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从校园里传出马校长是柳岸的亲戚那天起,那些经常故意找茬欺负柳岸的学生收敛了,不再故意欺负他、惹恼他。甚至有的学生还自告奋勇替柳岸补课……柳岸一下子成了学校的红人——这一切都因为他是校长的亲戚。
这一天,马校长在办公室里,门一开,一个中年农村妇女走进来。她很拘谨地介绍说是柳岸的母亲。马校长赶忙让她坐下。
从柳岸母亲的嘴里。马校长了解到更多关于柳岸的情况:柳岸很小的时候,因为发高烧,家里没钱治疗。等感冒好了,柳岸的脑子就开始不太听使唤。医生说这是感冒引起的智力障碍。柳岸的父亲几年前外出打工,至今音信全无。柳岸母亲说着,眼泪扑碌碌流下来。
临走的时候,柳岸的母亲几次欲言又止。马校长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便要她尽管说。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犹犹豫豫地说,听学生说,校长您和俺是亲戚?真的吗?这事俺怎么不知道?
马校长动情地说:老嫂子,您是我的亲戚,我也是您的亲戚。所有学生的家长都是我的亲戚。
柳岸的母亲听了,紧紧握着马校长的手,热泪盈眶:我知道了,咱们是亲戚,是亲戚!
送走客人,马校长提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么一行字:某某中学关于与特殊学生开展认亲结对活动的意见……
想改变命运的羊
狼和羊是两个死对头,羊因为经常受到狼的攻击而丧命,羊就这样在被吃中一代一代延续着。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羊群里终于出了一只羊,当眼睁睁看着祖辈、父辈和众多兄弟姐妹一个个丧身狼腹,它实在忍不下去,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
它把自己关在屋里,天天瞅着屋顶冥思思索,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可最终都因为这些想法太幼稚不现实而被迫放弃了。它苦闷极了,决定出去散散心。
它来到田野里,田野里到处是碧绿的青草。它一边吃草,一边继续想办法。这时,它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一个说:我媳妇好几年一直不生孩子,去年我到庙里求观音菩萨,没想到神了,前几天我媳妇就怀孕了……另一个说:可不是,观音菩萨最大慈大悲了,我儿子病了,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前天我去求了观音菩萨,没想到儿子当晚上就好了,今天早晨他吃了一大碗米饭……羊一听,高兴极了,心里想,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无所不能,她一定有办法让我们羊族强大起来,不再受狼的欺负。我这就去庙里求她。
羊来到观音庙,对着观音大士的塑像虔诚祷告:观音娘娘,求求您,救救我们羊吧……羊刚说完,观音娘娘开口说话了:羊啊,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观音娘娘,我想让自己像狮子、豹子一样强大,狼就不敢吃我们了!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好吧,你就变成一只狮子。观音娘娘把手中的拂子往半空一挥,眨眼间,羊变成了一头威猛无比的雄狮。
羊来到小河边,看着自己的新模样,心里想,这样我就不怕狼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嗥。狼来了!变成狮子的羊顿时吓得浑身颤抖,赶紧逃跑了。
狮羊慌里慌张地跑进观音庙里,不住地哀求观音娘娘,求观音娘娘把自己变成更强大的豹子,观音娘娘答应了,拂子一扬,眨眼间羊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豹子。
羊高兴极了,蹦着跳着来到小河边,对着小河一看,哇塞,我太威猛了。正自我欣赏着,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狼嗥,豹羊心里怦怦直跳,浑身哆嗦,像筛糠一样,赶紧拔腿就跑。
羊再次跑到观音庙里,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地祷告:观音娘娘,我变成了狮子和豹子,可我还是怕狼,说明我还不强大,我听说狼怕火,就让我变成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吧。这样狼来了,我一定要把它变成一堆焦炭!
羊刚祷告完毕,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烫,眨眼间,羊变成了一把红红的火炬。羊跑到小河边,对着河水一照,天哪,这下好了,我变成了火,看狼还敢不敢欺负我!正这么想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狼嚎,羊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慌慌张张如丧家犬一般逃回了观音庙。
羊看着观音像,又一次祷告: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我现在变成了火,可我还是怕狼,说明我还不够强大。我听说狼最最怕的是猎人,我求求你把我变成猎人吧,最好再给我一把世上最厉害的猎枪。羊说完,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扛着澄亮猎枪的猎人。
羊高兴极了,跑到小河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它高兴地说:狼啊,我求求你快来吧,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紧一声的狼嗥。羊一听,赶紧想跑,可腿脚一点也不听使唤,羊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时,观音菩萨出现了。看着瘫软成一滩泥的猎人羊,观音菩萨语重心长地说:羊啊,如果你不改变胆怯的内心,即便外貌再怎么强大,你也永远是一只胆小怕事的羊,永远逃脱不了被狼吃的命运!
言罢,观音菩萨将拂子轻轻往空中一挥,顷刻间猎人羊重新变回了羊。
虚拟证人
溃水事故发生的时候,大刘和小刘正在矿井下埋头作业。是大刘先发现的洪水。水位已经没到了脚踝。大刘二话没说,一把拉起小刘就往高处跑。洪水像一条发疯的黑龙,滚动着吼叫着,吞噬着井下的一切。几台高大的钻井机、七八辆运煤车连同他们的干粮和水被席卷一空。洪水在矿井里发出沉闷可怕的声响。水位不断上升。大刘和小刘只好从这个高地转到那个高地,跟洪水打起游击战。
没有食物,没有饮用水,两人连惊带吓,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都已经筋疲力尽。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身体非常虚弱。
还好,现在他们已经退到了井下最高的地方,可脚下的水位还在缓缓上升。
小刘看着眼前的黑水,心里充满了恐怖,他明显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心里只盼着救援人员快点到来,把他们拉出苦海。
大刘同样看着眼前的黑水,显得心事重重。他心里盘算着,如果再这样涨下去,三四天至多五六天,洪水就会淹没这最后一块高低,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大刘看着黑水,扭头看着小刘,眉头越发凝成了大疙瘩。小刘是和自己一墙之隔的邻居,上个月刚刚结婚,是自己带他出来到这个个体煤矿打工的。没想到刚下井却遇到了这样的事。大刘有些后悔也有些沮丧。他觉得两人真要困在井里出不去,可怎么对得起小刘的新婚妻子牛丽?大刘的心里像碰到了五味瓶。
两人默默不语,黑乎乎的矿井里除了不时有煤块落水的声响外,周围一片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矿井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的黑暗。黑暗像黑色的大鸟一步步逼近自己,直压得两人透不过气来。
两人一天比一天虚弱。
溃水事故发生已经四天了。洪水终于一点点消退。饥饿、缺氧、缺水使得大刘和小刘极度虚弱,已经气息奄奄。小刘昏昏欲睡。大刘直觉得眼皮上像挂了秤砣,随时都要睡死过去。大刘知道,这个时候要是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刘再次想起自己带小刘出来的时候,小刘的妻子说过的那番话:大哥,小刘就交给您了,您可要给我看好管好……不然我可不叫你大哥……
大刘想起这些,心里一阵酸楚。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小刘带出去。
小刘,你个东西,有件事我还没找算你,你给我睁开眼听好了!大刘突然怒气冲冲地说。
大哥,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小刘昏昏欲睡,闭着眼恹恹地说。
你给我睁开眼!你不是东西,我听你嫂子说,上次我到河南买牛,你趁我不在家,欺负你嫂子,你说有没有这事?!大刘说着握紧了拳头。
你……你……嫂子这不是诬陷好人吗?我何时欺负她了?我的为人你难道不知道?再说谁能证明?小刘瞪大眼睛,怒气冲冲,想跳起来,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
你还狡辩,好汉做事好汉当!要证人不是?前院赵嫂子可以作证,是她告诉我的!
这简直是血口喷人,等出去了我非找她算账不可,咱们当场对证!
对证就对证。出去了我再找算你不迟!你等着!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哼!
两人都气呼呼的,完全忘记了面临的危险,背对着背,谁也不搭理谁。
小刘心潮起伏,这个赵嫂子真是冤枉人,无中生有,可恨的是大刘这么轻信别人的坏话,不行,我不能死,不能背这个黑锅,我一定要活着出去,和赵嫂子、大刘嫂子、大刘对质。
大刘那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大刘睡着了。
小刘听着大刘的呼吸声恨恨地说:睡死你!死猪大刘!
事故发生的第七天,在救援人员找到大刘和小刘的时候,小刘终于扛不住饥饿和干渴睡着了。
当小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站着心爱的妻子牛丽和赵大嫂、大刘嫂。
小刘一眼看到赵大嫂,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赵大嫂,你……
小刘,别说了。牛丽止住了小刘的话,擦着眼泪,递过来一张纸条。只见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小刘,我说你欺负你嫂子的事,纯是我瞎编的,证人赵大嫂也是我瞎说的……我在井下干了那多年,我知道,发生这种情况,要是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年纪大了,怕是扛不住了……你一定要活着出去,你要是出去了,代我向赵大嫂还有你嫂子道歉……
是这么回事?那大刘哥呢?小刘急切地问。
他……他睡过去了……
大刘哥——
病房里骤然响起一个青年男人嘶哑的哭喊声……
阳台上亮着的灯
晚上九点多钟,丽丽才从单位加完班急匆匆往家赶。今天是老公大刚的生日。早晨出门的时候就跟大刚说好了,晚上自己要亮一手新学的厨艺,给老公好好过个浪漫温馨的生日。不巧,单位临时加班。老公在家一定等急了。丽丽心里这么想着,自行车蹬得更快了。
夏日的晚上,小城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外出活动的人。马路两边、住宅小区的街道旁被卖水果的、卖小饰品的什么的摊点占得满满当当,给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小城陡然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丽丽无暇欣赏这美丽的红尘夜景,只想着早点回家。远远地看见自家阳台上亮着灯。
这时候了亮着阳台灯干什么,这个大刚,真不知道节约过日子。丽丽在心里甜蜜地责备道。丽丽心里清楚,大刚除了老改不了大手大脚、毛毛草草的毛病外,其他什么都好,心地特善良。自己就看中了这一点才从十几个追求者中选中了他。
丽丽刚一打开家门,一股饭菜香立即沁入肺腑,丽丽禁不住贪婪地吸了吸鼻子,那是自己最爱吃的炒芹菜味。丽丽打眼往客厅的桌子上一看,只见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桌子中间还有一大束盛开的百合花。丽丽被眼前的静谧、温馨的氛围陶醉了。
老公真好!想到老公,丽丽这才发现怎么没见老公的动静?
老公?老公?丽丽一边温柔地喊一边满屋子找寻起来。餐厅、卧室、洗手间……都没有人。咦?这个臭大刚,哪去了?
老公,老公!丽丽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嘘,小声点!不知何时,老公突然从阳台出来,两指放在嘴上,打着手势。
干嘛呢?捉迷藏啊!快过来吃饭,人家都快饿死了!丽丽撒娇说。一边说,一边随手去关掉阳台上的灯。
大刚赶紧阻拦,小声说:别,再亮一会儿。
神神秘秘的,干嘛呢?多浪费电。丽丽不解地问道。
过来,看,看这边!大纲指了指楼下,那里,那里!
丽丽顺着大刚的手指望去,只见楼下几步远的那条土路上,停着一辆五征农用三轮车,一对中年男女正靠着车帮子侧着头数着什么。看样子他们是夫妻。
这有什么好看的?丽丽不满地说。
看仔细点。大刚压低声音说。
丽丽再次看去,看见女的左手拿着厚厚一摞钞票,有一元的、两元的、也有五元、十元的,右手正快速地一张一张数着。女人一边数一边不时笑眯眯地着一眼丈夫,小声说一句什么。紧挨着女人站在一旁的男人,嘴里衔着烟,手里拿着一杆秤,一边不时弯腰收拾地上的瓜皮,一边看一眼老婆数钱。
不就是两个卖西瓜的数钱。什么年纪了还这么好奇。快把阳台灯关了!今晚我要好好和你喝一杯,“奖赏奖赏你”。丽丽催促着,自己的脸先红了,伸手就要去关灯。
大刚把丽丽的手轻轻一推:别急,等他们数完了再关不迟。
看来你还没搞懂我的意思,你没看到,他两个是在借着咱们阳台上照过去的灯光数钱吗?大刚说。
我……我真笨,丽丽自责道,那就让这灯亮着吧。丽丽小声说着,拉着大纲进了客厅。
饭桌上,大纲对丽丽说:我跟你讲一个瓜农的故事——
有两个瓜农,为了筹措儿子上大学的费用,他们第一次开车进城卖瓜。因为他们的车没有交养路费,路上被两个交通局的稽查员查住了。起初,他们很不理解,就是不交那几十元的养路费。还对稽查员骂骂咧咧的。稽查员磨破嘴皮子,反复宣传,最后他们才很不情愿地交了。
后来,那个稽查员在城里的一条街道上远远地看见了他们。也许因为第一次进城卖瓜没有经验,一车瓜没卖掉几个,两口子急得吼吼的。那个稽查员碰巧听说有个单位明天买瓜降温。这个稽查员就跑到那个单位央求人家买瓜农1千斤。朋友说,那两个瓜农高兴地都快哭了。
大刚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说,那两个进城卖瓜的就是楼下的这俩人。看来,他们刚刚卖完剩下的那些瓜。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那个稽查员就是你?
你说呢?大刚调皮地说。
那你没跟他们说是你帮了他们的大忙?
傻瓜,他们要是知道是我,该多尴尬,他们还好意思卖瓜吗?
我们都是农村出身,看到他们就想起当年我们的父母……
大刚,你真好,当初我没看错你……丽丽眼里噙满了泪水,勾住大刚的脖子,温柔地倒在大刚的怀里……
此后,人们经常会看到,在交通局一楼一家住户的的阳台上,晚上总会有一盏灯,一直亮到很晚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