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返回父辈之地 与拉班的争执 和解及在锥形石堆上缔约 锥形石堆是证人的化身 约旦河畔的粗石类纪念碑 石块使条约坚固可靠 印度婚礼上的石块 苏格兰人站在石块上发誓 非洲和印度人站在石块上发誓 发誓时石块的宗教和巫术作用 雅各誓约中圆锥形石堆的双重作用 普罗科匹厄斯讲述的测试发假誓者 现代叙利亚以锥形石堆作见证雅各为自己的岳父拉班服务了许多年,以自己的勤勉和手段获得了大群的绵羊和山羊,他对长期的效劳逐渐感到厌烦,便决定带着妻子、孩子和所有家当回到自己前辈的祖国去。我们可以猜测,促使他作出决定的不仅是思乡之情。他人生的童年阶段早已过去,而青年时代的热烈冲动——如果他曾经有过的话——也早已不再能激动他本质上沉着清醒的性格了。在他决定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对利益的冷静算计大概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至于渴望重新见到他孩童时的情景,或者任何对祖国的眷恋,倒还在其次。由于他恰好集勤劳和机巧于一身,竟然能做到在几年的时间内就将岳父畜群中最优良的牲口挑选到了自己的畜栏里。他知道在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利益可图了——他把老头像柠檬一样榨干了,把自己的才干转向其他更有利可图的市场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但是,雅各预见到他的岳父可能反对他带着大群牲口离开,就谨慎地决定在夜间离开,以免发生严重的家庭冲突。为此,他必须把这个秘密告诉几个妻子。显然,他有些疑惑,即她们会怎样对待他将要说的意见,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开始透露这个话题。起初他迂回曲折地说她们的父亲已经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然后他故作虔诚地说到神站在他这一边,拿走她们父亲的牲口,把它们转交到他手里;最后,为了证明事实,他对她们说(也许眼睛里还闪着光),昨天夜里他梦见了神的天使,天使吩咐他动身回到自己出生的祖国去。但雅各很快就发现他不需要如此转弯抹角,因为妻子们很乐意参与这个计划,并恬不知耻地公开说出了自己纯粹贪财的动机。她们抱怨自己的父亲挥霍浪费了本来已经答应作为她们嫁妆的所有财产,因此没有东西可以赠送或遗留给她们了。所以她们完全愿意离开父亲,跟丈夫一起到大河那边遥远的陌生国土去。但是在她们带着包裹和行李离开前,机智的拉结偶然想起,虽然她们把父亲的大部分财产都带走了,但还有家神与他在一起,它们应当会怨恨并惩罚任何伤害其主人的人。因此她窃取了神像并把它们藏在自己的行李里,不过没有告诉丈夫自己做了什么事,也许是担心丈夫心底里残留的男子汉良心促使他把石头神像归还给原来的主人。
至此,这个可敬的家庭准备上路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等待机会让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偷偷离开。当拉班外出几天去剪羊毛时,机会到来了。大队人马出发了,妇女和孩童坐在骆驼上,走在发出哞哞叫声的畜群的前面或跟在后面,队伍望不到尽头。他们只得走得很慢,因为绵羊和山羊不可能驱赶得太急,但只有两整天时间供他们逃跑,因为等不到第三天拉班就已经觉察到他们离开了。他带着他的兄弟们急忙出发追赶,经过七天的奋力前进,他在森林茂密的美丽的基列山脉赶上了逃亡者们缓慢行进的长长队伍。也许是在绵羊啃食草皮的一处林间空地,也许是在一个峡谷,骆驼穿过那里的矮藤树林,或者畜群踏着飞溅的泥浆涉过水塘。于是两个男性亲属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拉班大声斥责雅各偷走了他的神像,像用剑强掳那样抢走了他的女儿,由此展开了一场口水战。雅各根本不知道什么神像,他激动地回答说他既不是小偷,也没有藏匿被偷的神像。他说拉班可以随意翻检他的行李,如果在雅各身边任何一个人那里发现丢失的神像,就允许拉班将小偷打死。于是拉班一个接一个彻底搜查每个帐篷,可是什么也没发现;因为机敏的拉结把神像藏在骆驼的驮篓里,自己坐在上面,当她的父亲在她帐篷里搜查的时候,她在外面掩面而笑。
搜查被偷的财产没有结果,这完全恢复了雅各的自信,起先他面对前来追赶的岳父可能有点羞愧,因为自己哄骗了他,并将他弃之不顾。他现在感到自己甚至占据了道德上有利的地位,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责问,摆出一付正直的义愤填膺的样子,从而把局面扭转到让对手垂头丧气的地步。
他刻薄地奚落、反驳了刚刚安在他头上的捏造的偷窃罪名;他宣称自己是用多少年的勤劳效力才正当地获得了妻子和畜群;他委婉动人地详细叙述了自己经历的许多苦难和自己在放牧劳动中一直表现出来的良好的名誉心;他断言说,要不是因为神的大力襄助,他的无赖岳父就会使他这个忠诚的仆人漂泊流浪,衣不蔽体,身无分文。他就用这番话结束了咄咄逼人的演说。他的岳父没有办法反驳争辩这段雄辩滔滔的话,看来在这位高尚的女婿面前处于下风,既输给了流利的口才,又输给了狡猾的精心设计。与雅各打交道需要非常小心,拉班就这样吃了他的苦头。
他只能闷闷不乐地答辩说女儿是他的女儿,小孩是他的后代,牲口是他的牲口,并以此来自慰。事实上,雅各现在拥有的一切都真的属于其岳父拉班。拉班的回答不如说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的反驳,它甚至有点像随口说说的谎言。但是争辩双方都没有兴致再争吵下去,他们不想走得太远,以至于大动干戈,于是同意媾和。雅各带着他的全部人马继续上路,拉班则空手而归,回到自己人那里。不过在分手之前,他们立了一块巨石作为石柱,再用小石块堆在周围形成一个圆锥形石堆,两边的人一起或坐或站地聚在石堆上吃喝。圆锥形石堆标志着分界线,双方的人都不可越过界线去伤害对方,而且,石堆也起着监视双方各自远离的作用。因此他们用希伯来语和叙利亚语称它为“证人石堆”。他们献祭并一起吃了饭,以此作为对契约的确保。完事以后,敌对双方现在和解了,至少表面上和解了,回到各自的帐篷里休息。雅各无疑对自己的交际手段的结果很满意,拉班可能有点不一样,但即使不说是满意,也还算平和。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出了他对此事的最好表现,而在接着到来的第二天早晨,他吻别了自己的外孙和女儿们,向他们致以永别的祝福。于是他回到自己的地方,雅各则继续前行。
上述故事的全部意义旨在表明,圆锥形石堆是两个亲属在他们分手之地建立的纪念性界石,不是为了表示他们之间的友谊和相爱,而是为了见证他们之间的猜忌和疑心。这些聚集成堆的石块为遵守契约提供了物质的保证;它们似乎是立约双方把手按在上面的石头契约或文献,并且在背信的情况下,它应该起到反对背信者的见证作用。很显然,他们并不把这圆锥形石堆仅仅看作是一堆石块,而看作是某个人物、是威力强大的精灵或神灵,它能够全神贯注地注视缔约双方,并敦促他们遵守契约。拉班在仪式结束后对雅各说的话里暗示了这一点。他说:“耶和华在你我中间鉴察。你若苦待我的女儿,又在我的女儿以外另娶妻,虽没有人知道,却有神在你我中间作见证。”所以该圆锥形石堆称为“米斯巴”(“鉴察塔”),也称为“见证石”,因为它既是鉴察者,又是见证者。
这个生动的传说所讲述的石柱和圆锥形石堆,毫无疑问属于粗石类纪念碑,在约旦河那边,包括基列山在内的地区至今还经常能见到此类石碑。据传说,那里是雅各与拉班分手的地方。在谈到摩押国的领地时,已故神父特里斯特朗指出:“我们的一部分路程顺着瓦迪阿塔贝耶河岸,它向南流去,直到一处陡峭、幽深的短峡谷择卡。我们在这里,在多石的山间河岸边,第一次遇到了由四块粗大毛糙的石头组成的石冢;其中的三块竖立着,由此形成四边形的三个面;第四块盖在它们上面,就像屋顶的样子。每一块石头都是方形的,边长约8英尺。从该地向北行进,我们不断遇见这样的石冢,有时候一个上午的路程就遇见二十多个,每一个的结构都完全相同。它们全都无一例外地位于多石的小山坡上,没有一个是在山顶上的。
三块巨石彼此呈直角状竖立在边上,支撑着上面横放的一块厚重的方形石板,它的边长有6-10英尺。这些石冢是阿拉伯牧人特别喜欢停留的地方,我们经常看见他们展开身子躺在上面的石头上,从这里照看自己的畜群。这些石冢看来仅限于卡里洛耶和希实本两地之间,在该地区以南的区域里从未见过。不过我从前访问巴勒斯坦时,在耶别尔奥沙和格拉什之间基列山脉的荒漠地区见到过许多这样的石冢。很难理解它们为什么会竖立在这些小山坡上。我从未发现一个石冢有第四块笔直竖立的石头,而且在许多场合,这样的建筑物已经倾塌,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石冢总是由四块石板组成,不多也不少。那里的地层很薄,下面不可能有墓穴。邻近地区也没有迹象表明存在任何圆锥形石堆或其他的墓穴建筑。很可能远古居民在许多其他场合也建起过这样的石冢,但它们被后来的农耕民族移动了,只有光秃秃山坡上的石冢才安然无恙,它们也许对耕作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值得注意的还有,在摩押存在着三类原始的石碑:石圈、石冢和圆锥形石堆,每一类的数量均很多,存在于该国的三个不同地区,但从来不并排而建:圆锥形石堆独独存在于东部,在阿拉伯山的尖坡上;石圈在卡里洛耶的南部;石冢则在该山谷的北部。这个事实似乎表明史前时期存在过三个相邻的部落,每一个都有其独特的丧葬或宗教习俗。现代阿拉伯人当然把所有这些石冢都归结为出自恶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