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旧约》中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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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的堕落(4)

儿子打鱼回到家里,一看见她就大吃一惊。一个儿子说:“这是我们的母亲。”另一个却说:“也许这是你的母亲,而我想娶她为妻。”母亲偷听到这番话以后就问:“你们两个在谈论什么啊?”儿子回答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说,你是我们的母亲。”但母亲反驳道:“你们在撒谎,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如果你们不干扰我的话,那么我们大家,男人和女人,都会活到高龄,然后可以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肤,重新变得年轻。但你们干扰了我,因此我们大家都会变成老男人和老女人,然后死去。”她说完这些话,抓起自己的旧皮肤,把它穿在身上,重新变成了一个老妇。至于我们,她的后代,会长大也会变老。但假如不是那两个年轻的饭桶的话,我们人类就不会死亡,我们本该一直活下去。

在离开班克斯群岛更远的中西里伯斯岛山地部落托库拉维人那里经常听到同样的传说。据发现这个故事的荷兰传教士们说,这个广泛传播的故事在西里伯斯岛上的说法是这样的:古时候,人们像蛇和虾那样能够蜕换皮肤,并因而重返青春。当时,有一个老妇人有一个孙子。有一天,她来到河边洗澡,脱下自己的旧皮肤并把它挂在树上,然后焕然一新回到家里。但是她的孙子认不出她来,对她无动于衷;他坚持说:“你不是我的奶奶,我的奶奶是年老的,而你是年轻的。”于是这个女人回到河边,重新换上自己的旧皮肤。但从此以后,人们就失去了变得年轻的能力并必然会死亡了。

有些民族认为,古时候人们曾经因为定期更换自己的皮肤而长生不老,另一些民族则把这个重要的特权解释为月亮的某种交感作用。由于交感作用,人类经过生长与衰落、生与死的交替轮换阶段,对应着月相变化,永无止尽。根据这个观点,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会发生真正的死亡,但很快就会复活。一般在人死后过了三天,就将复活,因为三天正是旧月亮消失和新月亮出现之间的间隔日期。比如,马来半岛上丛林中与世隔绝的未开化民门特拉人(或曼特拉人)宣称,在世界之初人不会死,只会随着月亏初现而变得比较消瘦,然后又随着月亮逐渐接近满月而变得比较丰满而已。这样,就不能阻止人口增加,于是人数就多到危险的程度。此时,地球上第一个人的儿子要自己的父亲注意这种情况,并问他怎么办。

但是第一个人心地十分善良、简单,他回答说:“让一切都照旧吧。”可是他的弟弟用比马尔萨斯更激进的观点对待这个问题,他说:“不,让人像香蕉那样留下子孙后死去吧。”于是问题留给地下世界的主宰去定夺,他决定赞成死亡。从此以后,人就不再像月亮那样会重返青春,而是像香蕉那样彻底死去。加罗林群岛上有一个传说称,从前人们是不会死亡的,或者准确地说,死亡只是短睡。人们随着亏月的隐没而死去,又随着新月的出现而复活,仿佛经过一场补充精力的睡眠之后再次醒来。但是有一个邪恶的精灵不知怎么竟然做到了使人在死亡睡眠里暂时睡着时,永远不再醒来。澳大利亚东南部的沃乔巴鲁克部落说,当所有的动物只是男人和女人时,如果有一些人死了,月亮往往会向死者呼唤道:“站起来吧!”于是他们重新活了过来。但是有一天,一个老人说:“让他们全都不要活过来。”

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次复活,只有月亮现在还能继续复活。澳大利亚中部的温马杰拉和凯提什这两个部落讲,他们曾经有一个在树洞里或者在地里埋葬死人的习俗,而经过三天,死者经常会复活。凯提什人讲述了事情的幸福状态是怎样结束的。这全都是一个“鹬”图腾的人的过错,这个人遇到了几个“小袋鼠”图腾人正在为自己的亲人送葬。由于某种原因,“鹬”图腾族的这个人怒气发作,把尸体踢下海去。当然,这样死者就不可能重新活过来了,这就是为什么直至今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很久以前每个人都曾有过的那样,经过三天时间再从死里复生。虽然在这个关于死亡起源的故事里根本没有提到月亮,但是与上述传说相比较,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死者被埋葬在坟墓里的三天时间正是月亮“躲在自己悠闲的无月期洞穴里”睡觉的时候。斐济人也把人可能不死——虽然并非真正享受不死——与月相联系起来。据他们说,两个老神月亮和老鼠曾经争论过人应有的命运。月亮说:“让他像我一样活着,消失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复活。”但老鼠说:“让人像老鼠一样会死去。”结果老鼠获胜了。

刚果的乌泊托部落讲述了人怎样丧失了、而月亮怎样获得了永生的恩惠。有一天,他们称之为里巴恩扎的神把月亮上的人和地上的人都叫到跟前。月亮上的人急急忙忙赶来见神,并因为他们欣然前来而受到神的奖赏。神对月亮上的人说:“因为你听到我的召唤立刻就来了,你将永远不会死去。你只会每个月死去两天,不过是休息一下;然后比以前更明亮地回来。”但是当地球人最后出现在里巴恩扎面前时,他生气地对他们说:“因为你们没有立即听从我的召唤到我跟前来,所以你们将总有一天会死去,而且除了前来见我之外,你们不会复活。”

东交趾支那的巴纳部落既不用月相变化,也不用蜕皮习俗,而显然用某种能够恢复元气的树来解释原始人的长生不老。他们说,远古时代在人死了以后,他们常常被葬在一棵“朗勃罗”树根处,经过一段时候,死者总会复活,不过复活的不是婴儿,而是成年的男人和女人。因此地球上的人口增加得非常快,全都成为我们祖先管理的一个大城市的居民。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已经膨胀到如此之多,以至于一只蜥蜴外出爬行时,总有人踩它的尾巴。这使它很恼火。于是这个狡猾的动物就阴险地暗示掘墓人:“为什么你们要把死人葬在朗勃罗树根处?”它说,“最好把它们葬在朗昆树根处,他们就不会再活过来。让他们彻底死去,事情就结束了。”这个建议被接受了,从此以后人死后就再也不会复活了。

像许多非洲故事一样,在最后这个故事里,造成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是蜥蜴。我们可以猜测,把这个招人怨恨的差使归咎于蜥蜴的原因在于,这个动物就像蛇一样能够定期蜕皮,原始人也许像他们对待蛇那样由此猜想,蜥蜴会恢复青春并永远活着。因此,所有讲到蜥蜴或者蛇是人死亡的罪魁祸首的神话,也许都起源于认为人与能够换皮的生物,尤其是蛇和蜥蜴之间存在着某种嫉妒和敌意的古老观念。我们可以设想,所有这些神话的基础都是人和动物之间为了获得永生而进行的竞争,由于差错或欺骗,竞争的结果是动物取胜,它们因此获得了永生,而人则注定终有一死。

4.假消息的故事与蜕皮故事的混合

加拉人关于神、深色鸟和蛇的故事 关于神、人和蛇的故事在有些关于死亡起源的故事里,假消息和蜕皮这两个事件是结合在一起的。比如,东非的加拉人把人类的死亡和蛇的永生归咎为某只鸟的错误或者恶意,它歪曲了神委托它传达的永生消息。这种对我们人类犯下大错的鸟是黑色或深蓝色的鸟,双翼有白色的斑点,头上有羽冠。它停留在树梢上,发出类似绵羊的哞哞叫声;加拉人因此称它为holawaka,即“神羊”,并用下面的故事来解释它的极度痛苦。从前,神派了这种鸟去向人宣布,当他们老迈衰弱时,不会死去,可以蜕下自己的皮并重新恢复青春。为了证明它在传递消息,神给鸟戴上冠毛作为执行这桩差使的标志。

于是鸟儿就飞去向人传达永生的好消息,但是它还没来得及飞远,就遇到了一条正在路上吞食腐肉的蛇。那鸟贪婪地看着腐肉,对蛇说道:“给我一些肉和血,我就告诉你神的消息。”“我不想听这些。”蛇尖酸地说着,一边继续吃肉。但是鸟坚持要蛇听这个消息,蛇勉强答应了。于是鸟就说:“消息是这样的:当人活到年老时他们将要死去,但是当你活到年老时你可以蜕下自己的皮,并由此重返青春。”这就是为什么人在年迈时会死去,而蛇能够从旧皮中爬出来,重新变得年轻。但由于对消息的严重歪曲,神惩罚了这只粗心大意或者心怀恶意的鸟,让它生一种痛苦的病,所以它直到今天还在经受这种痛苦;这就是它在树枝上悲鸣的原因。另外,生活在新不列颠的加泽尔半岛沿岸的美拉尼西亚人说,善神托坎比纳那喜欢人类,想让他们长生不死。为此他叫来自己的弟弟托科尔符符,对他说:“到人那里去,给他们带去永生的秘密。告诉他们要每年脱去自己的皮肤,这样他们就能抵御死亡,他们的生命会一再重新开始。而你要对蛇说,它们从此必然会死去。”但是托科尔符符的任务完成得很不好,因为他命令人去死,而把长生的秘密泄露给了蛇。

所以从此以后所有的人都会死亡,蛇却每年蜕皮永远不死。安南有一个关于死亡起源的类似故事。安南人说,玉皇从天上派来一个信使对人说,当他们到达高龄时,他们将会脱去自己的皮肤,并活到永远,但是当蛇长到暮年时,它们必然死亡。信使降临大地,完全正确地说:“人老的时候,他能够脱下自己的皮肤;蛇老的时候它们一定死亡并躺进棺材。”直到此时,一切都还顺利。但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有一群蛇在窝里听着,当它们听见对蛇类发出的致命消息后,气得发疯,就对信使说:“你必须再说一遍,要反过来说,不然的话,我们都要咬你。”信使很害怕,重复了他的消息,把话换成这样:“当蛇老的时候,它会蜕皮,但是当人老的时候,他必然死亡并躺进棺材。”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生物现在都要经受死亡,唯独蛇例外,当它老的时候就蜕下皮,而且一直活下去。

5.结论

人的堕落故事的原始形式

因此,通过讨论月亮或蜕皮动物的类似情况,原始时期的思想家推测,起初有个仁慈的生物将永葆青春的特权赐给了人类,或者实际上让他们享有——只要不犯罪、没出事故或差错,他们就可能永远享受这种恩惠。有些人把获得永生的信念寄托在蛇、蜥蜴、甲虫等生物的蜕皮脱壳之上,他们自然而然把这些动物看成是可恶的对手,认为它们从我们那里夺去了神或者大自然原本打算让我们拥有的那份遗产,所以他们就讲故事来解释这样低等的动物是如何设法从我们那里夺去这无价之宝的。这类故事在世界各地广为传播,因此在闪米特人中间发现它们也就不足为奇了。《创世记》第3章里关于人的堕落的故事,看来是这个原始神话的节略本。《圣经》故事与世界上许多地方的未开化民族还在讲述的类似故事相似得近乎一模一样。主要的,也几乎是唯一的缺漏是《圣经》作者对蛇吃长生树的果子,以及这条爬虫因此获得永生未置一词。不难解释这个空白。理性主义的意向贯穿着希伯来人的创世故事,并导致抹去了许多装点或有损于相应的巴比伦传说的怪异特点;这种意向在所谓蛇获得永生的情节里是会遇到障碍的;而最终编定这个故事的人从传说中完全去掉了这个插曲,用最简单的办法清除了摆在虔诚信徒面前的这块绊脚石。

但是,由于他的改动而留下的明显缺略逃不过注释者的眼睛,他们徒劳地寻找着故事中本该由生命树所担当的那个角色。如果我对故事的解释是正确的,那么这要归功于几千年后采用的比较方法。是这种方法,在古代画卷上填补了空白,而且在它们整个原始粗朴的基调之上恢复了被希伯来艺术家的技巧弄得淡化或黯然失色的原先欢快的蛮荒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