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路同行
【美】玛妮·玛明嘉
我那时15岁,刚学开汽车,在乡间一条碎石路上想换低档拐弯。我踩离合器,却误踩煞车,车子往前一颠就熄了火,突然停住了。大团沙尘慢慢飘落在车上,父亲和我坐着,目瞪口呆,都不做声。我在等父亲怒骂,但他只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叫我把引擎重新启动。
那是30年前的事了。如今我父亲已去世,我自己有3个十几岁的孩子。父亲有五个儿女,却总是气定神闲,到底有什么秘诀?我天天都在磨那种耐性,如今要教15岁的儿子开车,真希望父亲仍然活着,把答案告诉我。
儿子上车坐在驾驶盘后面,我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真棒!”他说。我看着他把引擎轰隆点着火,调整好后视镜整理头发,扭开收音机调到他最爱听的电台,最后把变速杆推入后档。他沿着又长又窄的车道慢慢倒车,我觉得他表现不错,心情开始放松。我们上了马路,他换了前进档,踩油门。
“小心邮筒!”我大喊,同时一脚踩在想象中的煞车上。他只差两三厘米没有碰到那个邮筒。
“你瞧,平安无事,”他说,“真好玩。”
他把车速逐渐加快,我开始紧张,所有那些邮筒、灯柱和垃圾桶似乎忽然间都变得贴近马路。
“小心你的速度,”我冷静地说,“转这个弯要减速。转这——个——弯要减速!”我右脚把无形的煞车一踩到底。
“我开得并不快,”他说。
“就在下一个路口往右转。”
他开了转向指示灯,但转弯太猛,车子进了相反方向的行车道。幸亏没有车。“你必须只开在自己的行车道上,”我厉声说。车里一片寂静。他紧抓住驾驶盘,我竭力保持耐性。
我们坐在气氛紧张的车里,沿着一条长长的乡间马路前进。我努力保持沉默,让他自己体验开车这回事。静默了一阵之后,他转过头来看我,得意地问:“我开得怎样?”
“很好。”
“你看,妈——你多给我些时间就行了。”
“我知道。你以后开车会开得很好的。”
他微笑着再踩油门,脸上神采飞扬,因为他知道前面有个广阔的天地、新的开始,像现在我们前面有条大路一样。有那么一刻,我像着了魔。
突然间我不再是个心力交瘁的三子之母,而是那个驾驶座上的少女。在时空迷离中,一道智慧之光照耀着我。30年前沙尘飘落在我们的抛锚车子上时,父亲是否也曾忽然想起他自己少年时代的旧事?
这时候,我把踩无形煞车的那双脚挪后,藏在座位下面,注意到天空已变成玫瑰红色。我转过头去望向后窗外面。
“是不是有车子在我们后面?”儿子紧张地问。
“不是,只是后面的落日很美。你看着前面的路,我来讲给你听。”
晚风吹进敞开的车窗,送来乡间黄昏的芳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子又对镜整理了他的头发。车子在路上平稳地前进,我们二人尽情欣赏秋天夕阳染红了的田野。
在这免费乘坐的列车上,父亲给予了最昂贵的真爱,儿子获得了最珍贵的快乐。
12.一对父子和一个答案
佚名
一天早上为了穿越机场,我搭上了一辆把客人从主隧道载往登机门的机场列车。那是免费乘坐的车,这列车整天开过来开过去周而复始,没有什么人会认为这是一桩有趣的事情,但是,这天早上我听到了欢乐的笑声。
在最前头的一节车厢里,一个男子和他的儿子伸出头来,望着窗外前方的铁轨,正饶有兴趣地交谈着。这时,列车停了下来,有的人下了车,门又关了起来。“我们快到了,抓紧我!”那位父亲对儿子说。那男孩大约五岁左右,他伸出手抓住了父亲的上衣,一边依然还用天真而快乐的声音不停地说着什么。
“注意那儿,”那父亲说,“注意到那个飞行员了吗?我打赌他正在走向自己驾驶的飞机。”那儿子说:“不,爸爸,我相信他是给那飞机的驾驶员送可乐去,你没瞧见他手里拿着两罐可乐?”那父亲大笑起来。
当我下车后,我想起我还需要买些东西,而且我的航班离起飞还早,所以我决定再回主隧道。我在主隧道的商店里买了一些东西,正准备再次登上列车去我的候机门时,我发现刚刚在列车上看到的父子俩也准备再次登上列车。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并不是来坐飞机的,他们仅仅是来坐隧道地铁的。
“你想回家了吗?”父亲问。“我还想再乘一次。”“还要?”父亲佯装生气的样子,但很显然,他是被逗乐了。“你不累吗?妈妈在家做的馅饼要被小狗偷吃了!”“这很有趣!”他的儿子说。“好吧!”父亲回答说。当车门开了我们又都登上了列车。
有一些父母亲他们可以花钱送自己的孩子上迪斯尼,甚至到欧洲去旅游,但是他们的孩子却并不一定快乐。也有的父母拥有价值百万的豪宅,并可以给他们的儿子以小汽车和游泳池。但是,在他们中间我难以见到有像这位五岁的小男孩这样单纯的快乐。富裕和贫穷对于快乐来说是不是经常会发生错位?
然而,这个周六的早上,那位认真而快乐地陪着儿子的父亲使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价值百万的昂贵品,而是父母对孩子的真爱和关心;情感的融洽,心灵的相通才是快乐的源泉。世界上可以使人快乐的东西实在是很多的,关键是你要有一颗纯朴而敏感的心。
做父母亲的人,请尽力注意挤出时间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那并不花费什么,然而它会给你以最珍贵的体味。
列车加速了,那父亲指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孩子又笑了起来。
这亲情是永古不灭的火焰。它感动着天地,感动着这世间的一切。
13.隔世亲情
【匈牙利】玛丽娅·列维
我刚满20岁那一年,深爱我的母亲去世了,生活给了我第一个真正的打击。年少的我以为,我一生一世都不能从丧母之痛中缓过劲来。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才慢慢地接受了失去母亲这一无可改变的现实。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我心中的伤痛差不多变得可以承受了,并且又能在大自然中找到万象更新带来的喜悦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常常是带着一种悲戚不安的心情去给母亲上坟的。不久,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思绪不再停留在母亲临死前所遭受的可怕的病痛和她死后我那无限的悲哀上了。通过精心照料母亲的坟,并且一次一次地为它装点鲜花,我渐渐地走出了那些惨痛的回忆。
若干年后,我和姐妹们都搬离了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热土——匈牙利的考波什堡。我们只能在一些特别的祭奠日,比如说“万圣节”的时候,才回到那里探望母亲的坟。
父亲和我一起生活了许多年,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一天一天地变老了,漫长的岁月抚平了他心中因为失去我的母亲带来的撕心裂肺的伤痛。当他最终也和母亲一同安息在白色的大理石之下后,我变得更想去探视那块坟场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总是挑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日子去看望我的双亲。当我悉心照料父母的坟时,我总觉得自己又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坟场里的寂静带给了我平和宁静的缕缕思绪。
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父母坟茔后竟然还有一座朴实无华的坟茔。那近乎简陋的坟茔在装饰着大理石雕刻的豪华坟群中很不起眼。常青藤已经爬满了坟头,而它唯一的装饰只是简单的木十字架以及上面用黄铜镶嵌出的名字。她只活了22岁。不管我什么时候去坟场,那个坟茔和坟茔的周围总是收拾得干净。我每去一次坟场,我对那个只活了22年的坟里的神秘主人就有一种新的想法。
有一天,当我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那座坟茔离去之后,我断定那个坟里安息的是他的妻子。1996年,当我在坟场里忙着准备“万圣节”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位正在照料那个坟茔的老年男子。他身材高大但有点驼,我们彼此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忙各自手中的活。时不时地,我总想悄悄地看一眼我的这位“邻居”,当我看到他没有清扫工具的时候,我把我带来的工具借给他使,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有了这之后,再跟他聊聊天就显得非常自然了。我问他那是谁的坟,他告诉我说:“我妈妈的。1912年,她还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我才一岁半,可以说我从来就不认识她,但我为她专门做了十字架和铜字。”
他接着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来看这座坟,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是因气管炎病发去世的。我的父亲再婚后,继母关心她自己的儿子,所以不管是伤心抑或高兴的时候,我总是来这儿,来我的母亲身边。后来,生活迫使我远走他乡,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个坟,对我来说母亲的坟茔就跟家一样。每每来这里,我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来这里越来越不方便了。然而,只要我的腿脚还能带得动我,我每年都至少会来这里看母亲两次。我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谁知道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