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早已生机全无,只是他的脑袋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眼珠暴裂所有面部轮廓都被拉开,如一颗大球忽然从颈部断裂开弹向空中。宇文闪电般从腰中抽出一物,那是一把亮如一汪碧水的软剑,一下就刺中空中逃遁的圆球,一声惨痛的嘶叫从球内传出,紧接着圆球毫无预兆“砰”地炸裂开,一团物质裹着血肉向一旁飞窜,却被宇文手中的一张大网兜个正着。
那是一个粘稠滑腻兮兮的东西,尾部的鳍还没退化,四只小爪已初露峥嵘,圆鼓鼓的黄眼灵动异常,满嘴尖牙利齿,它此刻正不顾一切拼命撕咬着网兜。宇文提着的大网不知是何材料制成,任凭那个东西竭尽全力地破坏,却难捍网兜分毫,急得它嘶嘶直叫换。宇文捕获这个小东西后,没有露出丝毫的懈怠之色,反而急促地嘱咐卫鸯与我架着岚快走,到预定的地点等他,而他却扭头提着网兜往浅滩方向急行。
我随着卫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根本不辩方向,但哗哗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我们拐弯来到另一处的浅滩,从草丛跨出去,到达水边也就是五六米的样子。卫鸯不善言词,默默地趴在草丛边静静等待,而岚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向我解释什么,也是无语地看着不远处,动静越来越大的浅滩若有所思。草丛一分,一道人影忽闪一下来到跟前,是去而复返的宇文,只见他压低声音快速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我们迅速过河,这一区域的生物基本都让我引向那边浅滩,但过河时千万别发出声响,以防个别生物对那个小东西不感兴趣,而滞留在河中。卫鸯你打头,千万小心,如觉前方凶险不要勉强硬闯,先撤退回来我们再另想他法。”
卫鸯目光炯炯地点点头,看他的气势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我负责背负岚度河,宇文在队尾应付来自身后的突袭。众人偷偷地潜入水中,岚体格属于偏瘦型,但一泡入河中却如海棉吸水一样死沉死沉的,他尽量一动不动借助河水的浮力缓解我的压力,可还是制约了我的动作,真是个不小的累赘。急弛的河流把我们越拉越开,卫鸯领头的黑影隐隐约约,而宇文也是绰绰难辩,我脑中不由地生起一个念头,如真遇到袭击,我是否应该第一时间把背后的累赘扔过去。
河面不宽,我的双脚终于踏上了河流另一边的土地,卫鸯已累得气喘嘘嘘,神经高度紧张再加上尽可能快地减少过河的时间,一番下来确实很折磨人。最后一人也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宇文没作丝毫停留,辩明方向就领着大伙快步向前。此处的环境与河对岸的景色迥然不同,那边充满了绿色遍野的勃勃生机,而这里却到处残留着秋风萧瑟的衰败景象,灰与黄似乎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之色。死灰与枯黄在眼前交替呈现,连大地都是那种令人绝望黑灰色。唯一令我有些高兴的是岚终于恢复过来,他能自己勉勉强强跟上众人的步伐,我好意地想继续再扶他走一会儿,也被他严词拒绝。宇文和蔼地问他:“行不行,别勉强,以后都是相濡以沐的战友,别不好意思,以后说不定就是你帮他。”岚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行,没问题。”
看不出岚体内还有傲骨耸立,这种人现存的已不多。现如今谁不是随波逐流地找寻自己的位置,拼命地蜕化自己的本质,执拗的个性早已被滚滚红尘泯灭,鹤立独行被视作不识时务,拥有变色龙般的本领才是当今最能摄取利益的途径。每个人都在夹缝中寻找自己的一片天地,可往往在途中就已迷失,迷惘无力的感觉占据了整个心灵,忘记了当初的梦想是什么,内心的坚持又是什么。
岚就这样咬紧牙关跟在我身后,痛苦的神情渐渐隐去,直到此刻宇文的速度才飙升起来,跟随着曲折的河岸线一阵风地跑起来,没想到宇文大叔老胳膊老腿,真跑起来还是那般虎虎生风。一堆火光指引着我们向它靠近,每一次看到火光我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代表着浑身通泰的温暖,能驱赶寒冷与疲倦,更别说此刻众人全身湿透。宇文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奋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在此处生火真是活腻了。”他嘴上虽如此说,可是却带着众人直取火堆。
当我们走近时,火焰明显在缩小,此处静得出奇空无一人,只有干柴燃烧时偶尔的爆裂声,地上的脚印零乱,但却有几个破损的背包孤立无助地躺在火堆旁。宇文低首遵循着杂乱的痕迹四处打量,越看脸色越难看,我还没来得及摊开双手烤火,就被他一把拽住,但闻他急道:“赶紧走,此处不能停顿。”我刚想问咋回事,却被卫鸯一把抓牢,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走。走到半道,我实在忍不住问出声来,宇文又恢复到那种笑容可掬的状态,不急不燥地解释道:“我之所以要大家立既走,生怕我们也会如上一批人一样,无声无息地陷落到那块凶险之地。我从他们遗留的迹象判定,最后的脚印全都指向河流,没有拖拉挣扎的痕迹,这难道说明他们都是活够了,自愿去投河自杀,这说不通,所以我断定,他们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另外我还在火堆旁看到若有若无的脚蹼印,要不是在亮光处还真看不出它,这让我想起一种要特别谨慎抵防的生物,那是一种能看透你的本心,会把你内心最渴望的景物如真实般展现在你面前的可怕生物,你会在全无防备地状态下受它控制,一直到死你都会觉得身处仙境。”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们又遇到了相似的一幕,不过从遍地遗留物上分析,这次失踪的人数众多,我本想好好地淘一次宝,却再一次地被卫鸯无情地抓牢,不由分说地把我裹携在队伍当中扬长而去。你不可能对别人的善意横加指责,胡乱发火吧。更何况你的举动还有可能危胁整个团队的利益,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巨大伤害,我只能暗自诽腹遇人不淑。
又一处亮光就在眼前,正确地说是几缕火苗正与黑暗进行着殊死搏斗,要不是离得与它足够进,正巧它从缝隙中透射出来,还真不容易发现。有三个人影把火苗团团围住,尽量遮掩住火光的透出。三人对我们的到来不唯所动,我听见其中一人低声地讯问:“他们是不是又是那东西变幻出来的?”另一人的目光也同时看向一个瘦小的背影,“不是”那道背影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但显得很稚嫩。
这种场面当然是和蔼可亲的大叔出头,语出非凡,就说了句:“大家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些食物与你们一起分享。”果然,立马就有俩人投诚过来,还有一位在二比一的大形势下,不得不低头妥协。宇文招呼一声,我们高兴地围着火苗坐下,终于可以停下歇一歇,烤烤近乎冻僵的手指头。
正在往火里添柴的人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面目清秀十四五岁的样子,大概处正在发育阶段,怪不得说出声音不太正常。一位清馨的女子正在帮小男孩削断粗枝,担忧地低声问道:“这样做不会有事吧?”小男孩狡黠地冲她笑笑,模棱两可地说:“无防,有我呢。”还有一位穿着少有的皮制猎装,高筒靴,低腰短裤,浑圆的手臂与白嫩的大腿大部分曝露在外,真是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我的观后感。此刻的她大马金刀地坐在火堆旁,用一根细长的金针穿透一只形似蚂蚱的昆虫在火上烤,光顾着气嘟嘟地生气了,连她手中的食物将要烤焦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