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心理学认为人类的许多心理天性都是在长期历史中被选择出来的,根据热带草原法则,人类的进化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停止了,因此人类的性格和思维模式很大程度上仍然停留在史前水平。也就是说,如果需要理解为什么现在的人类会有这样那样的行为,那么只要研究远古时代的人类社会就可以了。
而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并不需要研究什么尔虞我诈,不需要考虑什么勾心斗角,他们主要忙着和动物打交道,忙着寻求生存下去的办法。于是在我们的生命里或多或少地保留着一些兽性,应该说能保留下来的往往是积极的一面,这些兽性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客观地存在着,只是在我们的意识层面没有体现出来,于是隐藏到了潜意识的层面。于是就有了与我们的心灵相通的心灵神物,发现隐藏在我们身上的生物密码,探索存在于自身的秘密,让我们与自己走得更近。
走川藏之前,我参加心理咨询师培训。一次上课的时候,老师组织我们玩了一个游戏,游戏的内容叫寻找自己的心灵神物。老师以催眠的方式把我们带入了各自的精神世界,让我们闭上双眼想象出一个自己觉得安静而美丽的画面,可以是海边,可以是草原,也可以是丛林深处。因为我怀念故乡的大山,怀念那穿梭于林间的感觉,所以那天我把自己放在了故乡的深山之中,听着鸟语闻着花香,跟随着老师的画外音,许多动物开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牛、癞蛤蟆、蜜蜂、小鸟、野兔、蛇、野猪等等,当老师准备结束游戏的时候,一只黄麂突然从树丛中蹦到了我的眼前,我们相对而视,静静地望着对方,什么也没说。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那是我心灵中的神物。
黄麂是哺乳纲,偶蹄目,鹿科动物,是善良而温驯的动物,性机警。因为麂的嗅觉和听觉都非常的灵敏,所以自然条件下的靠近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在老家的深山老林里有不少黄麂,在丛林里我只与黄麂有过一次正面接触,但我们没有相对而视,没有静静对望,黄麂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由于在老家有不少人会用铁匣子在山上逮野味,所以黄麂也常常难于幸免,我曾经吃过麂肉,喝过麂汤,味道已经记不起来了。当时没感觉,但在那一刻回想起来却莫名地多了几分不忍。在老家,有一个偏方,就是通过喝新鲜的麂角血来治疗风湿病和关节炎。我曾经亲眼看到过邻居锯麂角的场面,虽然我已记不清在黄麂那深深的泪窝里是否充满了泪水,只记得那场面很血腥,那呻吟很悲惨。
川藏归来后,有一天,十几个心理学学伴在一个茶馆聚会,其中有几个学伴因为没有参加过寻找心灵神物的游戏,于是要求老宾(组织该游戏的老师)再次组织。因为担心受到主观因素和成见的影响,而我对黄麂有着几分亲切感在其中,所以我问老宾参加过的怎么办。老宾说可以不参加,也可以继续参加,看看会有什么不同。我闭上了眼,跟随着老宾的指导语再次走进了心灵深处。因为不是深度催眠,我们可以把自己期待的结果安放在场景之中。我喜欢特立独行的猪,喜欢川藏路上那些自由自在的猪,所以那天我希望可以在游戏里遇到一只猪,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那天,我躺在静静的然乌湖边,欣赏着蓝蓝的天上飘着洁白的云朵,看雄鹰翱翔在蓝天之上,欣赏着马儿、牛儿在绕水的草地上亲吻着大地。跟随着指导语,远方有一个黑点向着我渐渐走近,那一刻我期待着一只猪会向我走来。然而当画面渐渐清晰的时候,我方才发现,走到我身前的是一只牦牛。我们彼此打了个招呼,进行交流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牛肉汤真的很好喝”,牦牛只是看着我,没有吭声。当指导语让我们相互道别的时候,我以为牦牛会走远,我的猪会出现。然而,牦牛却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我把视线从牦牛移到四周,我才发现我已经不在然乌湖,而是在前往折多山路边的草地上,溪水在我们边上流淌着,地上开满了红的、黄的花,直到老宾让我们睁开眼睛。
牦牛被喻为高原之舟,是世界上生活在海拔最高处的哺乳动物。在走川藏的路上,我们遇到过许多牦牛,第一次遇到牦牛正是在翻越折多山的那天,当牦牛出现的时候,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确有上前拥抱的冲动。牦牛是一种性情温顺、反应灵敏、容易调教、抗病力强、抗逆性强、合群性强、食性广、耐饥渴的动物。
黄麂和牦牛是两种性格完全不同的动物,在我走川藏前后,它们分别出现在我的心灵游戏中,成了我的心灵神物,而两次的游戏结果都出乎我的预料。相较于黄麂的谨慎小心和敏感多疑,也许牦牛身上的桀骜不驯和极耐艰苦更类似于那个最初的我。由于长期从事文秘工作,在办文办会的过程中总是力求完美,于是养成我小心谨慎的工作习惯,常常要领会领导的意图,遇事总是要思考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于是在工作中确实显得敏感多疑。而最初的我,不过是个山里的孩子,简简单单,不怕脏,不怕累。在心灵游戏中,我和牦牛说“牛肉汤很好喝”,也许可以解释为在现实生活中,我有着一点自虐的倾向,这正是我总是挑战自我极限的原因所在。
现实生活,让我们学会适应,也学会伪装,在层层伪装之下,是一个最初的自我。因为习惯在舞台上扮演的那个角色,于是我们居然忘记了角色背后的自我。通过心灵游戏,通过寻找与自己相通的心灵神物,让我们学会分析自我,欣赏自我。走川藏,一个身心洗礼的过程,一个走进自我的过程,一个如同陶潜归园田居的过程。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