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四大美女就是这么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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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青梅初晓女儿情,铁骑无情家园破

伍孚呆愣着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发出响彻云霄的笑声。此时已骤雨初霁,阳光斜照,绿树滴露,而那个穿着荷叶罗裙的姑娘满脸娇羞地钻进密林的雾气之中,如仙子般飘然而去了。

一 两小无猜

新兴郡,忻州城。

沐浴在四月春光中的木芝村,一片宁静。

河边怒放的繁花密布,鹅黄、粉红、淡紫各竞芳华,幽吐馨香。彩蝶纷飞,醉绕花丛。晨起的薄雾中,山径中的细柳碧如丝,春风吹拂之下,有如仙人起舞,婀娜生姿。流至洛阴河的山间溪流泠泠作响,熏风和畅,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溪边斜依水面的老桃树,迟开的花已是颓败之势,微风一吹,便纷纷飘入水中,碧水澄澈透亮,略带股清幽的香气。

春风东北起,花叶正低昂。

日暮天无云,煦风扇微和。

水光潋艳好,草与水同色。

今来夏欲晚,桑扈薄树下。

花知女心事,折柳送晚妆。

对镜揽秀颜,飞絮点清愁。

……

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在风中飘散。杜堇收起在溪涧中游弋的嫩指,将打捞上岸的花瓣拢至一处。站起身来,循声向远处望去。

她对此处地形并不熟悉,曾听父亲说,祖母出宫后在此居住了三十年。祖母生平颇为传奇,她原来是江陵富商的女儿,幼年曾经拜师学习书法女红,因为不喜欢这个,便央求父亲为她寻名师学习医术。少年时便在当地小有名气,因为母亲家与皇室外戚梁家有远亲,所以就被征入宫中,被梁皇后赏识,被她派去掌管后宫医典,担任了六年的司药女官。

不料梁皇后病毙,继立的邓皇后与郭贵人都是肚量狭小不能容人的人,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怕她被皇上看中,取代了她们的宠幸地位,就将她打入了冷宫。在冷宫数年,幸好能有大量的时间学习各家医典,后为打发时间,又自学了易容术,倒也不觉得寂寞难耐。

灵帝即位时,大赦天下,下令除殉葬的妃嫔、女官及愿意在宫中养老的宫女之外,宫中的秀女,凡年满三十岁的都可出宫自行婚嫁。杜堇的祖母因为在冷宫多年,已从女官中除名,所以就没有为桓帝殉葬,正好她也年满三十岁,就领诏出了宫。

她出宫后前去投奔父母,不料父母已迁往并州。因为多年与家里不通音信,她与父母断了联系,无奈之下,又去并州寻亲。途经秀容城,遭遇盗匪劫持,被侍中杜乔的后人杜云相救,后来就与杜云结为夫妻。杜云与她二人怕祸从天降,于是在木芝村隐居了三十来年。

但杜堇的父亲杜纯从小就聪颖过人,博闻强记,在州郡里也是很有名气的。祖父杜云看到他做人谨慎,方才让他出外做了官,没成想在任时遭黄巾之祸,被迫引咎辞去了官位,杜纯就携妻妾儿女就来到木芝村避难。

清雾中隐约有抹淡绿色身影缓缓走来,仔细分辨,却只能看到一袭绿带飘乎于风中,那行走的身姿宛如弱柳扶风,舞于繁花之上,摇曳生姿,令人心醉神驰。果真是:无华真国色,有韵自天成。

杜堇迎上去,绿衣女子见杜堇含笑上下打量着她,便放下浣衣提篮,也细细端详着她,杜堇上着鹅黄春衫,鹦哥绿下裙,头戴金步摇,环佩叮当,手白嫩如柔荑,肤净如雪,青丝如绸,唇若涂朱,莹亮柔软,眼波流转,清灵如水。笑容却如碧湖里孤傲的芙蓉盛放,有着夺人魂魄的清冷。

宏昌向杜堇半福了身,柔声说:“姐姐的装束不像本地人,方圆几十里,没有我宏昌不认识的。莫非是杜老夫人的亲眷?”

杜堇笑说:“你就是宏昌?我是杜堇,常听祖母说,宏昌胆识过人、聪慧雅洁,与祖母学习画画,不过几个月,就找到作画的诀窍。祖母所教的人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的。”

杜堇家中并无姊妹,常听祖母在信中提到有一女徒如何聪慧过人,如何清丽如画,因此便遥想与她结拜为异姓姐妹,今日一见,果然是聪明伶俐,寥寥数语,便猜出她的身份。

“真的是杜堇姐?我也听杜奶奶说杜堇姐姐秀外慧中、德修兼备,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筝。对她的医典也多有涉猎。刚才看姐姐,险些迷了眼,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人物!”

宏昌笑意盈盈望着杜堇。她的笑若梨花未开,羞涩中带有一股清奇之色。她的美如欲放的花苞,已初见雏形,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见盛放至极艳丽的牡丹。

杜堇信手摘下宏昌头上掉落的花瓣,见她头顶双鸦髻,全身素净,未有任何佩饰,便从衣中摸出块玉佩,笑着说,“我年满十岁,父亲帐下一宾客见我乖巧喜人,就赠给我一块美玉,正面形似貂,反面形似蝉,就取名为貂蝉,我做佩饰随身带了四年,今天与宏昌妹子一见如故,就像自家姐妹,所以送给你作见面礼。”

宏昌眼帘中映入的那块洁白温玉,果真是两面不一,形态各异。本想推托,但杜堇把佩轻轻放入宏昌手心按住,“妹妹,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宏昌眉头微皱,沉思半晌,灿然而笑,“承蒙姐姐厚意,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名字是杜老夫人取的,是希望我一生顺遂。今天能遇上你,与你结为姐妹,也是我的造化。貂蝉,这个名好听,那我以后就改名叫貂蝉好了。”

说罢,貂蝉就把玉佩系到衣襟上,杜堇也帮她拿着提篮与她同去涧边洗衣服。

一路上春色浓丽,绿枝婆娑,繁花似锦,熏风明媚,芳华正放。

二 爱的萌芽

与杜堇的相识,让貂蝉恨不得告知满天下。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姑娘,快乐无比地将此事告诉了她最好的伙伴伍孚。

伍孚是个愣小子,他父亲是个打猎的高手,于是他也跟着学会了一身本领。伍孚身材高大健壮,额宽脸方,刚毅的脸上透出一股阳刚之气,双目清亮,浓眉大眼中常显现出机智果断的光芒。

在同龄人中,他是组织者、领导者,没有人敢违逆他的命令。但他一遇见貂蝉,常常是呆呆地看着她那飘散的发丝、笑靥如花的脸庞,就期期艾艾起来,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貂蝉对此十分地自豪。

她知道自己容貌出众,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像一朵遗世独立的山牡丹。光洁的脸上虽带着孩童般的纯真与稚气,但眉宇间却流转着成熟女人的娇媚。她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会出人头地,可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会在这个宁静的山村里终老,不过,有伍孚陪着,她倒也不觉得日子有多寂寞。

这日,天气晴好,行云疏淡。杜老夫人说身体不适。作为她最贴心的女徒弟,貂蝉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可以前的存药也不多了,只够煎服一天的了,得去到密林深处采些回来。

一听说要去采药,杜堇立即兴高采烈地提议多带几个人。看着杜堇一脸的喜悦,貂蝉也不忍心让她失望,便约了伍孚、王子威等人上山采药。

杜堇对医典虽有些涉猎,对草药却不熟,偏偏她又十分好奇,围着学医的王子威问来问去。王子威被无穷无尽的问题问烦了,就不理她,一个人往密林深处走去,杜堇也紧随其后。而貂蝉与伍孚因为早就知道要采哪几味药,就与他们分路寻找。

山中天气极为奇怪,说变就变,早上的晴朗不过几个时辰,就变得阴云密布。不一会儿,轰隆隆,墨云翻滚,阵阵春雷震响,这声音仿佛要冲破浓云的束缚,直扑大地而来。一道金光闪过,狂风卷着雨滴从天上呼啸而来。

骤雨初至,打在身上,是沁骨的寒意。

雨如珠帘,隔断了与杜堇的视线,貂蝉大声喊着杜堇和王子威的名字,却不见两人的回声,想必是走远了。

风大雨急,貂蝉来不及找杜堇他们,伍孚就拉着她找附近可避雨的地方。貂蝉的衣服湿透了,虽是仲春,天下起雨来,还是冷彻肌骨。

他们跑了很远,才找到一个可容身的洞口。一阵喘息平定下来,伍孚呆呆地看着身旁曲线毕现的貂蝉,心里燃起莫名的焦躁。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充斥在他鼻端,仿佛有只小手在抓挠他的背,他觉得浑身灼热难耐,连气息也变得浑浊厚重起来。

洞口很窄,她瑟缩的身子无意间碰撞到他,略枕在他的胸膛之上,像一只孤鸟,用自己的姿势,寻求着保护。伍孚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了,他将貂蝉慢慢拢至身边,将身体的温度传给她。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貂蝉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她站在百花丛中,微微地笑着。面色红润,眼睛里盛着不知忧愁的快乐,嘴微微撅着,似乎在向一名青年妇女撒着娇。不知青年妇女说了什么,貂蝉眉毛飞动,快乐得像只小蝴蝶。慢慢地,这只小蝴蝶长大了,当她眉眼弯弯,宛如半月地望着他时,他的心沉醉了。而今天,荷叶罗裙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弱骨纤形,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怜惜之情。

“伍孚哥哥。”貂蝉不安地挣扎开来,略略直了身子,女儿家的羞涩也浮上了心头,一双水眸犹如含着万千雨恨云愁,雾蒙蒙、羞怯怯地与伍孚对视着。

“嗯……”一阵响雷又在头顶上盘旋,震耳欲聋,貂蝉吓得依偎在伍孚怀里,伍孚轻轻地拍了拍她,眼睛里流溢出浓浓的温柔,低沉地说,“别怕,伍孚哥哥陪着你。”她垂着手,咬着嘴唇,拘谨地将身子半靠在他身上。那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搂着她,隐着几分坚定,耳边的心跳急促有力,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

阳光的微笑,眼波微漾的温柔,似春风一阵,拂过貂蝉的心底。她私下也爱慕着这位少年英雄,他清秀挺拔的身姿、憨态可掬的笑,早深入了她心。

头顶上这个低沉动听的声音就像一支羽毛一样轻轻撩拨着少女貂蝉的心,仿佛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找到了避风港,她觉得这个男人将来会保护她的。她幸福地啜泣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把这个美好的少年放在了梦里。

雷声响彻天地之间,在这一方干净温暖的斗室里,少年伍孚静静地抱着少女貂蝉,看着她安然香甜地睡去,眉黛青青,柔顺的头发漆黑如瀑,浓密挺俏的睫毛如扇般盖住那双清波荡漾的眼睛,他不禁心里一动,俯下身来,往那额头上亲了一下。

恰在此时,貂蝉醒转过来,伍孚脸上带着一抹晕红别过脸去。

“伍孚哥哥,你……”貂蝉从他怀里跳出来,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便飞快地跑出了洞口。

伍孚呆愣着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发出响彻云霄的笑声。此时已骤雨初霁,阳光斜照,绿树滴露,而那个穿着荷叶罗裙的姑娘满脸娇羞地钻进密林的雾气之中,如仙子般飘然而去了。侧耳细听,林子里只有一阵清越婉转的歌声:

山清水秀静幽幽,

层层桃李花满头。

桥东桥西好杨柳,

人来人去放歌行。

我本是林中樵,

伐木丁丁唱晚舟。

哪管他花落水流红。

……

三 流寇乱匪

每年四月,麦苗一片绿油,村人便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乡社祭典,虽是兵荒马乱,但和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似乎无多大关系,如同往年,家家户户都送来鸡豕酒馔供奉在社祠。天刚蒙蒙亮,大伙儿就早早来到这里,祈福上天,因为黄巾祸乱,去年颗粒无收,所以他们祈盼上天赐予他们庇护,保佑他们人丁兴旺,五谷丰登,战火平息,让他们平安度过荒年。

在主祭的引导下,每个人都对天地之神膜拜献牲。杜堇拈了炷香,朝土地神拜了拜,笑嘻嘻地说:“貂蝉妹妹,你也拈炷香吧,愿你和伍孚哥哥早日成亲。”

貂蝉迷茫地看着那些烟雾中虔诚的人们,有些不屑,这些泥塑之身真能让百姓如愿以偿吗?真的能操纵每个人的命运吗?她接过杜堇递过来的香,想起伍孚,不自在地红了双颊,跪倒在地,对那存在于人们心中的神灵默默祈祷起来。

祭礼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争先分亨祭品,铁锅里的肉滋滋地冒着香气,洒在土地里的醇香似乎让人们看到今年田里金黄的庄稼。枝头的喜鹊也凑喜似的叫个不停,更添了几分喧闹。

杜堇从人群中把貂蝉拉出来,拉到祠堂不远处高坡的女墙后面,对着她嘘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先晕红了脸,“貂蝉,我过几天就走了,听我爹说,他有一同朝为官的好友,也是新兴郡人,小时候我跟他家定了娃娃亲,他姓秦。秦大人现在调任京官,过几天就返京了,因为我爹没了官职,秦大人怕兵荒马乱的,出什么事故,就邀我家人一同前去洛阳,在那儿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貂蝉与杜堇虽认识时间不长,但已是姐妹情深,一听说杜堇要走,心内感伤,泪如雨注。与杜堇正话说着这件伤心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凄厉地喊着:“黄巾军来了!”

人们对黄巾军的印象仅止于皇帝的诏书,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黄巾军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洪水猛兽。

这一声呐喊,把沉浸于离别的痛楚中的貂蝉与杜堇惊醒了。她们俩抬起头,朝数十米远的社祠望去,人们潮水般慌乱地分散逃窜。正架在火上的锅被掀倒了,酒坛子也裂了,酒和肉汁四处流溢。有小孩子滑倒在地,也没人扶他一下,就那样被无数只脚踩来踏去。

貂蝉与杜堇慌乱地看看彼此,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厮杀打斗声铺天盖地,惨叫声如雷贯耳,仿佛潮水一般,齐齐向她们涌来,仿佛整个大地也在颤动。杜堇紧紧地抓住貂蝉的手,指甲慢慢沁入她的手掌之中,她的泪溅在貂蝉的手掌,显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貂蝉知道,此时她若乱了阵脚,她与杜堇一个也活不成,便紧紧反握住杜堇的手。每个大兵都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带着食人的疯狂与狞笑。寒气逼人的大刀挥舞着,马蹄踏过的地方,顿时血流成河。

貂蝉眼见着大兵流水一般地追赶着跑回村庄的百姓,眼见着那些禽兽一般的士兵涌进各家各户。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她是如此地渺小,既无将兵之才阻止这一切发生,又无超群武力救乡党于水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如噩梦般的情景,却无能为力。

貂蝉不知道她与杜堇在此待了多长时间,只见太阳一点点从东南移向正南,远处升腾起一片火光,火势凶险,火苗似乎在做游戏,几条火龙互相游斗,小小的木芝村,已宛然成了一片火海。

四 家破人亡

她与杜堇顺流而下,走至山下的村口,昔日清澈见底的溪流已被鲜血染红,溪边的水草上还横着几具死尸,定睛一看,原来是阿娘与阿弟。

貂蝉顿感浑身酸软无力,两眼潮湿,心如刀割。她与杜堇合力把阿娘与阿弟的尸首移至岸上,又一个个查看没入溪流中的尸体。

她与杜堇站在村口的高坡之上,此时又累又饿,脑中一片混乱。她们看着大兵从村口鱼贯而出,马车上拉着从村里搜刮来的粮食。马头挂着血淋淋的人头,而那些大兵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仿佛这些人头不过是贱如草芥的战利品,而不是活生生的生命。

后面又有一队人拿刀威逼着一队哭哭啼啼的年轻漂亮的女人,不但貂蝉认出了那些熟识的姐妹,连杜堇也看见了里面有她的两位姨娘,她们有的是新婚的,有的是待字闺中的,有的是丈夫死在战场上新寡的,全被这群不可一世、烧杀抢掠的强盗收为营妓了。

她们俩看着大兵离溪涧越来越近,貂蝉捂住杜堇的嘴,防止她叫出来,把她拉入身边的荆棘丛中。荆棘丛新叶初发,长满了倒刺,扎在肌肤上,划出几条血红的道子,血迹片刻就汇集一处。

与来时秋风扫落叶般的杀气腾腾迥然不同,大兵们慢慢悠悠地离开了,整个村寨陷于一片死气沉沉中。她与杜堇看了看绝尘而去的大兵,放声大哭起来。她们哭天抹泪,手拉手沿途找寻生存者,却随处看到残缺不全的尸体,杜堇踩到一具尸体,差点绊倒,手摁到一面血迹斑斑的三角旗,杜堇捡拾起来,趁着朦胧的月光,看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董”字。

在杜宅的废墟里,她和杜堇找到了几具烧焦的尸首,又找到死于井边的杜夫人,焦尸面容模糊,已分辨不出是何人,只看出痛苦挣扎的痕迹。而杜夫人衣襟被扒开,身上有多处红色血痕。她的面容青黑,杜堇查看了一下,心中悲愤交加:“我娘是咬舌自尽的。我刚刚查看了一下,这旗是官旗,主帅姓董。没想到官兵如虎,使木芝村遭此大劫,仅剩下了我们姐妹,现在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那个让她仰慕、总是替她拿主意的少年英雄也不见了,谁能告诉她怎么办啊?貂蝉迷茫地想。

“姐姐,你吓坏了吧。别怕,姐姐,貂蝉要陪姐姐好好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为这木芝村几百条人命讨个公道。

杜堇看貂蝉脸色苍白如雪,一头青丝在银色的清辉下如流水一般,但那神情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决。

月色如水,貂蝉与杜堇手拉着手躺在山上草屋里的苇席上,静默不语,劫后余生的痛楚让她们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貂蝉看了看紧抓着她的杜堇,已是困倦至极,慢慢进入梦乡。而她却无法休息,身上的衣服汗湿沓沓地贴在肌肤上,山径上的凉风透过竹帘吹进来,冰冷刺骨,冻得手脚发麻,似乎没有了知觉。

杜老夫人曾说要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山村终老,终是天不遂人愿。举头望去,木窗外,明月依旧,但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她们的家没了,明日她们该去哪儿啊?

五 命运多舛

第二天,貂蝉病了,浑身滚烫,目色发赤,脸色绯红,脑门儿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姐姐……”貂蝉睁开眼睛,草屋里没有一丝风,竹帘也没有卷起来,光线有些昏暗。貂蝉看着憔悴不堪的杜堇,她含笑看着她,突然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她一直以为杜堇高贵,即使拿她当姐妹,她还是觉得她是降尊纡贵的,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在这个世上,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人就是杜堇。

在乱世当中,她与杜堇没有死的资格,木芝村的几百条人命,宁死不受凌辱的杜夫人、惨死的阿娘与阿弟、溺死在溪水里的乡党,还有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的伍孚,都是她活下去的力量。

身体好些以后,貂蝉与杜堇决定投奔调任回京的秦大人,她们想着官道不能走,若碰上大兵,命悬一线,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谁人能帮她们,所幸是两个人,可以做伴走山路。

不成想走山路却走错了方向,越过牧马河,一路风餐露宿,风雨兼程,竟然走到了并州的地界。此时已是八月天气,两个人走了三个月,身上银两已花完了,破布烂衫,跟要饭的乞丐差不多,幸亏两个人还能画些字画赚些生计,兼乞讨过活,这才不至于饿死在路上。

“姐姐,听刚才那老爷爷说这是并州地界,我们该不会是走错了方向吧?”杜堇看着貂蝉笑了笑,有些无奈,错了便错了吧,这三个月如若不是貂蝉陪在身边,舍身救她,她可能早在中了蛇毒之后魂归西天了。

杜堇安慰了一下貂蝉,她决定带貂蝉投奔她父亲生前的朋友。

她们在当地百姓的带领下,来到了并州治所晋阳,找到了杜堇的那位杨叔伯,他是并州刺史丁原帐下的从事。杨夫人一见她俩,就十分喜欢,当即收了貂蝉和杜堇当了干闺女,待她们跟亲生女儿似的。

每天,杜堇与貂蝉坐在画堂里与杨夫人谈诗品茗,好不自在。

一天夜里,竹帘漫卷,清风徐徐,夜凉如水,清辉生寒。杨夫人与两位小姐在后花园赏月,皓月当空,貂蝉却想起那场大火,那天也是冰凉的月光,不禁悲从中来,引泣而歌。杜堇也被勾起了无限往事,走进后堂拿来了筝,为貂蝉伴奏。

筝声幽婉,凄凄切切,动人心弦,一曲过后,貂蝉又跳起当日木芝村社祭之大鼓舞。

筝音时而如飞瀑泻雪,时而如金石相击,时而如罅泉呜咽,时而如万马奔腾。看那舞姿,旋转间皆具张力,蓄势待发,那衣袖仿佛是长剑,开合之间都带有杀气,瞬间却慢慢柔和下来,舞者的表情肃穆庄严,似在痛苦挣扎。那火红色的轻纱上下翻飞,有如火龙互相游走,火势渐歇,最后拖曳在地,华丽夺目。

在场观看的人无不动容,都如痴如醉,如坠云里梦中。整个后花园鸦雀无声,连何时有人进来都不曾知道。

“好筝,好舞!”只听得有人掴掌称叹。众人抬眼望去,中庭对面荷塘边,荷叶田田,幽幽一池碧水,在月色中泛着鳞波。荷塘之后就是南书房,书房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穿着明黄色官服的人。那人和从事杨大人信步走来,众女眷忙行礼作揖。那个人对杨从事说:“两位小姐的歌舞都是超凡绝伦,相貌更是不凡。虽然年纪尚小,日后一定是国色天香。杨大人,有这样的女儿,你一定能藉此平步青云啊!”

一听这话,杜堇和貂蝉心里一“咯噔”,花容变色,心想:今夜不该这样随兴。

只得听杨从事回答道:“陈大人,这两位是末将的干女儿,她们父亲在世的时侯,已经做主许了人家,等年满十五岁就嫁过去,在我这儿也不过是逗留几日,此事劳烦大人不要声张,一旦毁了女儿家的名节,我对她们的父亲也不好交待啊。”

那陈大人连声说“可惜”二字,脸上带着复杂的笑,与杨从事穿堂而过。

虽然杨从事再三保证,不用她们过分地担心这件事,但貂蝉她们俩还是心里不安生,杨府恐怕是不能久留了。

果然,过了不几天,杨从事说新任刺史丁原不知从何处得知杨府有两个绝色美女,一个胜若幽兰,一个娇如芙蓉。就想要让她们给自己做小妾,并限他七日之内将新夫人送到府上。

杨夫人得知此事,想着丁原也没见过杜堇她们俩,就与杨从事商议了一下,让自家年纪相仿的外甥女冒名顶替进丁府,并令家丁送两位小姐连夜出了并州,拿了书信找京师秦大人,说明杜家情况。

看着她们俩这么仓惶地离开并州,杨夫人紧蹙双眉,眼泪沾湿了衣襟,说真舍不得两人就这么走了。杜堇突然想到二人来并州时一副乞丐模样,没人注意。如果今夜盛装出城,势必会引人注意,而连累了杨从事一家。所以杜堇就在脸上涂抹些颜料,换上青色杂役短衫,青色长裤,与貂蝉都打扮成小家丁的模样。

杨从事与杨夫人一看,目瞪口呆,夸奖杜堇聪明,说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两个小厮是女扮男装。

貂蝉与杜堇走的时侯,也是月圆之夜,圆月在云里穿梭,时而飘忽,时而清晰,风不停地在头顶上吹过。

貂蝉看着马车在黄土路上颠来倒去地晃荡着,她不知道命运将把她带向何处,这样颠簸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