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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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开始一种诡异的生活(5)

十一点多沈樱打电话过来,我撒谎说:“宋老师晚上临时打电话过来,说他突然想到怎么改我论文结构了,让我速度照他意思改,明天给他看。我现在正在宿舍激情四射地改呢!”

“怎么现在才说呀!你们老师也真会折腾学生。”沈樱有点不高兴,“我带了麻辣烫回来,等着你一起吃呢!要不你回来改吧?”

“我资料都在宿舍呀!没事,你先吃吧,我现在文思泉涌也吃不下东西。等我改好了,明天震惊死宋老师,让他看到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多有效率!”

哄了半天,她说一个人不想吃,又说要等我回去,一个人不敢睡。我只好把一大堆书收拾了带回去做。

回去做论文明显做不安稳,沈樱一会儿问我热不热,一会儿又问我肩膀酸不酸。我发觉自己变化挺大的,这要放在以前我早烦了,但是现在我居然心里一阵阵温暖,我好言好语哄她早点睡。

她乖乖坐床上了,抱着她那个维尼小熊的抱枕看着我噼里啪啦打字。一开始的时候我还顾着偶尔和她说几句,慢慢就全顾着改论文了。到了凌晨三点多,我扭头一看,她抱着抱枕,靠在床头睡着了。

论文的结构调整非常麻烦,很多前后文里面的东西顺序都乱了,还有些资料手头没有,得去图书馆借。改到早上八点多,我看了看她,她静静靠在床头,已经睡熟了。我留了张字条,告诉她我去学校了,又轻手轻脚装好书,带着电脑回了学校。

我在路上买了早点,直接去图书馆。中午去见宋老师前,我跑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免得让他看出我熬夜的痕迹。

“你这个逻辑很乱啊,怎么曼陀罗原型的介绍放在这里了?”宋老师眉头紧锁,点着论文,“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错别字?都这个时候了,你的论文还有错别字?这说明什么?”

我半低着头不敢说话。

“田雪的论文你看了没?那做得多有条理!”宋老师一脸严肃地把我的论文扔到桌子上,“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我撒谎说:“工作的事情出了点问题,跑了几趟宝山。”

“工作重要还是论文重要?”宋老师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喝了口茶,“当然了,也不是说工作不重要,但是你论文做不好,怎么拿毕业证书?没有毕业证书找什么工作?这个主次你弄清楚没有?”

宋老师训了半天,最后让我下星期再把论文送给他看。从宋老师办公室出来,我感觉头大了一圈。晚上沈樱问我论文怎么样,我跟她海吹了一番,说宋老师看得眉开眼笑。沈樱建议我给宋老师送点东西,即使不指望宋老师帮我介绍工作,也可以让宋老师在论文上帮帮我。我跟她说:“没用的,宋老师是学术型的,不吃这一套的。”

接下来几天我也不敢睡懒觉了,每天沈樱走了后,我就连忙爬起来,偷偷跑回学校做论文,做到下午再跑去家教。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樱左右端详着我:“老公,你好像瘦了。”

“是吗?没觉得啊。真要瘦点也好,长寿呀!”

“是不是这些天太辛苦了?”

“没有,有什么辛苦的?我天天睡到中午才起。要是睡懒觉辛苦,那我宁愿辛苦死。”

她隔着桌子伸手摸我脸颊:“你看,真的瘦了呢,这边都没肉了!”

我冲她鼓着腮帮,她笑着捏我的脸:“喘不喘气,喘不喘气?憋不死你。”

那段时间虽然累了点,心里很充实。有天晚上本来是两个家教,我在第一家上课的时候,另一家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家来客人要出去唱歌,小孩今晚不做家教了。难得早回来,我特意带了两份麻辣烫回家。

沈樱居然不在家,估计店铺里有事耽误着了。我洗了把脸,开始做论文。十点多的时候她回来了,她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脸红扑扑的。

“怎么这么晚回来?”

“晚上请供货商吃饭了。”她一边低头换拖鞋一边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小孩家里有事情,她妈把我早点放了。怎么这么大酒味?”

“吃饭嘛,稍微喝了点儿。”

我看她头晕,让她洗了脸早点睡觉。我一个人改了半个多小时论文,听到她手机响,大概有人给她发短信息了。她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我忍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偷偷拿过她手机看。一看我呆住了,居然是申友杰发来的:“樱樱,到家了吗?”

我像个傻子一样怔在原地,沈樱躺在床上大概已经睡熟了,胸口轻轻起伏,脸依然红扑扑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她显得那样甜美安静。

我把她的手机放回桌子上,继续做论文。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自己写的一堆都是废话。我关了电脑,拿着烟去楼下小区走了好久。

上海晚上的灯光太强,天空泛着暗红色,看不见一颗星星。亏我还这么辛苦地做家教,她居然背着我见申友杰。她确实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沈樱了。我看着夜空,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11

回到家后,我对着电脑直愣愣发呆。半夜里沈樱醒了,朦朦胧胧地问我几点了。我没理她,她冲我嚷口渴了。我心想口渴了,大概晚上喝了不少酒,肯定很尽兴吧?我闷着脸倒了杯水给她,她手放在身后不接杯子,撒娇说:“你喂我。”

我没理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子上,坐回电脑前改论文。她欠身看我:“怎么了?”

“自己喝了接着睡。”

她下了床端详我,我扭头看她一眼:“哎呀,你烦不烦呀,过去睡吧!”

她晃着我胳膊,小声说:“怎么了呀?”

我自顾打字:“没什么。”

“那怎么不理我了?”

我扭过身冲她说:“你到底睡不睡呀?不睡躺着去,我要做论文了!”

她不吱声了,没过一会儿,坐在床上哭了。我被弄得心烦意乱,抄起烟说:“我下去走走!”

她在后面叫:“你别走!”

我没理她,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她跑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我:“你别走!”

“我在这儿干吗?你不觉得我很碍事吗?”

“那我告诉你,我晚上跟申友杰吃饭了。他帮我联系了一个出货便宜的供货商……”她抽抽搭搭嗫嚅着说,“我是不想去的……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我想帮你分担一点……”

“帮我分担什么?找个绿帽子给我戴是吧?要不是我今晚早回来,我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你分担好多次了吧?”我控制不住气得浑身发抖,“那好,我很喜欢这顶绿帽子,谢谢你,恩人!”

她满脸泪水地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多赚点钱,早点买房子,有个我们自己的家!”

“算了吧,别老提这种借口了!”我冷冷看着她,“还说你和那个申友杰没做过?我看不止一次吧?是不是晚上重温旧梦了?”

有次喝多了酒,我大着胆子问她和申友杰有没有做过,她坚决地说从来没有。我当时不仅信了,心里还非常自责,差点向她坦白了我和那个吉他姐姐的事情。现在看来,和她相比我真是幼稚得跟吃奶娃娃一样。

她大概没料到我会翻起这件事,怔了一下,忽然披头散发地冲我吼:“你混蛋!”

“对,我混蛋,你好蛋。我那么容易相信你,怎么可能不是混蛋?你随便说几句就能把我骗住,天生就是好蛋,我真佩服你!”我甩开她的手,拉开门出去。

她赤着脚追了出来,哭着冲我大叫:“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信,我什么都信,行了吧?”

我头也不回下楼梯。她腾腾追上来拉住我:“那你干吗走?”

“我觉得恶心!”

她呆住了,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神里布满诧异和恐惧。我怕当着她的面掉下眼泪,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小区里坐了一夜。夜深了,一栋栋的居民楼已经没什么灯光了,家家都安然睡了,我一个人流浪猫一样孤零零地坐在小区的花坛旁。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多余,在这个城市里我就像一只流浪猫一样微不足道,我应该离开了。天快亮时我回去收拾东西。

沈樱两眼红肿地坐在床上,见我回来下了床看着我。我埋头收拾东西,她站在一边哭着说:“你要干吗?”

我找了个塑料袋把桌上的书朝里面塞,她抢过一本书抱在怀里。我冷眼看她:“给我。”

她把书抱得紧紧的,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我也不要了,又去收拾别的东西。她把那本书塞到枕头下面,又趁我不注意把我收拾好的一个袋子抢过去抱在怀里。

我冷冰冰地看着她:“很有意思吗?”

她把袋子抱得更紧了:“你不走我就给你。”

“给你!”我啪地把塑料袋里的书摔到地上,又一甩手把装衣服的包狠狠扔到阳台上,“都他妈给你!”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阿刚和匪哥正在宿舍里做论文,看我回来吃了一惊。我什么都不想说,躺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

“怎么啦?”匪哥问我,“跟沈樱吵架了?论文被批了?”

“没事,忙你们的吧,我睡会儿。”

中午的时候沈樱来了,把我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匪哥冲我叫:“快醒醒,你老婆来了!”

我在床上坐起来,冲她说:“你来干吗?”

沈樱怯生生地站在宿舍门口,眼泪哗地下来了,站在那里不说话。

“怎么回事呀你!”匪哥瞪了我一眼,笑着对沈樱说,“进来进来,别站门口啊!乱是乱了点啊,别介意。”

沈樱小声说:“他的东西。”

“海仔,下来欢迎下呀,怎么搞的?”匪哥伸手拉我,“睡蒙啦?”

“不用了。”沈樱看了我一眼,“我走了。”

匪哥叫了一声没叫住她,追了出去。我靠在床头点了根烟,看着墙发呆。阿刚帮我把东西拿进宿舍,走到床前仰头问我:“海哥,怎么了?真的吵架啦?”

“行了,做你的论文吧!”

过了一个多小时,匪哥回来了,一进门就说:“你怎么回事啊?你问没问她为什么出去跟申友杰吃饭?”

我抽着烟没说话。匪哥点了根烟,挺语重心长地说:“她知道你想养家,想赚钱买房子。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上海房价一两万一平方米,靠你做家教能买什么?她是看你太辛苦,想自己多赚点钱,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我不想理解了。”

“怎么搞的?”匪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发烧啦?你不要误会她好吧?沈樱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误解!难怪以前她说你小肚鸡肠,我看一点都不错!那天谁跟我说自己得道了,什么只能老婆冲自己撒性子,不能自己冲老婆撒性子?”

“这不是撒性子的问题。”

“行,那这是什么问题?你不体谅她也就罢了,你跟她吵什么?你还朝地上扔东西是吧?你这是家庭暴力!”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就是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诉了我。我一个外人都能体谅她的苦衷,你怎么就不能呢?”

“你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她现在太厉害,骗人跟骗小孩一样。”

“我看你是气糊涂了,这有什么骗不骗的?她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人好?她为了跟你在一起,都不跟她妈妈说话了,你想没想过她牺牲多大?”

“你不懂的。”

“什么我不懂?我看你就是太自私,一天到晚想着自己的自尊心!”

“行了行了,我现在只想把论文做好,别的都等以后再说吧。”

接下来几天我除了做论文做家教,就是和匪哥他们喝啤酒。匪哥他们唠叨不停地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她想赚钱可以,但为什么一定要找申友杰帮忙?退一万步说,即使找申友杰帮忙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一想到申友杰称呼她樱樱,心里就跟灌了混凝土一样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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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晚上都不想睡觉,夜里做完了论文就到阳台上喝啤酒,一定要喝得烂醉如泥才躺到床上。

有天晚上我喝得太醉了,上床的时候腿一软重重摔了下来。匪哥和阿刚都惊醒了,打开灯一看,我满脸是血。两人慌忙叫醒阿姨开门,把我送去医院。

我额头上缝了三针,缝好后去领药打针,听到大厅里有人噼里啪啦跑进来,居然是沈樱。她穿着睡衣,看到我后陡然停住了,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怔怔地看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缝线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的。”匪哥拍拍我肩膀,“哥哥是怕你死了,总得有个亲人送你吧!”

我低头去领药。回来的时候匪哥和阿刚正站在那里和她说什么,我冲她说:“谢谢你过来,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她眼圈一红,又要哭。打完针出来,四人走到医院门口,匪哥把我推到沈樱旁边:“我和大师不会照顾病人啊,弄不好把你照顾死就完了。你去沈樱那边吧,养好伤再回来!”

沈樱开了车过来,到了学校门口,匪哥和阿刚下车时,匪哥语重心长地说:“别老是吵架,多想想对方的优点。沈樱为你急成这样,多好的姑娘,知足吧!”

我和沈樱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家两人干坐着,半晌沈樱起身倒了杯水给我。我胳膊和腿上也擦破了几处,不能洗澡,她湿了毛巾要帮我擦。我自己接过毛巾擦了擦,喝了口水,摸出烟。

“不能抽烟。”她叫了一声,又感觉自己失态似的补充说,“刚刚匪哥跟我说,医生嘱咐你伤口好之前不能抽烟喝酒。”

我把烟叼在嘴上没点:“何必呢?”

“什么何必?”

“你没必要为我这样。”

“什么没必要?”她激动起来,“为什么没必要?”

“我是说,人没有爱情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你可以有房有车,喝红酒吃牛排,爱做瑜伽做瑜伽,爱逛商场逛商场,物质生活精神生活都能丰富起来。”我喝了口水,看了她一眼,“你说你跟我在一起吧,能有什么?说得高尚一点,为了爱情牺牲一切,但是有什么用?你过得很苦,跟自己妈妈都闹翻了,我还常常把你气哭。可以说,跟我在一起,你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不跟我在一起,你除了爱情,什么都有!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死死盯着我:“你希望我想明白?”

“我是觉得,从本质上来说,你比我成熟。为什么我能想清楚这一点,你倒想不清楚?”

“我愿意想不清楚。”

“所以我帮你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