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一百零四回有诗云:“甘罗早达子牙迟,迟早穷通各有时;请看春花与秋菊,时来自发不衍期。”甘罗十二岁就拜为秦国上卿,而姜子牙年八十才当上西周宰相。
《庄子·外篇·达生》里有一个“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的故事:孔子观于吕梁,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孔子在吕梁山游览,看见瀑布有几十丈高,流水的泡沫溅出三十里,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却看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游泳,以为他是因痛苦而想自杀的人,便叫弟子顺着水流去救他。谁知这个人游了几百步又出来了,披着头发唱着歌,在塘埂下漫步。
孔子赶上去问他说:“我以为你是鬼怪呢。但仔细看你,仍然是人。请问游泳有道术吗?”那人说:“没有,我没有道术。只不过我小时候的经历,成长过程中的习惯,乃至于让我养成了一种顺乎自然的感觉。与旋涡一起进入水流的中心,与涌出的流水一起浮出水面,顺从水的流动方向而不另出已见,这就是我游泳的方法。”
孔夫子听了以后,似明白非明白,或者是为了让他的弟子听得更明白,又问:“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那人说:“我生在山区安心住在山上,长在水边安心住在水边,顺着水的本性成长,不知不觉就成功了。之所以得,成就于自然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才华,开始形成的时候往往是偶然因素促成的,后来的发展壮大全靠个人努力,至于最后是不是有所成,则要看有没有机会。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就要学会“等”。
苏轼《贾谊论》:“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地球是运动的,一个人不会永远处在倒霉的位置。一旦有变化,就会有新的机会到来。
《隆中对》千古绝唱,诸葛亮给刘备出的主意,其核心实际上就是五个字——待天下有变。
想当年,毛遂在平原君赵胜那里做了三年食客,默默无闻。赵孝成王九年(公元前257年),秦围邯郸,平原君赴楚求救,想从自己庞大的食客群里挑选20人陪同前往,可挑来挑去,只挑了19个人。毛遂自荐同往。到楚国后,毛遂凭自己的机智和无人能敌的辩才说服楚王与赵结盟,共同抗秦。毛遂因此名闻天下。毛遂隐忍三年“待天下有变”,一朝把握机会施展才华,才惊四座,位列上宾之席。
在《史记·伍子胥列传》中,司马迁如此评论伍子胥:“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为君者,其功谋亦不可胜道者哉!”
意思是:当伍子胥在江边困窘危急的时候,在路上沿途乞讨的时候,他的心志难道曾经有片刻忘掉郢都的仇恨吗?所以,克制忍耐,成就功名,不是刚正有气性的男子,谁能达到呢!白公如果不自立为王,他的功业和谋略恐怕是说也说不完啊!
伍子胥隐忍克制,“待天下有变”,终于成就大业,名垂青史。
等,是“潜居抱道,以待其时”(《素书》原始章)。盛衰有道,成败有数,治乱有势,去就有理。如果时势不宜,不能出仕,就守道隐居,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潜居抱道”并不是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而是要加强自我修养,提升自身能力,不断积累经验。
等,是磨剑。再伟大的英雄,也有磨剑的岁月。再风流的剑客,也有寂天寞地的岁月。关键是如何在等待中积聚崛起的力量。
人总是会遇到挫折的,人总是会有低潮的,人总是会有不被人理解的时候,人总是有低声下气的时候,这些时候恰恰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因为大家都会碰到挫折,而大多数人过不了这个门槛,你能过,你就成功了。在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耐心等待,满怀信心地去等待,相信,生活不会放弃你,机会总会来的。至少,你还年轻,你没有像陈廷敬那样坐牢,没有医治不了的病,没有欠还不起的债。比你不幸的人远远多过比你幸运的人,你还怕什么?路要一步步走,虽然到达终点的那一步很激动人心,但大部分的脚步是平凡甚至枯燥的,但没有这些脚步或者耐不住这些平凡枯燥,你终归是无法迎来最后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
逆境,是上帝帮你淘汰竞争者的地方;等待,是老天让你集聚勃发的力场。在逆境中学会充满希望的等待,这是陈廷敬告诉我们的道理:成功属于那些善于等待而有耐心的人。(《大清相国陈廷敬的为官之道〔一〕》,《焦作日报》2010年9月28日)
二、守:“知其所止”
“知其所止,止于至善”,缘自《大学》里的经典论句。
知其所止,就是知道自己应该“止”的地方,即我们常说的选择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找准自己的位置和立足点。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所止”,关键在于寻找最适合自身条件,最能扬长避短的位置和角色——“知其所止”。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汉高祖刘邦曾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扶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可见张良才智过人。但是张良很聪明,从来不卖弄。他为了增加自己谋略的说服力,减少猜忌,从来不说是自己的开创,而是托于黄石公的传授,并且编造了一个拾鞋得书的神奇故事。张良此计甚至骗倒了司马迁。司马迁尽管对张良的拾鞋故事表示怀疑,但还是把它写入了《史记》。
三国时的贾诩更是个聪明人。易中天先生评论说:“贾诩能在乱世中审时度势,自己是活得时间最长的,还保全了家人。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贾诩可能是三国时期最聪明的人。”
实际上,“守”的问题也是“收”的问题。
放得开,是才华;收得住,是智慧。
譬如养生,北京中医药大学曲黎敏教授就说:“毛就是主宣散这一部分,皮就主收敛这个层面。从我们人体上来讲,我们东方人不像西方人毛那么多,所以,东方人就是收敛一定要大于宣散,就是我们人体,你收得住这个精,你才能继续往下活呀。”
譬如作画家,专家就说:“作画时,收得住心,沉住气。收则住心为静,沉则住气则练,自然得骨趣神韵于笔墨之外。”
实际上,“守”的问题也是“忍”的问题。
“忍”也许是只言片语中讲清的道理,也许是究其一生也难读懂的理论。只有忍于凡事才有成大事之胸,只有敢于平静地隐于山林才会有威震朝野的再度出山。忍耐并不是一种妥协,而是一种以退为进。伟人的隐忍是为了伟业,凡人的隐忍是为了事业。忍耐是成功人士所不可或缺的品质,在凡事中的那一些低调忍耐是日后成功最牢固的基石。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这个需要细细探究曲直的世界里学会暂时的卑微,学会谦逊的处世,谦和的做人才能成于大事: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这简直就是说“厚积薄发”了。
三、度:“把握平衡”
所谓“把握平衡”,说的是把握“显”与“隐”的平衡。
“把握平衡”,得有度。
从本质上说,“显”与“隐”是由世界的丰富多样性、复杂性,以及认识、思维、语言之间的客观矛盾所造成的,是万物一体的思想的反映。
从实践上讲,“显”与“隐”的处理实际上是一个人的思维方式的外在反映。
1.重“显”于“隐”
战国时楚国隐士鹗冠子的《鹞冠子·世贤第十六》里面记载了一个“魏文王问扁鹊”的故事,是庞暖给卓襄王讲的:(魏文王问扁鹊)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扁鹊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魏文侯曰:“可得闻邪?”扁鹊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副肌肤,闲而名出,闻于诸侯。”
魏文王问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扁鹊答说:“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魏王不解。扁鹊解释说:“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使乡里人都认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大悟。
问题是,我们生活在一个靠印象决定一切的现实中。如果都是大智慧大技巧,把问题消于无形,那么你不是扁大就是扁二,不会被大家认同。所以,在处理日常工作的时候,必须把握“显”与“隐”的平衡。也就是要把握好火候,“不到火候不揭锅”,时机成熟再解决。
冯梦龙《智囊·上智部·见大卷》里面有一个“使马圉”的故事:孔子行游,马逸食稼。野人怒,絷其马。子贡往说之,果词而不得。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说人,臂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乃使马圉入,谓野人曰:“子不耕于东海,予不游西海也,吾马安得不犯子之稼?”野人大喜,解马而予之。
评:人各以类相通,述《诗》《书》于野人之前,此腐儒之所以误国也。马圉之说诚善,假使出子贡之口,野人仍不从。何则?文质貌殊,其神固已离矣。然则孔子曷不即遣马圉,而听子贡之往耶?先遣马圉,则子贡之心不服;既屈子贡,而马圉之神始至。圣人达人之情,故能尽人之用。后世以文法束人,以资格限人,又以兼长望人,天下事岂有济乎!
孔子出游,途中马偷吃了农夫的庄稼,农人很生气,捉住马并把它关起来。子贡知道后,前去恳求农人放马,没想到农人根本不予理会。孔子说:“用别人听不懂的道理去说服他,就好比请野兽享用太牢(祭祀时所用的最丰盛的牺牲),请飞鸟聆听九韶(优美音乐名)一样。这是我的不对,并非农人的过错。”于是命马夫前去。马夫对农人说:“你从未离家到东海之滨耕作,我也不曾到过西方来,但两地的庄稼却长得一个模样,马儿怎知那是你的庄稼不该偷吃呢?”农人听了觉得有理,就把马还给马夫。
冯梦龙评论道:物以类聚,在粗人面前谈论诗书,这是不知变通的读书人所以误事的原因。马夫的话虽然有理,但这番话若是从子贡口中说出来,恐怕农夫仍然不会接受。为什么呢?因为子贡和农夫两人的学识、修养相差太远,彼此早已心存芥蒂;然而孔子为什么不先要马夫去,而任由子贡前去说服农夫呢?——若一开始就让马夫前去,子贡心中一定不服!如今不但子贡心中毫无怨尤,也使得马夫有了表现的机会。圣人能通达人情事理,所以才能人尽其才。世人常以成文的法规来约束他人,以资格来限制他人,以兼有所长来期望他人。这样,天下事哪有成功的希望呢?
2.重“隐”干“显”
重“隐”于“显”说的是,在该退的时候,审时度势,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在潮落之际乘时而退,不仅保全自身,还使人生得到升华。
《道德经》第六十四章说:“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而《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说:“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这就告诉我们:事后控制不如事中控制,事中控制不如事前控制,“未雨绸缪”远远胜于“亡羊补牢”。
社会总是向前发展的,年轻的一定代替年老的,后来者一定居上。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所以,退而让贤,是顺应规律。顺应规律,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才能发扬光大。这是其一。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与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炙手可热、权势熏天之时,切勿以为稳如泰山,须知锦绣荣华背后可能隐伏危机。灭吴之后,文种不忍退隐,被越王赐死。范蠡功成身退,乘舟浮海,离越适齐,化名“鸱夷子皮”,经商治产,获利千万,受任齐相。后弃官散财,问行至陶,逐什一之利,复赀累千万,自号陶朱公。这是其二。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目标实现、目的达到,就要急流勇退。这是个“势”。急流勇退,未必就是怯弱无能、遇难畏惧、临阵脱逃。急流勇退常常是心灵跨越、睿智思索、明智抉择。学会急流勇退,不是看破红尘、与世无争,而是清醒明智、宁静致远。学会急流勇退,不是不近人情、自负清高,而是为人有道,胸怀达观。这是其三。
3.“隐”、“显”并重
领导干部在为政上,则要“隐”、“显”并重。
日常表现有“显境”与“隐境”。为政者日常工作大都处于“隐境”,干什么、怎么干、干得如何,外界不大了解。而在重大关头和危机险要时刻,则身处“显境”,举手投足都在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