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旧约》中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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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金铃铛(3)

他家中的人如果就在附近,而且没有要紧事务,就都得到场。按照惯常的习俗,任何一个被闪电击中而当场死亡的人不可以葬在家里,必须把尸体移到远处,埋在森林里的小河旁。在墓地要摆上所有的锅碗瓢盆和属于死者的其他生活用具,而且在他被雷电击倒处的茅屋(现在当然已是冒烟的废墟)门口摆放几把锄头,作为供品,它们在那里要放好几天。有意思的是,这里就像欧洲旧时的某些迷信一样,都把类似行为的效验归结为铃声和活水。”

看来,特索人是不可能从传教士那里学到这些习俗的,所以我们也许要把不可分享的荣誉送给他们,以表彰他们自己发明了这种习俗,用铃声祛除暴风雨恶鬼,并且在遭其蹂躏的地方及其受害人的墓地摆上锅碗瓢盆和锄头以安抚恶鬼。中国民间在与雷电的恶果作斗争时也诉诸敲铜锣,它们的实际效果可以看作与钟或铃相同。然而他们这样做的具体境遇是独特的。假如一个人遭到天花危害,而且已经发出脓包,但还没有满七天,不管何时打雷,都要派家里的某个成员去敲响早就准备好以应付紧急情况的锣或鼓。敲锣鼓人有一个助手,也是该家庭成员,后者的任务是当雷声暂时停止时通知前者,因为敲锣鼓人自己把锣鼓敲得震天响,已经分辨不出雷声的轰鸣和锣鼓的声音。我们得知,敲锣打鼓的目的是防止天花脓包破裂或溃疡。但是中国民间对采用敲锣打鼓的方法能够收到预期效果的解释,并不能使人信服。根据欧洲的类似理论,我们可以推测,起初人们认为天花脓包的溃破应该是霹雳恶魔引起的,而霹雳恶魔是可以通过猛力敲锣或击鼓来赶跑的。

虽然未开化民族看来完全有能力自己想出用响亮的声音来吓跑恶魔的计策,然而有证据表明,他们也准备从欧洲人那里借用可能达到同样目的的任何习俗。两位在英属几内亚的莫尔兹比港活动的传教士,报告了这种借用的一个实例。他们说:“在暴风雨期的一天夜里,我们听见村子里响起一种可怕的声音;当地人纷纷敲击他们的鼓并奋力呼喊,目的是赶跑雷暴恶魔。当鼓声和呐喊声将近停息时,风暴也已经过去,村民们都感到非常满意。在一个安息日的夜里,他们用类似方法来驱逐已经导致几个当地人死亡的致病妖魔。当教堂的钟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当地人感谢劳斯先生——如他们所断言的,是他赶走了许许多多游荡在丛林里的幽灵。当传教团驻地的一只漂亮家犬吠叫的时候(当地的野狗是不会叫的),他们同样显得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确信,所有的幽灵现在都会被迫退回到密林里。不幸的是,幽灵很快习惯了钟声和狗吠声。于是年轻人必须重新出来巡夜,他们经常害怕地隐蔽在树木和灌木后面,全副武装,带上弓箭,准备射杀这些可恶的幽灵。”因而,莫尔兹比港的土着人完全同意博学的基督教学者约翰·策策斯的观点,即为了驱逐邪恶幽灵,没有比敲击铜器声和狗吠声更有效的了。

亚利桑那的有些普韦布洛印第安人,用钟和铃铛的声音来驱除女巫。

他们可能从旧时的西班牙传教士那里借用了这个习俗,因为在欧洲人到来之前,美洲的土着民并不知道使用金属(金银除外),当然也不会铸造钟和铃。一位美国官员描绘了他在摩基人的一个村子见到的除妖仪式场景,该村像许多普韦布洛人的村子一样位于高原顶上,俯视着下面山谷里肥沃的田地:“摩基人心底里相信女巫和巫术,他们想象在周围的空气中隐藏着邪恶的幽灵。那些居住在奥雷别附近的居民,用大声唱赞美歌和敲钟来驱除邪恶力量。1874年秋天,我和克鲁克将军一起来到那个偏僻和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方,正好有幸亲眼目睹了这种奇怪的巫术方式。全村的人好像都集合起来了,随着一声大喊和对唱赞美歌或相互应答的音乐声,再加上洪亮的钟声,人们排成一列纵队,快速前行,沿小路从危崖顶上下来,到下面的桃园里。仪式参加者(其中有些最重要的角色由女性担任)边走边跳地绕过果园边上,在转弯处停留一会儿,他们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高声唱歌,并竭尽全力敲响钟声。随着头领发出的一声信号,他们纷纷奔向桃树林。过了至少一个小时,最后,压弯树枝的美味的桃子都被女人和孩子摘下来,运到了山上的村子里。”人们围着桃园跳舞、大声唱响赞美歌、把钟声敲得震天响,其目的无疑是想赶走女巫,因为人们想像她们一定躲藏在桃树的树枝间贪婪地品尝美味的果实。

无论如何,用敲响钟、铃和锣来驱邪的做法是许多民族都熟悉的,他们无须从信仰基督教的欧洲民族那里借用其工具和用法。在中国民间,“产生驱邪声响的工具主要是铜锣。这种着名的圆形铜盘实际上是中国的一个特色,它的声音每天响彻在这个国家里。特别在夏季,当死亡率提高时就要加强驱鬼活动。人们碰响铜铙钹,擂响木头和皮做的鼓,以加强铜锣的实际效果。经常会见到几个男人甚至女人在敲锣、铙钹和鼓,而且要持续几个小时。邻近居民不会提出反对意见,也不会抱怨扰乱了他们夜间休息。而且,这种原始音乐要么一定很适合中国人的耳朵,要么就把这种奏乐当作一件值得称赞的工作,是内心里装着个人和公共福利和健康的乐善好施者所做的免费演出,因而抱着感激的心情去听”。在中国南方,这些庄重而公开的驱鬼仪式主要在夏季炎热时举行,此时霍乱流行,人们普遍把它的危害归咎为游荡在空气中的看不见的恶鬼蓄意害人。仪式的目的是把这些有害的东西从建筑物和家里驱逐出去。整个过程由专门小组安排,而经费是认捐的,当地官员通常带头捐出相当多的钱款。驱鬼仪式实际上由一批男人和孩子执行。他们沿街游行并认真地敲打街道边沿,发出可怕的声音,同时用剑和斧子去攻击看不见的敌人,并用打锣、敲钟、燃放爆竹、发射长枪和短枪,意在把它们打得晕头转向。

在安南,为别人驱除家中病魔的人,要弹响琵琶并拉动一串系在他大脚趾上的铜铃铛,与此同时,他的几个助手在一旁伴奏,弹拨弦乐器和打鼓。无论如何,听到铃声的人都认为它是挂在一只动物脖子上的小铃铛发出的,而神正骑着那动物匆忙赶去帮助仪式的主要操办人。钟和铃在缅甸的宗教礼仪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每一座大宝塔都有几十只铃,人民看来非常喜欢它们发出的洪亮美妙的音乐。据说现在钟声和铃声的作用与其说是祛除恶鬼,不如说是在向守护神们昭示:对佛陀的赞美歌唱响了;因此,在礼仪结束时,信徒就用三声响亮的钟声宣布完成了自己的宗教责任。但我们可以设想这是一种事后解释。一种比较高级的宗教借助它来为自己辩护,并把原始旧礼仪的遗迹神圣化,这些礼仪在创立之初可并没有那么精致和高尚的目的。欧洲教堂的钟声以其特有的柔和美妙组合打动了那么多的善男信女的心,敲钟起初很可能也是为了把恶魔从祈祷者的家里驱除出去,后来才仅仅作为具有召唤信徒们前来神圣之地祈祷的一种简单方法。

然而,在亚洲一些未开化民族中,钟和铃纯粹用来做祓除恶鬼之用,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现在。在靠近阿萨姆地区北部边境的一个名为米切米的藏族部落里,有一种夜间葬礼,祭司用虎牙、彩色羽毛、铃铛和各种贝壳,把自己打扮得有点古里古怪,跳起蛮荒的驱鬼舞,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铃铛和贝壳就发出叮当声和嚓嚓声。在喜马拉雅山脉中部的基兰提部落中,人们把死者埋葬在山顶上,“祭司必须参加葬礼,当他陪伴尸体到达墓地时,一路上他不时用木棍敲击铜器,祈求神灵保佑死者灵魂安宁,希望它路途平安,与先他而去的灵魂和睦相处”。这种在葬礼上,敲击铜器的做法想来是有意图的,要么是催促死者的灵魂快点离开,去他应该去的地方,要么是驱赶可能骚扰死者灵魂的恶魔。在古希腊罗马时代,当斯巴达国王去世的时候,女人们通常走到城市的各个街头敲击水壶水罐,其用意可能就是这两种意图中的一种。

在中非卡维隆多地区的班图族部落里,当一个女人与丈夫分手时,她会回到自己的族人那里,可是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在丈夫去世时到他的村里去为他戴孝。为此,“她把一个牛铃铛系在自己背后的腰部,唤来自己的朋友,边跑边跳地到死者的村子里去,于是一路上铃铛就发出忧郁的叮当声”。在这里,铃声可能再次意味着想与丈夫的灵魂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或者可能是想提醒他注意,他的妻子在尽心尽职地为他的死致哀。在荷属婆罗洲的东南地区,达雅克人通常白天夜里敲锣,要一直敲到死者的遗体搬出家门为止。这忧伤的音乐从垂死者一停止呼吸就开始响起。四面锣以不同的声音奏出这种曲调,它们有规律地大约每隔两秒钟交替响起。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一天连一天,曲调始终不变;人们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欧洲天主教堂的丧钟声,能够比这种单调并渐渐弥散在婆罗洲宽阔河面上的肃穆的出丧锣声,更怪异和更能打动听众的心弦了。

虽然我们没能得知婆罗洲的这一地区的达雅克人为什么要在人死后连续不断地敲锣,但我们可以判断其意图是想吓退恶魔,而并非仅仅向远处的朋友报丧。因为假如动机仅仅是向邻近地区传递死讯,为什么直到尸体搬出家门为止,锣声要白天黑夜持续敲响那么长的时间?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在婆罗洲敲击金属器具的声音有时候是特意为了驱赶恶魔。

在北婆罗洲的一个英国旅行者描绘了他有一次投宿在杜松人的一间大屋子里,那里住着大约一百个男人和他们的家属:“每当夜晚来临,他们就在金属手鼓上敲打出一种奇怪的音乐。其中分明含有神秘的韵律和调子,而当我询问这是否在mainmain(闹着玩)时,他们说不,是一个人生病了,他们必须彻夜奏乐,以赶走恶鬼。”其次,北婆罗洲的杜松人每年一次庄重地从他们的村子里驱逐所有的恶鬼,在驱鬼时要敲锣和鸣钟(铃),催促恶鬼赶快离开。当男人们敲锣打鼓时,女人则走过一家又一家,敲击手里的铜板,让手腕上系着的一串串小铃发出叮当的响声,并合着铜板声和铃声的节拍跳舞、唱歌。把恶鬼赶出家门以后,女人们继续追赶或引导它们来到河边,那里已经停了一只筏子,准备护送它们到村子所在地的外面去。筏子上装饰着用西米椰子树叶做的男人、女人、孩子、各种动物和飞禽的模型,为了让筏子更有吸引力,还把吃的、穿的和锅碗瓢盆放在上面。等到所有的鬼魂都上了筏子,系在桩柱上的缆绳就松开了,小船顺着河水漂走了,直到它拐过最远的河湾并消失在森林里。这样,恶鬼就如人们天真地希望的,踏上了漫长的旅途,不再回来了。

于格·洛爵士1845年巡访过位于赛博诺山上的一个达雅克人村庄,他作为当地从未见过的第一个欧洲人参加了许多仪式。这个英国人宽厚地参与了向太阳、月亮和沙涝越的王公(Rajha)的祈祷,以求得稻米丰收、猪崽多多、女人有福生育男孩。他接着强调说,通过向天上抛撒一把把黄米表达的这些祈求,其目的可能是想引起这三位神灵注意他们的崇拜者所提出的卑微要求。参加完这些在住宅前的公共场所举行的这些教诲性祈祷以后,于格爵士回到回廊,用他的话来说,村子的头领在那里“把一只猎鹰铃铛系在我的右手腕上,同时给我另一只铃铛,要求我把它戴在他右手的同一个关节处。然后,悬挂在回廊一端椽子上的锣和鼓就喧闹地敲响了,头领把另一只小铃铛系在我的右手上;这一次,在场的所有老人都照他的样子做,每个人还对我讲几句话,或者不如说是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一番,但我无法明白其含义。每一个进来的人都随身带几根盛满饭的竹筒;每一个进来的人都给我加上一个铃铛,结果多得有点不方便了,于是我就像很喜欢的样子请求其余人,只要不影响仪式,就请把铃铛系在我的左手腕上。因此随后进来的人就按照我特别要求的那样去做了”。虽然于格·洛爵士没有解释,很可能也不知道,给尊贵的客人系上铃铛有什么意义,但我们可以推断其中包含着一种吓退恶鬼的善良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