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雪岩外传--从伙计到商界巨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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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牛亦想吃嫩草 船家女水叶“落网”

众船迎风扬帆,青山一抹渐渐地远了。

“雪轩,该准备的东西都办齐了?”

“当然,胡大老爷吩咐的事小的哪敢不照办!”王有龄边说还边学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本来胡雪岩一脸严肃地想和他谈正事的,现在也被逗笑了。“先别急,咱们吃点东西再说。”他一说,胡雪岩才觉得肚子饿。从早晨到刚才,所有的这一行人全在为这次出行跑东跑西,老李办了钱庄的一些手续,王有龄从衙门支了一大笔银子作出行的费用,另两个人是他手下的,去办了两船本地有名的土特产,预备到时送人的,胡雪岩则去向朋友联络了一下,找了些关系。大家都没顾上吃饭。一坐到桌边,几个人也不说话,只管埋头吃饭,叽哩咕噜地一片咀嚼声。

看这些人饿鬼投胎的样子,站在舱口给他们端饭送菜的水叶“扑哧”一声笑了。这一清脆的笑声使男人们几乎同时停止了咀嚼,纷纷抬头看个究竟,没想到船上还有妙龄少女,真稀奇,她倒是反应快,遇这情形,一闪身跳到另一边儿去了。等胡雪岩抬头看时,什么也没有。

他们的小船队沿着运河缓缓而行,两岸垂柳之后,还有各式各样的沿河开的店子,看上去挺热闹。平时众人是生活在那种热闹中的,而今天只是隔着挺远地看着,不由心生桃源之感,冷眼看尘世,难得有这样的心情,大家眼睛望着远方,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只听见从岸上飘来的低远的喧闹声和船家划船时有节奏的划水声。没有什么事可做,离目的地还远,他们吃吃睡睡地过了一两天。

这样过久了总会腻味的,一行人中官场的商界的本来就是不甘寂寞的,到第三天,干脆打起麻将来,以此打发时光。但是五个人只能有四个人上桌,胡雪岩又总是赢钱,以老李为首,剩下的四个一齐将他哄下桌。他一个劲地嚷着他们耍赖,四人只是得意地笑,不理睬他。他只好去舱外坐着,随手将他们的零食也一并拿走,独自一人边喝酒边吃,也是怡然自得。

“胡老爷,一个人吃酒不闷呀。”水叶一边准备午饭一边和他说话。

“唉,被那帮人给赶出来了。”他指指舱里正凝神打牌的四人。

水叶自打开船起就注意到胡雪岩了。长相不是特别英俊,但时间一长,却觉得很耐看,眉宇透着一股男人气,而且她还看出来,几个人中似乎都以他为中心,什么事都要找他拿主意,他们都挺敬佩他。阿妈也和阿爸说他的好话,大方啦,对人和气啦,总之是碰见好主顾了。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见解,就觉得他看自己时没有别人那种不正经的眼光,让她感到很安全。

待她忙完了,就给阿妈了。她只是打打下手,洗洗米,摘摘菜,真正做饭还得让阿妈亲自下厨。多半是胡雪岩的出手大方,她妈妈也有心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和他做生意,因此这几天的饭菜特别可口。她使出浑身解数招待他们,吃了几天,饭菜还没重样呢。把阿妈分派的活儿干完了,她大出了一口气了。捶捶弯累了的腰,再伸个懒腰。

胡雪岩边吃边喝,一边还看着她。她正在摘菜,低着头,一条大辫子从后面垂到前面,可以从衣领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不停地动着的一双手十分灵巧,长长的手指飞上飞下。偶尔抬一下头,看看自己,又赶紧低下去。由于长年奔波在外,皮肤有点晒黑,不像一般人家小姐那样白细,其实是健康的红色显在脸上。他自己有些无聊,于是便和她随意地说几句话。看见她伸懒腰,双手一伸,腰一挺,整个身子的曲线都让他看见了。因为总在劳动,有时还要做些力气活,小小年纪身体就长得大人一样,丰满诱人。

“水叶,你过来,你今年多大了?”

“回胡老爷……”水叶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但是初次讲话,又不好意思说。

“水叶,不要这样客气,罗哩罗嗦的。不愿告诉我就算了。”胡雪岩逗她。

“哪个不愿告诉你,我17岁!”话一出口,发现胡雪岩一脸得意的笑,才知道自己似乎被激将法激中了,满脸羞色地又低下头,手里拿着辫梢。

他“哈哈”地笑了。里边四人循声望出来,看见他俩在舱前坐着。他们也打累了,把牌一推,也都过来坐在舱口,这样一来,五个大男子围住水叶,使她浑身爬了蚂蚁一样,不知怎么办了。好在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片刻就恢复常态,给他们几个斟酒。

“水叶,刚才你和胡老爷说什么呢?那么高兴。他从来都不笑的,这回倒被你逗笑了,你本事还不小啊。”说完老李喝了一口酒。

“哪里哪里,昨天我还看见胡老爷和你们说笑呢!”水叶急忙辩解。

“哎哟哟,这么留心胡老爷。”一旁的王有龄又将她一军。众男人三言两语地把个小水叶逗得笑也不是,哭也不能,撒娇地喊:

“真坏,真坏,不说了。”

然后一起身,一扭一扭地跑去找她妈妈了。看着她的背影,老李阴阳怪气地对胡雪岩说:

“雪岩,是不是老牛吃嫩草呀?”

他一听,抓起一粒花生米向老李掷去。他慌忙告饶。不一会儿,午饭端上来了。看着这几样菜,都是时令鲜菜,颜色又好且味香扑鼻,几人食欲大动,不住地夸赞水叶娘的手艺。

“水叶,我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做的菜呀?恐怕这辈子是吃不上罗。”老李故作叹气状。

“你当然吃不上了,人家水叶是做给她的胡老爷的。”王有龄对老李认真地教训道。

“胡老爷,你看他们……”水叶红着脸望着胡雪岩,想他帮着说句话。

胡雪岩一脸无辜地说:“难道你不想做给我吃吗?”“你们……坏……娘……我……”见谁也不帮她说话,急得直跺脚。

看她这样,连她娘也在笑她。水叶真有气了:这个胡老爷,我真是看错他了,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哼!想罢,气鼓鼓地朝后走去。船上本来就与陆上不同,一摆一摆地,在船上走的人也是看起来随着船在摆,走得快了,更是摇摇欲坠。但水叶是久居船上,走得虽如风摆柳枝,但不会有任何事的,胡雪岩不知道这些,看她摇摇摆摆,不禁大喊:

“水叶,慢些走,掉下去我可不会游水呀。”

她心里虽然气,但也是因为害羞而致,再一听胡雪岩为她担心,心头一甜,脚下也放慢了,规规矩矩地走起来。到了后舷,听着前面的说话声,心里却禁不住想着胡雪岩,他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水叶洗完衣服,听见娘叫自己给胡老爷送碗姜汤去。“娘,胡老爷他怎么了?”

“大概是昨天受了凉,你把这个端去让他喝了发发热,我给你爹做点吃的。”

“嗯。”水叶乖乖地端起一个大碗小心翼翼地走到胡雪岩舱里。

“胡老爷。”

他正斜靠着打盹。忽然闻到一阵槐花香,这味道好熟悉呀,离他很近又离他很远。在他眼前又浮现出那雪白浑圆的肉体……一只小手,是不是还像那一只,软软的,他抬手捉住了这只小手。

“胡老爷!”

他一下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见水叶坐在自己身边,她的手被自己握着。水叶虽然心里惊了一下,喊出声来,手却没有动,任他握着,他的手真大,而且也很……很温柔,她想着,脸上泛出红晕,好在点着灯,看不出来的。

“咦,他们呢?”他有气无力地问。

“王老爷他们去和陆上的老爷吃饭,我爹去买酒和肉,我娘在那边做饭。”

“那,水叶呢?”他明知故问。

“我,我给胡老爷送姜汤。”说着连忙抽出手,要去端汤。“胡老爷,那您喝的时候就自己喝,没事我就过去了。”说要走,却仍旧坐在床边。

“你别走,水叶,陪陪我。”胡雪岩一时心动又牵住她的手,心里凭空生出许多寂寞,更多的是由那槐香引出的旧事。水叶也爱用槐花油作发油。

“是。那我就陪着您。”

“怕是你不想走吧?”他又开始逗她。

水叶被说中了,举起另一只手要捶他。捏起的小拳头到半空又停住了,最后轻柔地落在他肩头。胡雪岩抓住这一只手,一拉,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胡老爷……”这下她也没声了。一碗姜汤早就没了热气。

晚上,王有龄他们四个摇摇晃晃地回来了。水叶她娘已沏好了浓茶,给他们解酒。第二天,还有一桌席要吃,喝过茶早早地睡了,只有胡雪岩坐在外面想心事。他现在很想兰兰,想听到她的撒娇声。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只有一些小的缝隙中露出几颗星星。

客人们上岸以后,水叶娘给她几个钱,让她也上岸:“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吧。午饭想在上边吃,就不用回来了。记得给娘带些线回来。”

“不,我要爹陪我去。”

“你爹还要修桨,忙。”

“哦。”

水叶走到岸上没几步,她又忘了拿伞,看这天儿好像要下雨。只好又回船拿伞,娘知道了肯定又要骂自己粗心,她就悄悄上船。舱口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她正要去掀,却听见里边的喘息声和说话声。

“啊呀,你轻些,冤家!”

这不是娘吗?随后就是爹的喘息声。“啊――”又是娘的。水叶立刻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脸上立刻烧起来。爹和娘他们……她不敢想。她伞也不拿了,“蹭”地一下跳到岸上,也不管他们听见没有。跑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喘气,远远地望着自家的船,并没有人从舱里出来。

天阴着,街上的人反而多起来,这时出门不受日头毒晒。水叶今天换了衣服,穿了一身荷绿色的裙子,加上她身材又饱满,走在路上很是显眼。瞥见有人瞧她,反而得意起来,她先去买了娘要的线。突然记起明明舱里有许多线为什么还要买?肯定是要把自己支开。再数数手上的钱,除了午饭外,还余出许多呢。既然娘有意要她出来,索性今天玩个痛快,有了这个想法,水叶就到处走着,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

不远处有敲锣声,一听就知道是耍杂技的。水叶买了一包瓜子,过去边嗑边看。这个杂耍班子像一家人,其中几个长得很像,另两个大概是收的徒弟。开始表演的都是些一般套路,打拳舞剑。虽然平常,但表演的两个姑娘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尤其是舞剑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如飞燕一般,在众人面前飞来舞去,博得一阵阵喝彩。

听见喝彩声,就有更多的人上前围观,杂耍班子的班主是个中年男子,他看到人多起来,就走到人群围成的大圈子中朗声讲了一番套话,介绍了其他几个人。然后就表演他们的拿手本领。其中最好看的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旁边的人拿来两个鸡蛋放在地上,他踩上去,一脚底下一个,鸡蛋居然没碎。大家都使劲叫好。那少年还不下来,先前舞剑的漂亮女子提来两大桶水,少年拎起来,双臂一用力,将两桶水平举在身体两侧,脚下只是微微抖动。过了一会儿,这女子就拿一面锣向围观的人要钱。有的人没钱或不愿给钱就退出去了,大多数人都慷慨解囊,只听铜锣之上叮当乱响。这时少年才下来,两只蛋完好无损。他捡起来,两手一磕,鸡蛋全破了。“好!”水叶也和别人一齐鼓掌叫绝。

正高兴的时候,水叶觉得有点挤,便往前挪了一下。可是仍然挤,她又往右,咦?怎么会……原来一个小无赖乘人多摸她的圆臀。水叶又羞又恼,猛一回身,扬手就是一巴掌。她平时也帮父亲摇摇橹,手上有些力气,过猛一掌,没把那无赖打昏,也打蒙了,一时没回过神来。周围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哄笑起来。无赖一看并没人出来帮她,胆子大了起来,恶声叫道:

“小贱人,你凭什么打爷爷?”

水叶挨了骂,气儿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抡起胳膊又是一巴掌。旁人笑得更起劲了,还有些人起哄。

这种地痞无赖平时欺压别人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一把扯住水叶的衣领要撕,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喝:

“住手!来呀,抓起来!”

这无赖回头一看,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腿登时就软了。两衙役一人扭住他一只手,把他拉了出来。水叶只以为遇见官府的巡捕,不料两人却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水叶姑娘,胡老爷在那边。”

水叶顺着衙役手指一望,胡雪岩站在那儿朝她一笑。她跑过去,刚才那股劲儿全没了,只剩下一箩筐委屈,一头扎进他怀里,竟哭了起来。胡雪岩连忙拍拍她说:

“水叶,快别哭了,你看那些人正望着我们呢。”

这一说,水叶不敢哭了,连忙擦干眼泪,偷偷地瞥了一眼那边,其实没人注意他们。她“扑哧”一下笑了:

“你又骗我。”

胡雪岩一大早和王有龄他们去见当地县太爷,有些事需要商量,自然免不了吃饭,于是胡雪岩先出来,让两个衙役带路去钱庄取银子,正好碰上水叶。此刻那个无赖哭爹告娘地求二衙役高抬贵手,末了,把身上的几两银子全给了他们,这才得以脱身。

“胡老爷上哪儿去呀?”

“我去钱庄,正好路过这儿。”

“哦……”水叶以为可以和他呆在一起,他还要办事,不免有些失望。

“跟我一起去吧。”

“真的?”她立刻又多云转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到了钱庄,因有县太爷的门帖,钱庄老板自然奉为贵客,请进套房,看座上茶,开口自是免不了一番客套,然后才言归正传。

这次胡雪岩一行从杭州至上海,是为了解决漕米海运这一政策下达后,漕海两种运输系统没有完全交接好,致使京城缺米的窘况,他想了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从杭州运米到北京中间路途不但远,而且有水路有陆路,时间较短的情况下这种运米方式是行不通的。延误了皇粮,谁也担待不起。干脆几个人带着巨额银票去上海那边买米,然后直接从陆路运到北京。但是这种事亦不能走露风声,否则在上海买米却禀告说是杭州来的,这是欺君之罪。浙江巡抚十分头疼这件事。王有龄刚到任,正愁没有机会表现自己,于是问了胡雪岩之后,就去面见巡抚。他果然大受赞赏,还得到事成之后保他升官的许诺。胡雪岩的朋友极多,他通过关系和自己一张利嘴,说服一些当地官员,当然还要花大把的银子。

费了一些功夫才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由胡雪岩的黑道朋友出面四处买大量的米。他自己就在沿途以信和钱庄的名义将信和的银票换成现银,这对信和扩大名声,扩展业务有很大帮助,所以老李对此事也不遗余力。这样一来,信和拥有如此大的存户令许多钱庄刮目相看,同时也将胡雪岩这个名字打得更响了。他从各钱庄支出现银,然后老李再从信和将银子汇过去。这样紧密配合之下,买米的银子就够充足,一手交钱,一手交米。

跟这家钱庄老板谈妥,用信和的银票换当地钱庄的银票,过半个月,信和将银子连本带息汇来,这一转手,等于送了他一大笔收入,何乐而不为?这老板喜笑颜开。正事谈完,他跑进里屋拿出一把绿绸扇,对水叶说:

“胡太太,这把扇子是我的一个朋友从西洋带回来,一直没舍得用,您要是中意,就拿着用吧。”

“这……”水叶一双大眼望着胡雪岩,看见他点点头,就不再说什么,美滋滋地接了过来,打开一扇,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胡太太既年轻又漂亮,你老兄真是有福啊!”

胡雪岩淡淡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水叶,她羞涩地低着头,把玩着那把扇子。

从钱庄出来,胡雪岩改变了主意,告诉两个衙役,让他们把银票带回去,并告诉王有龄他有事,就不去吃席了。两个衙役领命回去了。

“胡老爷,你怎么不去了呢?”

“我陪你吃午饭,不行吗?”

水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真的!”

两人走在鳞次栉比的商店酒家前,引得不少路人注目。他们看上去很相配,他很有男子气,一脸成熟,她活泼鲜亮,青春艳丽,再加上和心上人在一起,更是容光焕发。他俩也注意到别人的反应,水叶心里一股甜蜜的感觉全写在脸上,胡雪岩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心里也很得意。他喜欢这样受人注目,这不仅仅是一种虚荣心,更多的有一种成就感。他经常幻想自己功成名就时的风光场面,不也是被人羡慕吗?这和眼前这些人的目光里的东西是一样的。他索性拉起水叶的手,毫无顾忌地走在大街当间,有说有笑。水叶本不是忸怩的人,他这样主动,她更是无拘无束,走着路,慢慢地也偎近了他。

胡雪岩此刻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心也变得年轻了。不错,以前的想法是对的,有钱了就不愁女人,现在正是这样。他心情大快,领着水叶一家一家地逛,买衣服,挑首饰,也不问价钱,只要她喜欢或他喜欢就买。水叶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多东西,以前总羡慕租她家船的小姐们,时髦漂亮,现在她们有的她也有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胡雪岩不停地给她讲一些笑话,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水叶干脆把刚才买的小首饰戴上,他一看,眼睛都不舍得离开她了。“乖乖,这小妮子还真有那么股女人味,浓妆淡抹总相宜!”他心里惊叹道。

吃午饭的时间早过了!两人才想起还未吃午饭,胡雪岩打量了一下,城里最大的饭庄在南边,二人就一路说笑而去。今天的一切对水叶来说都是新鲜的,在饭庄里也一样。胡雪岩点了一些菜,都是挑着点的,广东菜点一两个,湖南菜点一两个,这样一下就点了一桌子,连伙计也有些吃惊:两人吃一大桌,准是碰上有钱人了。连忙来献殷勤。

“两位,今天店里还上了一些时鲜水果,都是从广东运来的,不知先生是不是要一点?”

“伙计,今天是我太太说了算,你不用问我了,她要你就上。”说罢,斜瞟一眼水叶。

她居然也摆起了太太的架子:“我要一盘芒果,一定要新鲜的。”

“马上就来。”伙计唱了一句,走了。不一会儿,就送来一大盘黄澄澄的芒果。

胡雪岩从桌下塞给她一点银子,伙计把盘子摆好后,水叶又说:

“喏,拿去,买壶茶喝吧。”

伙计一看,哟,这么多小费,又是一番好话。太太长太太短,水叶的面子挣得十足,自然对胡雪岩更加倾心,竟想嫁给他,哪怕是做妾这样活一世也不枉此生呀,今天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只怪时间快,水叶一玩就是一天,到了傍晚,胡雪岩去官府了。他找了一个脚夫,帮水叶把买的东西和从饭庄带出的大半桌好菜全部送到船上。

“娘,我回来啦!”大老远地,水叶就喊上了。

女儿出去一天,也没有其他人打搅,两个人在船上整整一天,尽了兴,心情也很好,刚刚收拾好,水叶就回来了。水叶早将今天上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心里除了兴奋还是兴奋。

“这么多东西,我没给你那么多钱吧?”水叶娘疑惑地问。“嘻嘻,呆会儿我再跟你说。”给了脚夫一些钱打发他走后,水叶就在舱里试起衣服来。

“娘,这条裙子好看吧。”

“爹,你喜不喜欢这身衣服?”

两口子看得眼花缭乱,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水叶正试着,王有龄他们回来了,因为明天就到上海,还差一批米,今天也解决了。到了上海,所有的米就已经能按照以前的约定从那里起运到北京了。大家都很兴奋。这一路他们各有所得,王有龄办成一件大事,令整个巡抚府都刮目相看,老李通过这次出行,使信和结交了不少钱庄的生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信和的钱票以后也能在各地流通,最高兴的就是他了。那两个王有龄的手下一路得了不少好处,银子白花花地流进口袋,自是得意,胡雪岩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好处可捞,但办成这件事,王有龄更加相信他的能力,而且以后一定会尽全力照顾他的生意,而且在抚台心里也留下一个十分好的印象,即使没什么交道,将来有事王有龄罩不住,抚台也不会不说句话,这就是胡雪岩的高明之处。钱不是最重要的,辛苦了一路,赢得许多人的心,这才是成事的关键。因此,大家决定晚上回到船上后,再喝个痛快。

水叶正忙不迭地穿穿脱脱,一眼望见胡雪岩,扬着手就喊:

“胡老爷!”

然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得意地把自己的新衣服和她的喜悦展示给大家看。

“嗬,孔雀开屏了!”老李不由赞叹道,住了这么些天,他还没发觉水叶原来还有些姿色。

“这么快就换上了,来来,让我好好瞧瞧。啧啧,好像换了个人。”胡雪岩也挺高兴。

“娘,是胡老爷。”水叶娇滴滴地对她娘说。

“胡老爷,您真是太好了,我不知怎样感谢您呀……”“咳,不用说谢啦,都是一家人嘛。”这话在别人听来,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对水叶来说,却是有亲身体验的,脸蓦地红了。

等大家坐定,胡雪岩就讲起水叶打无赖的事,直听得大家哈哈大笑。胡雪岩添油加醋地讲,使一旁帮娘摆菜的水叶不好意思了,为了不让他再说下去,赶忙给他斟酒,让他快喝。

这一幼稚的举动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众人笑得更响。摆上来的菜就是从饭庄里带回来的,很多也很丰盛。“雪岩,你是我们的功臣,大家敬你一杯。”

“不不,雪公,”当着外人的面,他称王有龄为雪公,“这次出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么事情也许不会这样顺利,而且很有可能办不成。咱们五个人是缺一不成的。所以我感慨很大,要想办大事,一个人不行,必须有一班铁了心的朋友相帮,否则什么也干不了。”他一半谦虚一半属实地说。

“雪岩说得对,”老李接着话茬儿说道:“我看钱庄生意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人。以后,我想诸位在生意场上、官场上能够出一点小力的话,那生意好了,大家自然都有好处。”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嘛!”王有龄手下年长的周姓官员说道。

“老周说到我心坎儿上了!雪公,我们就为这句话干一杯吧。”胡雪岩见别人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意思,就不再说什么,提议干杯,得到大家的响应。

水叶娘在一旁看见五个人之中年纪最小的胡雪岩居然在其中是龙头的角色,心下生出许多赞叹和感慨来。自己的丈夫要是有他一半,那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啦。老天注定的,也没有后悔之路可走。她心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今天胡雪岩不是给水叶买了许多东西吗?莫非他……

“水叶,去给胡老爷、王老爷斟酒。”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水叶正愁自己插不上话,一听娘叫她,忙不迭地拿了一壶酒来。

“唉,我说水叶,这可是偏心啊,先给他们俩倒酒,我们三个呢?”老李有意逗水叶。

“那好,我也给您三个斟一杯。”水叶甜甜一笑。

“那可不行,这么勉强,有什么意思,老周,是不是!”老周也明白他的意思,在一边帮腔。

“老李,你不知道,水叶给我敬酒,那是我给了红包的,五两银子,雪公给了八两,你们三个少说也每人十两吧。”王有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听胡雪岩略微说了一下他和水叶的事,知道他对水叶有意,于是现在见他替水叶说话,也就帮他圆话。

“是啊,我们可是付钱买酒啊。”

老李他们也是大方的人,这一下,水叶得了30两银子。水叶娘连忙推辞,不敢要。一艘船的租金还不到5两银子呢。

“没关系,老板娘,该收的您就收下吧。”

“有胡老爷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水叶,还不谢谢三位老爷。”

“不要谢,叫水叶陪我喝杯酒,就够了。”老李一摆手。“要喝,也得先和胡老爷喝嘛。”王有龄端起一杯酒,递给水叶。

几杯酒下肚,水叶的脸像熟透的西红柿,连眼皮都泛出红色,和她雪白的脖子正好相映衬,显得更加妩媚,带着三分醉意,大胆地坐到胡雪岩身边,给他夹菜斟酒,俨然一副夫妻的样子。

水叶娘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回到自己舱里,跟丈夫说起水叶的事来。

“唉,你看胡老爷这个人怎么样?”她先绕个弯了。

“他人不错,为人诚恳,大方,心地善良,不像一般人有钱人那样刁蛮倨傲。”

“我看也是。”

“你说他干什么?”

“我是想我们水叶若能找到他这样的男人,那一辈子还不舒舒服服的?”

“人家是大商人,能娶一个船家女?你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哪里是!”水叶娘和丈夫争辩起来。“刚开始几天没什么,后来几天我看出来胡老爷他对水叶有点变了,总是和她逗话,今天又买了这些东西,花不少银子呐。而且水叶整天胡老爷长胡老爷短的,你是聋子听不见吗?”

丈夫不说话,显然是被自己的话说服了,她又接着讲了些胡雪岩的好处。

“好不好,还要看水叶喜不喜欢。都是你,整天宠着她,跟个大小姐似的。”

“啊,你好,摇了几十年船,还是老样子,就不该替女儿着想?”

他总是说不过她,一到关键时,她一提这事就好像将了他一军,让他哑口无言。

那边舱里不时传出一阵哄笑声夹着水叶的娇声莺语,黝黝的夜色也挡不住,笑闹声就顺着河在空气中飘来飘去。与之相反的是,两口子沉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这一夜大家很尽兴,都醉倒在舱里。水叶最先醒来,发现一只手搭在自己右乳上,心里一惊,但见是胡雪岩的,反而任他放着。这样久了,心又突突跳起来,身子有点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