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听南怀瑾讲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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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听南怀瑾讲禅宗 (1)

◎初祖达摩大师

中国的画家,在元、明以后,经常喜欢画一个环眼碧睛而虬髯的胡僧,足踏一枝芦苇,站在滔滔的波浪间,作前进的姿态,那便是描写达摩大师由南朝暗渡长江而到后魏的典故。

——《禅话》

据佛经《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载,佛陀在灵鹫山为众人说法时,闭口不言,拈花而立。全场只有摩诃迦叶尊者破颜微笑。就在众人不明的情况下,佛陀以“佛心印心”的方式传给了摩诃迦叶尊者。佛陀说:“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随后将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予迦叶。

这即是禅宗“拈花一笑”和“衣钵真传”的典故。摩诃迦叶尊者也由此成为印度禅宗的第一代祖师。

南怀瑾先生指出,禅宗是释迦牟尼佛教的心法,与中国文化精神结合,形成了中国佛教,融合了古印度佛教哲学最精粹的宗派。在佛学中,“禅定”是大小乘共通行持修证的方法,“禅定”的原名为“禅那”,又有中文的翻译为“静虑”,后来取用“禅”的梵文原音,加上一个译意的“定”字,便成为中国佛学惯用的“禅定”。禅宗,虽然不离于禅定的修证,但并非就是禅定,它又名为心宗,或般若宗。心宗是指禅宗传佛教的心法,般若是指唐代以后的禅宗,注重般若经与求证智慧的解脱。近世以来,欧洲学者又有名为达摩宗的,即是因印度菩提达摩大师到中国首传禅宗而命名的。

印度禅宗的初祖迦叶尊者秉承世尊衣钵,将法脉传给了二祖阿难尊者,法脉迭传至第二十八祖菩提达摩祖师。达摩祖师秉承师父般若多罗尊者的嘱咐,来到中国弘法,成为中土禅宗的初祖。

达摩是南天竺国人,刹帝利种姓族,是古印度香至国的一位王子。据禅宗的史料记载,菩提达摩秉着他师父的遗训,正当中国南朝梁武帝普通元年、后魏孝明帝正光元年(520)期间到达了中国。中国历史上所称的北魏正是佛教文化的鼎盛地区,也是南北朝期间佛教最发达的时期。达摩师父的遗训说“路行跨水复逢羊,独自栖栖暗渡江”,便是指他由南印度渡海东来,先到南朝与粱武帝见面,话不投机,因此就栖栖惶惶地暗渡长江,到了北朝的辖区,河南的嵩山少林寺。

话说嵩山五乳峰中峰的上部,离峰顶不远的地方,有一天然石洞。传说达摩来到此,就把这一天然石洞作为他独自修习禅定的地方。达摩这样一位从印度而来的外国和尚,言语不通,加之同时的人除了讲论佛学经典的义理外,只有极少数人学习小乘禅定的法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禅宗。因此,一般人对于大师的“终日默然,面壁而坐”就莫名其所以然了。所以大家便替他取了一个代号,叫他“壁观婆罗门”。南怀瑾先生为之感慨道:当此之时,举世滔滔,哪里找到明眼人?哪里找个知心人?又向哪里找个“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举世誉之而不加劝”,立志以天下为己任的继承人呢?所以他只有独坐孤峰,面壁相对,沉潜在寂默无言的心境中,慢慢等待后起之秀的来临。

达摩整日面对石壁,盘膝静坐。不说法,不持律,默然终日面壁,双眼闭目,五心朝天,在“明心见性”上下工夫,在思想深处“苦心练魔”,面壁九年最终得悟大道。

达摩大师面壁九年而悟道,后世学禅的人就以为学禅宗必须面对墙壁打坐,才是禅门的心法。这种情景越传越久,流入唐、宋以后的道家,修炼神仙丹法者的手里,就变成“百日筑基,三年哺乳,九年面壁”的修道程序。南怀瑾先生说,把达摩大师初到中国于少林寺“面壁而坐”的故事,变成修道或学佛的刻板工夫,实在令人哑然失笑。因为在大师传授的教法中,根本找不出要人们都去面对墙壁而坐的指示。

达摩在少林期间,有道育、慧可二沙门礼见达摩,并亲近和供养四五年。达摩感觉他们真诚,传授以衣法。又把四卷《楞伽经》授与慧可说:“我看中国人的根器于此经最为相宜,你能依此而行,即能出离世间。”除二祖慧可(神光)接承了达摩的衣钵外,道育和尚与道副和尚以及比丘尼总持,也都是他的入门弟子。

达摩晚年的事迹,各传都未明确记载。后人传说他遇毒而逝,葬于熊耳山(河南宜阳县),但又传魏使宋云自西域回国时遇达摩于嵚岭。达摩手携只履翩翩独逝。所以又有“只履西归”的传说。

对此南怀瑾先生指出,禅宗的重心是“只贵子正见,不贵子行履”,这些有关神通的事情只属于禅与宗教之间的神秘问题。

廓然无圣,凡夫不知

大师(达摩)说:“真正智慧的解脱,是证悟到智慧的体性,本来便是空寂、圆明、清净、妙密的实相无相。这种智慧成就的真功德,不是以世俗的观念求得的。”粱武帝问:“怎样是圣道最高的第一义呢?”大师说:“空廓无相,并无圣道的境界。”

——《禅话》

相传达摩大师秉承师父遗训,乘一只做生意的商船航海东来,先到了中国南海。当时南海的刺史肖昂,马上写了一道表上报梁武帝。梁武帝得知印度来了一个有道德的高僧达摩大师,心里非常敬仰。于是派人到南海来专程迎接到金陵(南京)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梁武帝即萧衍,南朝梁的建立者。梁武帝原来信奉道教,但称帝三年后,便下诏宣布自己舍道事佛,并要求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返伪就真,舍邪入真”。从此,梁武帝遵照在家居士的戒律修行,礼佛颂经,吃素念佛,广建佛寺,优待僧人,敕僧译编佛教典籍。在其大力倡导之下,南朝佛教很快达到极盛,仅京城建康一处,寺院就多达五百余所,僧尼十万余人。唐朝诗人杜牧在《江南春》中写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形象地描绘出南朝佛教的盛况。梁武帝本人也因大力弘扬佛法,“以佛化治国”,而被称为“皇帝菩萨”。

这位“皇帝菩萨”最引人瞩目的经历便是四次舍身同泰寺的故事。

同泰寺建于大通元年(527),梁武帝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去该寺礼佛诵经,给全国臣民消灾祝福。有一天他到同泰寺后没有回宫。他对随从说,他已决定舍身为僧,不打算再当皇帝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主,群臣只好天天去寺里恳求武帝回宫。结果梁武帝仅在寺院住了四天,便在大臣们的苦苦哀求下,回到了皇宫。

两年后,梁武帝第二次到同泰寺舍身事佛。按当时的风俗,只有用金钱才能赎身。大臣们集资一亿钱,替武帝赎了身。

第三次是在公元546年,八十三岁的梁武帝再一次舍身。这一次更苦,他连自己、宫人、国土都布施出去了。大臣们用了两亿钱才把武帝赎了回来。

过了一年,也就是公元547年,梁武帝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舍身同泰寺。这一次他出家时间最长,共三十七天,文武大臣依例又用一亿钱把他赎了出来。

南怀瑾先生指出,梁武帝舍身佛寺为奴,又充当传教师,讲解道书,这已是违背大政治家的法则,没有做到无偏党而“允执厥中”,所以达摩大师的师父般若多罗六十年前远在印度时,便预言他会失败。他告诉达摩说:“你到中国传道,将来悟道之士,多不胜数。但在我去世后六十多年,那一个将有灾难,犹如‘水中文布’(指梁武帝),你须好自为之。最好不要在南方久耽,因为南方的领导者,只是喜欢世俗有所为而为的佛教功德,对于佛法的真谛,并没有真正的认识。”

传说达摩到金陵时,梁武帝正身披袈裟,自讲《放光般若经》,感得天花乱坠,地变黄金,辨道奉佛,诏诰天下,起寺度僧,依教修行。达摩一来,就被接到金陵的宫中,与武帝讨论佛法。

武帝初见达摩,就向这位祖师炫耀自己:“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记,有何功德?”其言外之意,我的功德多大啊!

达摩回答说:“并无功德。”

武帝犹如热头浇冷水,渗出一身冷汗。然而,武帝仍不省悟,接着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

达摩斩钉截铁地说:“廓然无圣!”

武帝曾与娄约法师、傅大士、昭明太子持论真俗二谛。真谛以明非有,俗谛以明非无。真俗不二,即是圣谛第一义。这是教家极妙穷玄处,故武帝拈此来问达摩。但武帝既然立足于佛教的二谛观,把这种真谛妙理,作为一种概念来问达摩,所以达摩答道“廓然无圣”,意谓禅的根本法不是教典上所说的圣义谛。这正是截断了教义中所说的妙理,显示出是佛自证自悟的真实境界,为超越凡圣的境界。这是无佛无众生无古无今的境地。这个境地,就是禅的根本法。所以达摩答的廓然无圣的第一义,意义完全相异。武帝问的是二谛中的真谛的第一义,达摩答的却是自证的第一义。这种自证的第一义,非言说寻思拟议所能道。任何言说都不能显示第一义,所以达摩的答语,正显示了自证自悟的境界,是超越了一切迷悟凡圣以及是非得失的清净自在无碍之境地;同时也是挥动廓然无圣的慧剑,截断梁武帝垢意情尘的知解,洒洒落落地显示了禅的生命。

如果能参透这一句,则千句万句一时透,胸中廓然,心外无圣。故古人云:

“粉身碎骨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

达摩这劈头一句,截断了多少疑云,可惜武帝不省,仍以人我之见发问:“对朕者谁?”

达摩冷淡地说:“不识。”

隔山见烟,早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举一明三,是禅家寻常茶饭。达摩与武帝一见,已知机缘不契,渡江北上。后来武帝追忆此事,亲自撰写碑文,流露出对自己机缘未熟而与达摩失之交臂的懊悔。

南怀瑾先生认为,关于“廓然无圣”一语,解释得最透彻的莫过于明末禅宗大师密云圆悟的答问《中庸》“虽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的话了。密云圆悟禅师说:“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知。凡夫若知,即是圣人。圣人若知,既是凡夫。”《尚书》多方说:“唯狂克念作圣,唯圣罔念作狂。”

二入四行,性净之理

凡不合于达摩大师初传禅宗的“四行”者,统为误谬,那是毫无疑问的。如果确能依此而修心行,则大小乘佛学所说的戒、定、慧学,统在其中矣。

——《禅话》

后世佛教徒以“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为达摩禅法的标志,因它直以究明佛心为参禅的最后目的,所以又称禅宗为“佛心宗”。又有人因达摩专以《楞伽经》授人以为参禅印证,因而称它为“楞伽宗”。达摩的禅法,据敦煌出土资料,古来作为达摩学说而传的许多著述之中,只有“二入四行说”似乎是达摩真正思想所在。唐代净觉《楞伽师资记》的达摩传中收录有《略辨大乘入道四行》,由达摩弟子昙琳记录而传出。据昙琳的序文说,他将达摩的言行集成一卷,名为《达摩论》;而达摩为坐禅众撰《释楞伽要义》一卷,也称《达摩论》。这两论文理圆净,当时流行甚广。

现在一般作为达摩学说的有《少室六门集》上下二卷,即:《心经颂》、《破相论》(又名《观心论》)、《二种入》、《安心法门》、《悟性论》、《血脉论》六种。还有敦煌出土的《达摩和尚绝观论》、《释菩提达摩无心论》、《南天竺菩提达摩禅师观门》(又名《大乘法论》)等,以及朝鲜梵鱼寺所刻《禅门摄要》上下二卷。

达摩“二入四行”的禅法,是以“壁观”法门为中心。壁观禅法的特点在于“藉教悟宗”,即启发信仰时不离圣教的标准,构成信仰以后教人“不随于文教”,即不再凭藉言教的意思。理入是纲,行入是目,纲举目张,二者相辅相成。唐代道宣在《续高僧传》卷二十《习禅篇》中评价达摩禅法说:“大乘壁观,功业最高,在世学流,归仰如市。”

所谓“二入”,就是“理入”与“行入”二门。理入是属于教的理论思考,行入是属于实践,即禅法的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教义。理入和行入的名称,见于北凉所译《金刚三昧经入实际品》第五。但《金刚三昧经》说的理入是“觉观”,而“壁观”是达摩传出的独特禅法。

据道宣解释说:“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若也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一等,坚住不移,随于文教,与理冥符,寂然无为,名之理入。”达到觉悟解脱(入道)虽有多种途径,但最重要的有两种:一是理入,即通过归信和修学佛教而体悟觉悟的要旨(宗),深信自性本心(真性、佛性),本来与佛、菩萨无别,只是由于被情欲烦恼(相对于本心,被称为客尘)污染,才使它不能显现;如果能够凝心坐禅壁观,在内心断除一切情欲烦恼和自他、凡圣等差别观念,不再执着于文字,便使自己的认识与真如佛性之理相契合,达到寂然无为的解脱境地。

而壁观可有两种解释:一是修禅的人,坐对墙壁,无有众色,绝诸杂念,心易入定;一是不仅专指行者向外对墙面壁,乃指向内心做工夫,使内在的定慧浑融,凝结不二,犹如铜墙铁壁,外邪不入。如达摩教授慧可的时候曾说:“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