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听得独目宦官如此说话,心中更气,当下冷笑道:‘天下的牛皮都让公公吹破了!怪不得公公眇了一目,原来是吹牛皮用力过猛,将眼珠子努出来一只!哼哼,帝王之都,天子脚下,难道便没有人敢管你了么?’“独目宦官怒极,口中发出怪叫声:‘小子,你缺了八辈子德了,净往咱家伤口上撒盐、心头上捅刀子!咱家不给你小子点厉害尝尝,你小子便不识得马王爷有三只眼了!’他阴阴一笑,又道:“小子,时至今日,敢管咱家之人,只怕还未出世哩!’”小弟见独目宦官如此不可一世,更是怒不可遏,切齿道:“哼哼,奸贼,别人不敢管你,但黄某既然碰上了这不平之事,自然便要管上一管了!’”‘小子,看来你是吃了八斤烧刀子,让酒老爷迷昏了头了!好,小子,既然你愿意三个鼻孔喘气——多出一股子气,咱家便让你一股子气也出不得了!’独目宦官大叫一声:“小的们,与咱家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东西!’”独目宦官‘西’字才出口,小弟便觉得背后劲风袭来,识得有敌偷袭,疾忙移形换位,避了开来。小弟回头看时,却见一位大内武士的钢鞭高高举着,尚未收回。小弟乃赴考应试之人,哪愿多事,原想只要宦官能放过西域商人,且不再向小弟出手,此事也便了结了。岂知小弟身子才避开,方欲分说,却见又一大内武士手中大刀一挥,对了小弟劈头剁了下来。与此同时,其他大内武士亦‘呼哨’一声,各以手中之兵,向小弟招呼过来。此时,小弟便是不想动手,却也身不由己了,只得摆开双掌,招架起来。
“当时,小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尽快救人脱身,是以小弟不仅未使兵刃,且是只守不攻;大内武士中自是不乏顶儿尖儿的高手,且是死命猛攻,是以小弟虽是尽全力招架,却也与此些人堪堪扯了个平手。
“独目宦官见众武士战小弟不下,独目之中射出一股凶光来,口中微‘咦’了声,冷笑道:‘怪不得你小子充光棍耍横儿,原来倒还真有两手硬功夫!好,小子,你倒试试咱家的功夫如何!’猝然出手,一掌向了小弟背心拍了过来。
“此时,小弟虽是识得背后有敌偷袭,虽欲躲避,但身子被众武士团团围困住了,又怎能移动得半分?无奈之下,只得气运于背,硬接了一招。料不得那独目宦官看似病病歪歪的,功力却甚是高强,这一掌竟击得小弟吐出一口血来。小弟识得今日再不放手一搏,断难全身而退了,却也不再顾忌,取背后的金刀于手,一招‘泰山压顶’施出,向独目宦官当头劈下。独目宦官似是未料到小弟敢以兵刃出手,心中一惊,虽欲躲避,却已不及,他也当真了得,身子一旋,顺手抓过一个大内武士,高举过顶,对了金刀疾迎而上。听得一声惨叫,见得独目宦官手中的武士身子断为两截了。独目宦官将两段残尸向小弟猛力一掷,身子退后一步,取过一柄拂尘来,手中一甩,向小弟扎了过来。
“小弟听得两段死尸发出呼啸之声,疾飞而来,却也不敢硬接,疾忙闪身避了过去。此时,小弟以负伤之身,奋力出手,却已牵动内伤,便觉脏腑疼痛不已,又见紫衣宦官拂尘挥动,其上马尾根根直竖,竟似钢针一般,刺将过来,识得他内力浑厚,哪里还愿与他纠缠?对他虚晃一刀,身子一闪,向了众武士冲杀过来。小弟志在尽快脱身,当下运刀如风,连连出手,伤了几个大内高手,身子一纵,掠出圈外。好在市场上一片混乱,虽是有官兵拦截,却也未挡得小弟住,只用得片刻功夫,小弟便已然冲出京师来了。
“小弟杀出长安,腹中又觉疼痛,识得内伤又发,疾忙寻一僻静之处,蹲坐于地,调息起来。小弟运气一时,便也有些好转。当时,小弟寻思:‘长安闹出了人命,官府哪里能放得我过?不如返回冤句的为是。’当下便折而东行。小弟一路行来,边走边运功疗伤,回到家中时,已无大碍了。“
尚君长听得黄巢之言,关切的道:“二哥眼下可痊愈了么?怪不得二哥面色有些憔悴,原来是在伤后。”
“尚兄,小弟返回家中已然一月有余,内伤尽愈,修养几日,便会康复如昔了。”黄巢轻笑道。
“黄二哥,小弟记得黄二哥这可是第六次入京应试了吧,黄二哥还想去考第七次么?”
“尚兄,小弟还敢再去长安么?况且如此世道,小弟便是考中了那劳什子进士,又有何用?”黄巢面现苦笑之色,且是有些鄙夷。
“好,说得好!二弟,朝廷昏庸,吏治腐败,天灾人祸,交加而起,如此乱世,还当得什么官儿?”门外有人喝彩道。
尚君长见自己与黄巢二人说话之声甚低,门外之人却隔门听了去,识得此人功力甚高,心中不免吃了一惊,疾忙站起身子来,蓄势以待。
黄巢见尚君长如此小心谨慎,大笑道:“尚兄莫怕,是家兄来了。”当下启开门来。
门才开,便见一位红面大汉走了进来。红面大汉向了尚君长拱了拱手,笑道:“在下惊了尊兄大驾,唐突之处,请尊兄担待则个!请教足下的万儿?”
“小弟尚君长见过黄大哥!”尚君长还一礼,口中大笑道:“‘谨诚子’大哥如此客气,倒令小弟愧不敢当了!”
“谨诚子”转过身子,笑对黄巢道:“二弟,尚兄可赐教来意了么?”
“黄大哥,人道黄家八子个个豪爽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你、我弟兄,还用得‘赐教’二字么?”尚君长爽朗一笑,又道:“黄大哥,小弟光顾听黄二哥讲述应试之事,几乎将肩负的使命都忘记了!”
“使命?尚兄,什么使命,尚兄说得如此庄重?”“谨诚子”愕然道。
“黄大哥,小弟是受王仙芝大哥所托,来联络贤昆仲共同举义的!”尚君长开门见山地道。
“举义?尚兄之言何意?”“谨诚子”愕然道。
“哈哈,黄大哥还晓不得么,王大哥已于渭洲之匡城长垣举起反唐的大旗了!”
“什么?仙芝大哥已经率众起义了?怎的如此之速?”“谨诚子”口中发出惊疑之声。
“黄大哥,世道如此,还有百姓的活路么?与其受冻饿、欺凌而死,倒不如揭竿而起,或许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尚君长语声慷慨激昂。
“尚兄,实不相瞒,在下弟兄虽是对官府心存不满,但举兵造反,与朝廷公然作对,昔日却是实实未敢想过!我们黄家与王家乃世谊之交,情同一家,仙芝大哥既然已经举旗造反,我们也该考虑考虑何去何从了。”“谨诚子”说话不急不缓,但语声庄重。
便在此时,却听门外有人高声道:“大哥,还考虑什么?如此的鸟皇帝,如此的狗官府,咱们还尽得什么忠,守得什么法?仙芝大哥既然已向唐妖开了刀,咱们便也索性杀它个痛快便了!”话音才落,一个黑面汉子已然冲进门来。
尚君长见得黑面汉子一阵风似的旋了进来,吃了一惊,站起身来,笑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
“老三,如此年纪,怎的还如此孟浪、如此放肆,也不怕客人笑话么?”黑面汉子尚未开口,“谨诚子”便呵斥道。
“想来这位便是‘铁铮子’黄三兄了?小弟却是最是喜欢黄三兄这种性情了!”
“黄邺失礼了,请尚兄见谅!”“铁铮子”识得自己鲁莽了些,锅底似的黑面一亮,想是红脸了。他双手一拱,对了尚君长行了一礼。
黄巢见大哥在房中踱来踱去,又忽的停住身子,识得他心意已决,当下笑问道:“大哥以为尚兄与三弟之意如何?”
“二弟,仙芝大哥既然已经率先举起了义旗,咱们岂能不起兵响应,助他一臂之力?”“谨诚子”语声铿锵地道。
黄巢听得大哥之言,心中一阵猛跳,身子由座上“呼”的声站起,大声道:“四弟,取文房四宝来!”
他“来”字才落地,便听门外有人答应一声,旋见一人手中托了文房四宝,跑过门来。此人放物事于案,对了尚君长拱手道:“小弟黄揆拜见尚兄!”
“哈哈,原来‘扶摇子’四兄亦在家!幸会幸会!”尚君长亦还一礼。
黄巢铺纸于案,让四弟黄揆研好墨,他取笔在手,略一沉思,便饱蘸浓墨,奋笔疾书起来。顿时,数行狂草便现于案端。
尚君长注目瞧时,却是一首《菊花诗》,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咀嚼数遍,连叫了数声“好”,笑道:“黄二哥气吞山河,包藏天地,如此气概,如此气势,古今何人能及?!”
黄巢放狼毫于案,豪气冲天地道:“尚兄,既然大哥已决定起兵,便请尚兄回去转告仙芝大哥,便说黄家弟兄亦不做后人!”
“冰雪秀土”点头应了声,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去,才举步,忽又停住身子,笑道:“黄大哥,让小弟会见了五兄‘霹雳子’、六兄‘太和子’、七兄‘安逸子’、八兄‘火星子’再去向仙芝大哥复命吧!”
“谨诚子”大笑道:“尚兄,不巧得很,今日,便只黄存弟兄四人在家,钦儿、秉儿、万通、思厚四人有事外出,至今未返,想来尚兄今日是见不到他们的了。”
“冰雪秀士”笑道:“黄大哥、黄二哥,小弟原想与贤昆仲八人今日都亲近亲近,料不得竟无缘得见其他四兄,反正来日方长,便以后再相见便了。”
大胖子皇上听张耿道罢黄巢兴兵造反之事,沉思片刻,圆圆的胖脸上由多云转晴,又现出了欢愉之色,传旨道:“张耿,王仙芝与黄巢原是区区草贼,虽是遥相呼应,但哪里能识得用兵之道?实不足为虑。朕便命你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调集鲁、豫二地之兵,剿灭此二股流寇,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