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活啦,噗通!”
清溪湖畔,陈恩明正向两位女伴献诗示爱之际,忽然有一青年携漫天……苍蝇之势,与他擦肩而过,然后义无反顾地投身坠入湖底。
陈恩明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泛着气泡的湖面,然后抬起胳膊嗅了嗅那抹蹭在他肩头的,屎黄色一样的物体,顿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同时一个结论飘荡在了他的脑海——还真是屎!
“呕~!”
待陈恩明呕吐完毕,他身前的两位女伴早已掩了口鼻,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
“这个……”
“别说了。”
没等陈恩明开口解释,两位女伴便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同时拔腿狂奔,顿时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没了,甚至连绣花鞋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
清溪湖底,吕子乔脱下自己的外衫,然后发疯似地搓揉着自己的头发与衣衫,在一口气耗尽时才钻出湖面。
“我的天,还有味!”吕子乔闻了下自己衣衫,顿时绝望道。
此时,唐钰一蹦一跳地来到湖坝上,坐下来好整以暇地掏出一根冰糖葫芦,咬碎了外层晶莹的糖衣后,嬉笑道:“才搬了两三户人家的夜香,你就受不了了,唉,可惜了我婆婆的一番美意。”
“谁说我不干了?”
话说那“好心”的刘婆婆带吕子乔去吃完饭后,真的给他寻了份差事,当吕子乔站在一群莺莺燕燕面前时,他忽然感觉一条康庄大道就敞开在自己脚下,可等其中一个丫鬟告知了他的职责——替大户人家倒夜香,他整颗心便瞬间拔凉拔凉的了。
而当吕子乔努力端起人生中第一个马桶搁上马车时,他便感觉自己伟岸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了,以后他还有何面目,堂堂正正地与姑娘们畅谈人生理想,可是一旦接了这差事,他便能出入于各大户人家的后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李府。
“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倒夜香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只是身体上有一些排斥,但这都是可以克服的。”吕子乔瞥了眼吃着糖葫芦的唐钰,“你小子怎么也跟来了,先前笑得还不够吗?”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枉我还忍着臭味给你送工钱呢!”唐钰掏出钱袋抛给吕子乔,然后撅着嘴巴说道。
吕子乔拆开钱袋一瞧,里面居然还有一块胰皂,顿时咧开了嘴巴,但掏出胰皂后,钱袋里便只孤零零地剩了几个铜板。
“怎么就这么点,我还以为这胰皂是你送我的,感情你是用我工钱买的啊,这也太浪费了吧,有这钱不如买个肉包子。”吕子乔埋怨道。
“哼,才不是哩,你那点工钱哪里买得起胰皂,这是我从家里拿的。”唐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吕子乔,脸上神秘一笑,“不过嘛,我确实克扣你工钱买冰糖葫芦了。”
“你大爷!”
唐钰看着一脸悲愤的吕子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这钱可花得一点都不冤喔,我和李府的公子李小宝,那可是烧了黄表纸的拜把子兄弟,以后若是你想打听李府的哪位姐姐,还不是我唐钰宝宝一句话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打听李府的事?”吕子乔诧异道。
“哼,吃饭时你都旁敲侧击地问了十来遍了,我又不傻。”唐钰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不过有一点,就是我那小宝兄弟的媳妇你就别指望了,我可不会出卖我的兄弟。”
“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有义气的嘛!”
“那是自然,如果小宝媳妇跟你跑了,那多没劲啊,我得给小宝一点锻炼的机会!”唐钰幻想了一遍李小宝被揍的情景,慷慨激昂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李府的后宅就是你我的天下,我的工钱自然有你的一份。”吕子乔挤出一丝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
“嗯,看在你这么够兄弟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要投宿,可以去那边的爱情客栈入住,免费的喔。”唐钰蹦下湖坝,掉头便走,“只是听说那家客栈闹鬼,不过谁让你穷呢,哈哈哈哈!”
看着远去的唐钰,吕子乔捂着脸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古人诚不欺我。”
在老树的荫凉下打了个盹,醒来时衣衫早已被烈日晒干,吕子乔便穿了衣衫朝着唐钰的指示过去了,沿着清溪湖畔没走多远,便见一栋木石结构的高大建筑伫立在那,而一块写着“爱情客栈”四个大字的牌匾,赫然在门梁上挂着呢。
吕子乔想起唐钰说的话,便带着疑惑围绕爱情客栈走了一圈,可走完后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这地段虽然有些偏僻,但胜在风景雅致、清静啊,怎么可能免费?还闹鬼?切,一定是那小子诓我的,不过既然来了,好歹也进去问问。”
打定了主意,吕子乔便抬腿迈入客栈内,可这大白天的,客栈内的窗户竟都合拢着,使得里面黑布隆冬的,倒是确有那么几分凉意。
吕子乔正要呼喊店家时,忽然感应到侧面有一丝劲风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立马运转内功抵御,只听“啪”的一声,木棍应声而断。
柜台后探出一个女人脑袋,瞧了一眼吕子乔后,顿时惊叫道:“铁柱,打错了!”
“你没事吧?”王铁柱急忙撤回木棍,有些担忧地问道。
吕子乔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呆立了几息后,才缓缓说道:“你说呢?”
“壮士果然好武艺,不知师出何门何……哎!”
王铁柱话还没说完,便见吕子乔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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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茂赶到县衙时,却意外瞧见那爱好附庸风雅的闲散知县,正捏着一封信函沉吟着。
“启禀知县大人,属下勘察完命案现场,现回来复命。”
沈临风闻言楞了一下,朝着堂前一看才发觉阎茂进来了,急忙收起信函,心不在焉地说道:“喔,嗯,你说说吧。”
阎茂将宋仵作告诉他的勘察情况,以及胡一菲殴打同僚的事,向沈临风又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不出意外知县只会挥挥手,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一个官员的风评、考课是很重要的,若是因为治下发生命案,且悬而未决的话,势必会耽搁升迁。
再者,阎茂只消稍稍运作,便能从中攫取些利益,还能顺带打压那个不知好歹的胡一菲,最好能让知县对她产生恶感,当即便建议道:“大人,这命案发生在晚上,且人证、物证俱无,实在是难以告破,若是影响到大人您的仕途,这个恐怕便糟了,不若就按醉酒意外身亡结案,只是那个新来的胡典史……”
“喔,此案交由新来的胡典史处置吧,先前她来县衙递过告身了,以后你们同僚要相互照应吶。”沈临风淡然说道。
“大人!”
沈临风径直打断了阎茂的话,继续说道:“胡典史虽然是位女官,但实乃一名干吏,再说关乎人命,沈某身为一县父母官,岂能草率结案,此案你只管配合胡典史便是。”
阎茂难以置信地瞧了眼沈临风,只见他还是那个懒散模样,却不知为何会做出如此决断,再者女官不是当今皇帝因忌惮宦官而设,且仅限于皇宫之内的嘛,何时会……不对,皇宫!难道皇帝也注意到了这块枢纽之地?
“此事必须飞鸽传信向王爷禀告!”阎茂心中暗道。
觉察到一丝问题的阎茂急忙告退,而此时胡一菲也带着一干人等到了大堂,经过对吴常氏的盘问,总算知道了死者吴仁飞不仅仅是个流连妓院的酒色之徒,还是上海县最大的漕帮海沙帮的二当家,而海沙帮的后台历来是众说纷纭。
“哼,看来这桩谋杀案不光牵扯出那位爷,恐怕还能顺带查查漕运这块积弊,如此难题,除了我胡一菲试问还有谁能解!”胡一菲心头不禁大喜。
待释放了吴常氏,又屏退了左右后,沈临风眸中突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精光,举着手中的信函说道:“确是王老大人的笔迹与印信,一别两年,不知老大人现今身体如何啊?”
“王大人常以老将廉颇自比,身体康健得很。”
“那便好,先皇留给圣上的,不仅是一个紊乱的朝政,而且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全仗圣上贤明,重用王老大人等忠臣,驱逐奸佞、励精图治,才有了现今的气象,可轻易不得半途而废啊。”说到此处,沈临风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不知胡千户此行可是为了安化王,亦或者是漕运积弊?可是您一女子身份,实在太过扎眼了些。”
“圣上并非针对哪位皇子,派胡某来也只是代为巡视威慑,若是大伙都安分守己自然无恙,但若有人欲图贪赃枉法、谋逆造反的话,便怪不得胡某向圣上禀命实情。”胡一菲凛然道。
“那便好,不知胡千户接下来有何行动,沈某必然全力配合。”沈临风松了一口气,说道。
“沈大人切莫心急,您还是一切照旧便是。”
听闻此言,沈临风心知无论是明棋暗招,还是真的巡视威慑,都不会动用他,便带着三分失望与七分轻松,说道:“正是,反正来了这上海县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