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着银毛撞墙自虐,只听“哗啦啦”一阵石屑坠落飞舞之声,那个庞大毛球已在高速闪动中失去踪迹。岩壁千疮百孔被它犁出道道深坑,一时之间搞不清它所为何图,难不成银毛见势不妙要逃跑,可它明显奔错了方向,出口的岩壁在对面,它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更奇怪的是银毛这么大的体形,怎么就在一蓬烟尘中突兀地消失不见了。四周无遮无拦一览无遗,整个屋内骤然昏暗起来,不容我有丝毫思量,瞬间漆黑一片,只有几处隐约的光线从屋顶无力地折射下来。
我惊骇地看着波光粼粼般浮动的屋顶,感觉自己就像水缸中一条胆怯的鱼一样,正在心神不宁地偷窥水面上的动静。黑暗禁锢了我的身形,如同浅水生物冒然潜到了深洋区,被无处不在的庞大水压挤压的举步维艰。就在我倾尽全力向白玉池一步步挪近时,银毛终于出现了。它就似一个幽灵一般,猛然从黑暗中透出,悬浮着无质般的身体在空中飘来荡去,团团的墨汁从毛球中喷出,不断地加固着黑暗的黏稠度。
我眼睁睁地看着毛球在我的周围悠闲飞舞,滞碍着我的行动,白玉池就在眼前,可我就是过不去。我如同一个雕塑一样被不断加身的墨汁定在地面,别说是走,就是弯弯小拇指都不可能。这次银毛万分谨慎,我敢打赌,它直到把体内的墨汁全喷光才作罢,就见它颤抖了几下,所有的毛刺耷拉地垂绵下来,兴奋地兜圈围着我欣赏个不停。面对杰作,银毛哈哈笑道:“该死的,这次看你如何隐遁。”它的声音勾动了黑暗的共鸣,音波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我一阵气血翻涌,不受控制地咳出了大片血沫。
银毛见此止不住地狂笑起来,它这一笑不要紧,我可就惨了,就好似一通巨锤无差别地从我全身砸了个遍,七窍顿然流出道道血痕。“你这个蠢货,”我嘶哑地道:“差点被火烧成焦炭的强者,湿幕族尽是你这种狂妄的愚昧之辈吗?”笑声戛然而止,银毛阴恻地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放心,我会好好地伺候你。”说罢,它却向后退去,只到三米外才停下,而身上的长毛越伸越长,如同藤蔓般缠上我的四肢。
“你怕什么?”我艰难地“咯咯”笑道,“怕我再把你点成火把。”银毛“嘿嘿”冷笑几声,猛然尖啸一声,长长的毛发绷得笔直,发尖密密麻麻地刺进我的四肢内。“还不够。”我仰天痛呼一声,忽然凌空而起径直扑向银毛。“就知道你的花样多。”银毛口中淡然道,身形急速往后退去,顿时铺天盖地的的银色长毛仰面向我扑来。我如同飞蛾扑火般迎了上去,血花四溅升腾起漫天血雾。银毛已停止了后撤,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它正面大部分银毛坚挺着刺向苍穹,就在毛尖处一个血人在空中若隐若现地渐渐清晰起来,此人血如泉涌已把长长的毛发印染得一片鲜红,可他还在“咯咯”地往外喷血肆意狂笑着。
我俯视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银毛,笑道:“刺得很爽吧,那你也享受享受吧。”接着一声打破天地规则的怒吼声响起“盂汲经轮”,仿佛天神施加于湿幕族的诅咒一样,银毛一声惨呼瘫软在地。就见团团莹光从它身上飞逝而出,直攀而上,顺着长毛进入到我体内,直到此刻我才彻底放下心里悬着的石头。看着银毛暴声而起,想要扯断连接我俩的长长毛发,只见它摇晃了两下,哀嚎一声又继续干瘪下去。我暗自嗤鼻,真要如它所愿被轻易扯断,我又何必自动撞向它的长毛内,就怕我俩之间的搭桥太少被它轻松挣脱,我才顶着个视死如归的心态让它扎个够,就是要一下摄取掉银毛庞大的生命能量,让它反抗不了任我宰割。
黑暗以一种消隐的态势还原出屋内的本色,银毛放弃了抵抗,球状身体在一阵甩动后显出它的本体,所有的银色毛发已先一步焦黄断裂化成灰烬。我看着光秃秃的银毛,忽然发现此刻的湿幕族与艴僰族长得很相似,湿幕族的脸形略显粗旷些,不过轮廓的细微处与艴僰族蕴含着同样的阴柔之美,同样的身材健硕修长,胸部高耸臀部拓展,最大的区别之处就是湿幕族胯间有一条管状物,而艴僰族则在臀部多了一条尾巴。
银毛的惊惶之色直到此时我才领略到,浑身油腻地溜滑向出口的岩壁,我好不容易地踩停住满屋游窜的银毛,刚想开口说两句,就见银毛腰间的皮裙一掀,夸下管状物一蹦老高,端口发红变粗,“蓬”地一声,一团墨汁没透没脑地喷过来,顿时黑雾再一次地包裹住了我。等我呸声涟涟地脱出黑雾,银毛已屁滚尿流地跑到出口处,匆忙间回头见我迅捷脱困,怪叫一声扭头就跑。我静静地看着狼狈逃窜的银毛,双手冲它箕张,感知域力全力向它笼罩过去。
域力在黏稠的黑暗中收效甚微,先前为了避开迎面刺向要害的银色毛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挪开,可身上还是被刺得千疮百孔惨叫震天。如今银毛不顾一切地夺命狂奔,它的头刚探出岩壁,身体还在屋内就被我定格住。就听它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绿墨,救我。”脑袋就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骨碌碌惊起通道内一排排惊魂失魄的湿幕族毛人。众多的毛人慌乱着相继躲避开银毛的秃头颅,直到被一个高大的毛人捧在手心,场面才算安静下来。随即这个毛人严厉吆喝驱赶着战战兢兢部众涌入岩壁内,而它本人却在通道内退得远远的,神情挣扎地看着潮水般进入的毛人。
空荡荡的道内只遗它一个,石壁那头悄无声息,寂静的可怕,它就直挺地伫立着沉默地等待着。从岩壁进口处透出了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它的神情渐显不安起来,不断焦虑地回头看向通道深处。“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忽然在它身旁响起,高个如释重负赶紧弯腰弓身,双手高捧秃头颅,强忍住心中的悲愤哽咽道:“绿墨尊者,银墨尊被杀了。”一道身影荡漾着显现出来,一件灰色的披风遮得严严实实,清冷的声音在长长的通道内回荡开:“这个刚愎自负的家伙早晚会死在自己的狂妄自大之下,只是没想到会消亡在此处。”高个低声道:“绿墨尊,恳求你为我们尊者报仇,我已经把所有的近卫填了上去,我一直在此守候着,相信凶手还在岩壁内,我领路作诱饵。”说罢,就要大步向前进入岩壁。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拿主意,”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缓冷厉“骄狂的上司与自以为是的下属,还真是蛮配的。你去外面等着,我不需要炮灰。”高个还在犹豫间,就被绿墨的披风一扫,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接着,绿墨缓步来到岩壁前,自语道:“你怎么看?”就听一声低笑从它身后传来:“说实话,我不想进去。”绿墨静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但听后面一阵窃笑道:“你看不出来吗?何必问我,我到现在才发觉银墨尊原来长得这么帅,可惜了,干干净净的多好。”绿墨的披风无风自动起来,深深地叹息了一下,说:“我职责所在,不管我是死是活,我俩的合作自会有其它人延续下去。”说罢,身形完全隐匿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