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木怀远和戴祖涵乘坐的黑色上海牌轿车缓缓驶出石油管理局的大门。车上的气氛有点儿沉闷，维持着沉静和默然。坐在汽车后坐上的木怀远紧锁双眉，默默地抽着烟。紧挨在他身边的戴祖涵略略感到有些不自在。而驾驶员和他旁边的座位上调度员廖磊更是拘谨地连头也不敢回。
汽车驶出了市区。
阴沉了许多天，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露出笑脸，使大地一片明亮，温度也回升不少。公路两旁原本沉暗的绿，像换上一件新衣，变得青翠。望着车窗外辽阔的草原，在一望无际的苍茫中，座座钻塔高耸入云，雪白的油井房星罗棋布，输油管线宛如长长的巨龙绵延伸向远方……戴祖涵顿觉心胸开阔了许多，他长呼一口气，努力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缓缓地开了口：“木司长，前些日子在喇嘛甸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现象，油田的稳产不是油井稳产的总和。从图表上看，油井的采油曲线在短期内是不变的，均匀得像一条直线，但过一段时期就会有变化，没有一口油井不变化。而每一个区块的稳产，都是在各个油井的不断变化中取得的。这个现象说明，油田注水后，每个油井的见效速度有快有慢，分层开采中，有的生产能力强，有的生产能力弱，强求一律是不可能的。因此，要因势利导发挥注水效果，从总体上实现注采平稳，在油水井中适时进行调整。”
戴祖涵的话使木怀远的脸色渐渐开朗起来。一段时间以来，关于D油田稳产的论证已经让他费了不少脑筋。现在，葡萄花油田的开发又提到议事日程上，他感到压力非常大。“很好。你对问题看得比较深，分析得也很透彻，看来，你是下过不少工夫的。你这个发现和观点可以说是对在油田稳产问题上认识的一个突破。当年，喇嘛甸油田开发的时候，有其特殊的政治背景，所以，一上去就是两套井网，300米井距，高强度开采，这在当时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做法。现在，我们之所以搞大量的调查研究，就是为了总结喇嘛甸油田开采的经验教训。所以，在葡萄花油田的开发中，我们不能再搞强化开采了，尽管，葡萄花油田油层的连通性要比喇嘛甸主力油层差一些，还是应该把基础井网定在600米井距。”想了想，木怀远又补充道，“油田开发初期，更要看重职工队伍的建设，不要把产量压得太重，要给基层一点时间，把基础打好，使葡萄花油田的开发收到好的效果。”
车内又陷入一片沉默。
木怀远的心情却十分的不平静。五月份的部党组扩大会曾提出，我国当前石油工业的主要矛盾是储量和产量的增长比例严重失调，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石油地质储量增长不快，而解决这个矛盾的关键是大力加强石油勘探，迅速增加后备资源。因此，要求各油田、探区都要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勘探、找储量上来。西部地区是我国大幅度增加储量，解决石油后备资源的重点地区。从战略上讲，西部地区勘探展不开，就不可能扭转储采比例失调的被动局面。部里准备从东北局范围内选派一个业务能力较强的年轻干部，带队去西北地区，花几年的时间，在南疆塔里木的亚肯、秋里塔克、英吉沙、柯克亚等13个构造做一次全面的勘察。本来，木怀远已经考虑派戴祖涵去执行这个任务。但是，他也注意到，自从青儿离职回H市以后，戴祖涵的工作状态虽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可那深深的悲哀，其中所包含的心碎和痛失爱人的伤感却不时地从他那幽深的眼睛里流露出来，而他向来倨傲冷峻的脸庞也明显地憔悴了，整个人的失魂落魄也显而易见。这一切让木怀远的心不自觉地隐隐作痛，这在他是很少有的一种感觉。沉思了良久，虽然感到有些艰难，木怀远还是开了口：“为了增加石油后备储量，找到石油工业发展的新的突破口，部党组决定要千方百计地拓展新的勘探领域。一方面，要充分利用中央给予的优惠政策，积极探索与外商的合作，利用国外大石油公司的雄厚资金和先进技术，在我国沿海大陆架进行勘探，争取在渤海、南海等海域发现一批可供开采的油气资源。另一方面，以我国现有的十几个油气田为依托，积极扩大勘探范围，寻找新的油气资源。而根据专家建议，南疆——这个我国唯一的海相沉积地区，是找到大油田最有希望的地区之一。”说到这儿，木怀远又沉思了一会儿，片刻，他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小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派你带队前往那个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进行考察比较合适。”
木怀远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等戴祖涵表态，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好继续说下去：“目前，那里已经打出了几口高产油井，发现了一定的石油储量。这次任务的时间会比较长，主要目的是勘察南疆的石油和天然气的总储量。如果……储量和产量能达到一定的规模，就可能会考虑铺设一条南疆到内地的输油管道。”
“我懂了。”是戴祖涵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木怀远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有什么困难吗？”
“什么时候出发？”戴祖涵用问题回答木怀远的问题。
木怀远令人难以觉察地吐了口气。
“抽调各管理局干部和组建施工作业队伍，以及配备专用器材可能还需要几个月，这段时间你可以把在D油田分管工作的部署和交接先安排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休个假，时间你自己定，等部里的正式任命下来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