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涛不知道,这一星期,我给她妈妈发了十几条短信,并找他妈妈和爸爸谈了三次话……
几年过去,这部曾经创造过奇迹的旧手机我一直不舍得扔掉,至今珍藏在我的“宝贝盒”里,作为我教学生涯中最为宝贵的一段记忆。
谁给你的爱不留缝隙
高一那年,父亲做小生意被骗走了了5000元。这5000元大半是借来的。这使得本来就不富裕的家一下子陷入了困顿之中。父亲痛苦不堪,整天以酒消愁。我和母亲轮番劝说父亲振作起来,可一切无济于事。渐渐的,父亲喝酒成瘾,天天一小醉三天一大醉,有时醉倒在大街上。没有钱,父亲开始借钱,弄得天天有到家里要账的,家里吃了上顿愁下顿。母亲夜夜以泪洗面。从母亲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种从没见过的愤怒和绝望。
一天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不在了,只在我的床头留下一封信。写道:平儿,你父亲变了,妈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我走了,不要找我,好好劝劝你父亲,好好学习……千万不要找我,我不会让你找到……妈妈爱你、爱这个家。
我气愤极了,万万没想到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妈妈居然嫌贫爱富抛下我们爷俩走了,去过她的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去了。还说“爱你、爱这个家”多么虚伪的人!我伤心欲绝,几把撕碎了信,狠狠地一扬手抛向半空,那些纸片如雪片般散开又落下,重重地砸在我的脚下,砸在我的心上。从此,我恨透了母亲。
母亲走后,父亲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三夜,当第三天出来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头发凌乱不堪,脸颊瘦了一圈,父亲一下苍老了10岁,不,是20岁!
我把全部的罪过都推在妈妈的身上。在父亲面前,我不愿提母亲的任何事,甚至她的名字也不想听到。有时实在躲不过,我变成母亲是“那个嫌贫爱富的人”。每当这时,父亲便呵斥我:住嘴,不许这样叫你的母亲!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不怨你妈!看着悔过的父亲,我心疼极了,越发激起了我对母亲的恨。
从那以后,父亲戒了酒,在镇上的一家小厂子打工赚钱还债。父亲把打工赚来的很少的钱全部拿去还债,已经没有闲钱给我交学费。
那天早晨,我空手去了学校,看着其他同学都拿着钱说说笑笑地交学费,我却只有躲在一边抹眼泪的份。我决心找班主任说明情况,等以后有了钱再交。没想到,班主任却说你的已经交了。
交了?谁交的?我诧异了。是我爸爸?班主任摇摇头。那还有谁?我疑惑不解地看着班主任。班主任说,不要问了,反正交了就行,你好好念书,不要想别的。难道是班主任替我交的?我知道,班主任曾经多次给班上困难的同学垫付学费。我感激地看着班主任。
夏天刚过,天冷还没转凉。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件新毛衣。我问谁给的,班主任说不要问了,只管天冷的时候穿上就行了。我推辞不要,可班主任坚持要我收下。我猜想,一准是班主任给买的。当我拿着毛衣回到宿舍,女同学都羡慕极了,夸我有个知冷知热的好妈妈。听着同学的夸奖,我鼻子一酸,眼泪哗哗流下来。同学们哪,你们哪里知道,班主任才是我的好妈妈。
我心里是多么希望给我交学费、早早准备好毛衣的是母亲,而不是班主任!
在一次作文中,老师让写一句话给母亲,我这样写道:母亲,我恨恨恨恨……你!我用黑墨水一口气写了十几个大大的恨字。
班主任找到我,对语重心长地说:平平同学,天下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母亲,不管她做什么,你都应该理解你母亲的苦衷,将来你会明白这一切……
可我哪能对母亲的态度说改变就改变的?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家里的债务打完了,爸爸在村里开了一家小卖店,生活总算走上了正轨,我们家终于走出了严寒。
入冬后第一场雪那天,我和父亲拿着三个学期的学费,感激万分地还给班主任。没想到班主任哈哈一笑说,还钱?这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你们家的。
不是你的,我们家的?我和爸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如坠云里雾里。
我就实说了吧。这钱是你母亲的。还有毛衣、鞋袜什么的都是你母亲买的。
什么?我母亲买的?
对,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爸,那个嫌贫爱富的人的钱我们一分也不要!我斩钉截铁地说。
平平,你不知道,我和你妈是老同学。你妈知道你爸爸的个性和脾气。当时她实在没别的办法才想出这出苦肉计,以此来激将你爸爸,刺激他振作起来。
什么?我和爸爸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是千真万确。平平,你难道不想你妈妈?不想知道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她想你都想疯了。
在哪儿?快说快说!我急切地催促着。
她其实没走远,就在县郊一家砖厂打工,这一年多来真是苦了她了。班主任叹息着说。她天天像男人一样,用自己的一双柔弱的手推车子、搬砖头,一分钱一分钱地赚,自己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可她却舍得花钱,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打一次电话询问你和你爸爸的情况,每次打完电话眼圈都红红的……现在说不上她还在雪地里干活呢……
霎时,我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围了。母亲啊,您这没有缝隙的爱,怎不让我肝肠寸断!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拉着爸爸的手,噙着泪水,哭喊着,妈妈——疯了一般地朝妈妈打工的砖厂方向跑去……
手电光下的秘密
刘老师这两天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焦躁不安。班上又有几个男生晚上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被宿舍管理员逮着,再次在全校张榜通报。这让刘老师脸上很是挂不住。
这也难怪,刘老师当了多年班主任,是全县模范教师,一向以管理有方法富有爱心著称。所带的班级多次荣获省市级优秀班集体。他向来对抓班级管理有信心。所以当校长让他中途接初二(4)班这个烂摊子时,他拍着胸脯让校长一百个放心。
熟悉寄宿制学校情况的都知道,晚上在宿舍点蜡烛看书是绝对不允许的。刘老师刚接手这个班不几天,就有几个学生晚上在宿舍点蜡烛被校长逮个正着。是自己向校长下了军令状这才把学生领回去,并专门召开了主题班会。可万万没想到刚过两天,同样的事又发生了。
最令刘老师气恼的是那个赵大胖,已经两次被逮着通报了,问他具体干什么他死活不说。校长为此大为光火,责令他老刘严肃处理,就是打手电筒也不行。大胖虽然没点蜡烛,可刘老师反复做工作,大胖咬住牙根不说理由,只眼泪汪汪地低头站着。回去!刘老师呵斥道。哎!看着大胖瘦小的背影,刘老师重重叹口气。
要说这个大胖可有点名不副实,个头矮矮的,瘦瘦的,头发枯黄,走路低着头,脸上很少见到笑模样,仿佛阳光从没光顾过他。
不能就这样过去,要不还会有再三再四,若是再被全校通报,那他这个班主任的脸真的没地方放了。不行,纵然大胖是把锈锁,我也一定要找到打开它的钥匙!一向不服输的刘老师暗暗给自己打气。
一夜未眠,刘老师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让和大胖临铺的胡平多留意一下,暗中侦查侦查,看他晚上打手电到底在被窝里干什么,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第二天,刘老师接到胡平“密报”,大胖在被窝里没看什么书,而是悄悄写东西,到底写什么不清楚。
难道他在写日记?那也没什么可保密的,直接说不就行了?要不是搞文学创作?可没听说他喜欢文学啊?真是一个谜!刘老师纳闷极了,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土岭”。
这天,刘老师到宿舍查看内务整理,在大胖的床下捡到一个笔记本。刘老师一看本子署名是大胖的,顺手拿起来。在打开的一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字写的歪七斜八,纸片多处被圆珠笔戳破了,有几处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刘老师好奇地读起来,读着读着,眼睛润湿了——
原来,这是大胖写给妈妈的一封信,信中说,每到家长集体送饭时间,校门口就聚满了送饭的家长,看着同学们吃着热乎乎的饭菜时那个幸福的表情,自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天冷了,别的同学都有父母给送衣服送鞋袜,而自己没有;同学感冒了,都有爸妈接回家,自己只能干靠着……信中那一声声“妈妈,我想你”“妈妈,你在哪里”的呼唤,让刘老师很揪心。真没想到,这个不大言语的大胖原来每晚都在被窝里给母亲写信。
他母亲干什么去了?还有他爸爸呢?这一个个谜团等待自己去解开。刘老师决定家访一次。
在大胖家那两间破旧的屋子里,大胖的爷爷奶奶噙着泪水告诉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大胖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患有精神病的父亲出走多年至今下落不明,大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大胖以前挺爱说话的,只是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变哑巴了,回家就躲在屋里写呀画的……在大胖的房间里,刘老师看到了大胖用笔记本写给爸爸妈妈的厚厚一摞书信,每一封信上都留下了斑驳的泪痕。刘老师沉默了。
这天晚上,刘老师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很晚很晚。
又一个晚自习后,大胖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那个笔记本,一张字条从里面飘出来,大胖赶忙用手电筒照着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大胖同学,首先请你原谅老师无意中看了你的信……原谅老师工作的粗疏,让老师做你的妈妈好吗?记住,这可是咱俩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还有,要注意保护好眼睛,不要过度用眼,它可是通往你心灵的窗户……
从第二天起,每到家长们集中送干粮时间,大胖总会从一个中年男子的手里接过一包好吃好喝的东西。每次大胖眼里都闪动着幸福的光。偶尔有同学问起,大胖总会自豪地说,那是我的亲人。再问,大胖会调皮地说,这是我们的一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大胖把“我们”两个字说的格外响亮。
也就是从第一次从中年男子接过包裹的那天起,大胖被窝里的手电光熄灭了。一盏新的更亮的灯在大胖的心里亮起来,而且经久不息,长长地照着大胖的心田之路……
套圈
马老师走出初二年级办公室,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接连打了一长串哈欠:呵——阿哈哈!放学了!朝西望去,那里,一轮红彤彤的大圆盘正朝着拖儿山徐徐坠下。
马老师扶了扶眼镜,抬腿朝校门外走去。校门口东边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下,围了五六个学生。他们在干什么?不行,得过去看看!多年的班主任工作让他养成了见事就爱管的习惯。
马老师发现那几个学生中除了两个是一年级的,其他都是自己班上的。他们显然早已看见了自己,但没有散开,更没有像往常那样赶紧溜掉。到了跟前一看,只见地上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和几个铁圈。显然他们在套圈。他们中有俏皮大王根生、生活委员雨生,还有体育委员天生……此时,他们一个个正玩得起劲。
“老师,您好!”天生眼尖,先开口了。
“老师,您好!”根生也跟着说。
……
其他几个学生也一起向他打着招呼,这让他感到很高兴。他想起前几天学校刚刚开会,鼓励学生业余开展健康有益的文体活动,现在是放学时间,学生玩套圈没什么不对。这样一来一想,快到嘴边的批评又咽下去了。
“老师,来,一块玩好吗?”天生热情邀请。
“老师,来,玩一把。”
“老师……”
雨生、根声也都齐声附和着。
马老师快五十了,从小生性好静不好动。加上这些年升学压力大,平时又要上课、辅导学生,课下还要补课,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早就没了玩耍的心思。
“老师,您就玩一会儿吧!”
“套一套试试,老师!”
“我们还从没跟您玩过游戏……”
……
看得出,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了。
咦?这几个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他们可都见了我愣愣的,从没这么亲近过一次。“好吧!”盛情难却,马老师答应了。
根生赶紧把那个自做的铁圈递上去。雨生、天生忙着把瓶子重新整理了一番。
万事俱备。马老师走过去,站好,一手拿圈,眼瞅着前面,圈在手里来回一悠晃,一弯腰,“着!”嗖的一下,那圈准确地套在了一个瓶子上,来回转了两圈,停下。
“嗷嗷,中了,中了!”根生跳跃着,欢呼着。
“老师,再来一个!”雨生也跟着起哄。
“好好好”马老师应着,手往前轻轻一送,“嗖嗖嗖”一连抛出去几个,铁圈一只只稳稳地套在了瓶颈上。
“老师真神了!”
“真神人也!”
“神功!佩服,佩服!”
学生一个个发出由衷的赞叹声。那一刻,马老师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老师,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练成这么好的功夫的?”那个一年级的学生问道。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期待。
“我哪有工夫练这个?更没什么绝招。”
“不,老师您一定有绝招,快告诉我们吧。”
“我,我真的没练过。”马老师被问的不知所措,赶紧望着雨生和天生:还不快帮我解围呀!
“不,老师,您真的天天在练功!”雨生、天生、根生异口同声地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马老师饶有兴趣地说。
“老师,您每天上课的时候,都用粉笔头提示我们要认真听讲,这不就是在练准头吗?”
“老师,您的粉笔头功夫都练得弹无虚发了。”
“老师,……”
雨生、天生和在场的其他学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马老师的脸早红得像蒙了一块红布。马老师看着跟前一张张小嘴的一开一合,平时上课掷粉笔头的情形一一浮现在眼前——
根生正在做小动作。
“根生,干什么呢?好好听课!”一声断喝,随之,一个小拇指大的粉笔头飞过来,刚好落在根生的鼻头上,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根生的脸涨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