇压,只怕义军不敌,甚而有被吃掉的危险了。与其让官兵将咱们与仙芝大哥各个击破,倒不如两股义军兵合一处,协同作战,如此,料来官兵的进攻,是足可抵挡的了。三弟忘了‘一双筷子易折断,十双筷子折不断’之言了么?”
黄巢“么”字未落地,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由门外传了过来:“二哥,一山难存二虎,咱们去投奔王大哥,这第一把交椅,又该由谁来坐?”话音未落,便有一人闯进门来。
黄巢看时,却是一位黄面大汉。黄巢见了此人,笑道:“靖老弟身体有恙,我等弟兄商议举义之事,便未敢惊动老弟的大驾。请老弟休得介意!”又拱了拱手。
黄面汉子大笑道:“小弟怎敢怪二哥?只是小弟身子已然康复,哪里还有甚么鸟病?小弟是不在乎得失的,只是怕二哥去投奔仙芝大哥日后受了委屈!”
“靖老弟都不计较个人荣辱与得失,难道二哥便将名利、地位看得如此之重么?”黄巢笑了笑,又大声道:“靖老弟,咱们起兵,原为百姓,可不是为了自己享乐与舒适的。咱们去投奔仙芝大哥,便遵他为首,咱们为他作个助手,那便又有何不可?”
黄存笑道:“二弟言之有理,咱们明日便去投仙芝大哥去,两股绳拧于一起,不是更结实了么?咱们同心同德,劲往一处使,何愁大业不成!”
却说张耿冤句扑空,心中寻思道:“也好,贼人兵合一处,虽是力量大了些,毕是乌合之众,正好一网打尽!”便又带了人马,向匡城扑了过来。张耿大军到了渭州,又纠集了六、七万人马。当下张耿率此近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直奔长垣而来。哪料得朝廷兵马赶至长垣时,却与在冤句遇到的遭遇一般无二,亦未寻到一兵一卒。
原是黄巢率冤句子弟兵与王仙芝义军会合后,听得张耿大军尾随追来,识得以义军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与唐朝大军正面交锋,于是便劝说王仙芝道:“大哥,义军初起,虽是经过数次战斗,毕竟是小打小闹,却是未经过大战阵的,且是张耿乃久经沙场之人,手下近二十万大军又训练有素,咱们实不可与之死拼硬斗。”
“依二弟之意,那便如何?”
“大哥,黄巢之意,便是要撤出长垣,退出鲁地,转入豫境。”
“什么?退出鲁地?那不是逃跑么?”王仙芝惊叫了一声。他放缓了一下语气,又道:“二弟,咱们转入豫境,异地作战,人地两疏,又哪里能运动自如?且是抛家舍业,便不顾家乡父老乡亲了么?”
“王大哥错解黄巢之意了。”黄巢笑了笑,道:“大哥,以咱们目前的实力,若是与张耿正面交锋,何异于以卵击石?咱们撤出山东,并非逃跑,而是在运动之中,将敌军拖疲、拖垮,使之丧失战斗力,尔后,咱们再回过头来,将它分割包围,一口一口地吃掉。咱们消灭了敌人,不是又可以返回家乡了么?只是要家乡的父老乡亲暂时受些委屈了。”
“好,好,二弟说得好!”王仙芝连叫了数声“好”,又面带愧色地道:“二弟,大哥误解二弟了,请二弟担待则个!如此看来,二弟之见识远胜于愚兄了。”
“大哥过奖了!你、我弟兄,还用客气么?”
义军撤出鲁境,转入外地,一路牵着张耿大军的鼻子,游来转去,自乾符二年夏,至乾符三年秋,已转战豫、皖、鄂等地。张耿大军虽是训练有素,但平日里训练的内容,却均是些攻城破寨、两军对垒之技,又哪里有并点长途行军、跋山涉水之术?装备且是笨重,又哪里及得以行走为长的义军?一年多的时光,不仅被义军拖得疲惫不堪,而且人马也在急剧减少;义军队伍力量却在不断壮大,且是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便在此时,义军突然折而反攻,将张耿大军分割包围。唐军人心惶惶,哪里还能再战?且是哪里还愿再战,不待义军进攻,便降了大半了,余者虽是负隅顽抗,终是不及,瞬时之间,便被收拾干干净净。张耿孤身一人,狼狈地逃回京师去了。
其后,义军又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了一些土地。朝廷虽是屡以重兵镇压,却均被义军击溃。
此时,那大胖子皇帝才真正慌了龙手龙足了,在严令各藩朕征剿的同时,又采取了招降的手法,授王仙芝为左神策护卫兼监察御史之职,企图分化义军力量。左神策护卫与监察御史均为朝廷要职,既有权,又有势,王仙芝在朝廷高官厚禄的收买下,不禁心动,准备接受朝廷招安,也亏得黄巢拼命反对,才制止了王仙芝投降,打破了朝廷的招降计划。经此一事,黄巢识得不便再与王仙芝为伍,便率二千冤句子弟离开鄂地,重返豫、鲁二境。唐僖宗五年二月,王仙芝战死于黄梅,五万义军将士壮烈牺牲,只有数千人马突围出来,北上去投黄巢。(以上内容前文已有交代。)
黄巢听得王仙芝遇害的噩耗,悲伤了一回,指天发誓道:“仙芝大哥在天有灵,小弟若不为你复仇,誓不为人!”取刀在手,刺破左手中指,滴血于酒,端起酒碗,高举过顶,又泼洒于地。
此时,唐朝境内各地,处处难民成灾。黄巢将四方难民中的青壮者招于军中,使义军队伍不断壮大。黄巢又采取“流动作战,避实击虚”的方针,不以攻州占县为目的,只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宗旨,各个击破敌军。他如此施为,短短一年功夫,至唐僖宗乾符六年时,义军队伍已发展至百万之众了。
便在乾符六年十月,黄巢率义军将士南征。义军一路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捣广州。广州既下,黄巢见得唐王朝的统治已近土崩瓦解之势,识得北上反攻之机已至,便于广州誓师北伐。他亲率百万大军,由广州直入桂州,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桂州。义军于桂州火速造筏,万排齐发,顺湘江而下,直驶湘地,夺取潭州。潭州攻下,亦不歇马,又挥师鄂地,攻占了江陵。继尔,又转战于赣、皖、浙等地。所至之处,州县立下,直似破竹。
唐僖宗广明元年七月,百万义军万舟齐发,由采石横渡长江。尔后,义军驰聘江淮间,如入无人之境,痛击唐军。旋又越淮水,牧马中原。稍作修整,便克洛阳,破潼关,直趋长安。
一路之上,义军犹如江河波涛,汹涌直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唐朝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力量。
义军威逼长安,长安外围之敌望风而逃。黄巢见长安外围之敌已清,识得攻取长安之机已至,便要发起总攻之令。黄巢手才挥起,却听一声大呼声传了过来:“冲天大将军,休要攻城,我等投诚来了!”呼声才止,便见京城城门大开,走出数十位峨冠博带之人来,一直步行至灞上,见得黄巢及义军诸首领,纳头便拜。
黄巢瞧时,却见诸人均着了唐朝士大夫装束,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于是沉声问道:“尔等何人,至此何干?”
见得一位紫衣人抬起头来,望了黄巢一眼,口中发出清亮而又恭敬之声:“请问将军可是冲天大将军么?”他见黄巢点了点头,又恭声道:“罪官张直方拜见冲天大将军!罪官等特来恭迎冲天大将军大驾入京。”
黄巢见张直方眉目清秀、齿白唇红的,又听他语声清晰而恭敬,心中却也有了几分喜欢,于是笑问道:“张直方,难得你有如此之心。你原为何职?”
“回大将军,罪官原觍为金吾大将军。”
“张直方,你既然身为唐朝金吾大将军,为何仅帅此数人来见本将军,却不带兵马来降?”黄巢敛了笑容,面沉似水,高声问道。
“回冲天大将军的话,城中已无兵马了。”张直方瞧了瞧黄巢的脸色,小心地道。
“什么?你说什么?”黄巢惊叫道:“城中的兵马都到哪里去了?”
“在冲天大将军才破潼关之时,便随了皇上……哦,李儇西逃去了。”
“呸,那唐僖宗老儿身为一朝人王帝主,竟然如此胆小如鼠,本大将军才入潼关,距长安尚有三百里之途,他便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真不识得羞耻!”黄巢冷笑道。他使劲顿了顿足,又恨声道:“本大将军未能将僖宗老儿生擒活捉,倒也是件天大的憾事了!”
“二弟何须如此懊悔,那李儇躲得过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早晚是要将这个狗皇帝捉拿到手的!”
“唉,大哥,这唐僖宗一跑,只怕事情便要有些麻烦了。”清脆声中带着叹惋声。
“茹妹,事已至此,急亦无益,还是从长计议吧。”“大哥”语声缓缓的道。
“大哥、二哥,怎的婆婆妈妈的?咱们快点进城吧。”一人急促地道。
“哈哈,八弟‘火星子’脾气又犯了!思厚,咱们便如此进京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