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大沙漠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世人称之“空虚的四分之一”。沙漠里的游牧民族,对外族人怀有本能的仇视心理。因此,一直到1930年汤玛斯穿越这片沙漠之前,它还是阿拉伯唯一未被外人侵扰的地区。
1930年12月10日,汤玛斯带着40名拉西提族的贝都因人组成的探险队从索法尔出发。探险队从索法尔的山脉向北跨越,再向西走过一个草原地带,然后向北前进。他们准备直接横越阿拉伯大沙漠到达波斯湾,再到卡塔尔半岛,全程约1120千米。
探险队在当地游牧民的指引下,找到了曾被称为“乌巴尔”的都市。据说这个都市就是《圣经》上所说的所罗门王的金银宝石的产地,但眼下已被厚厚的黄沙掩埋了。汤玛斯蹲在沙地上沉思了很久,他想象着连绵起伏的沙丘之下当年都市的繁华景象。那时候一定有大队的骆驼商队通过这里,有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道。街道不一定很宽,却很繁荣,沿街摆着很多的银器、丝绸和香料,人们讨价还价地进行交易。但今天却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波涛般的沙丘在涌动着。汤玛斯感慨万端,轻轻扬起手中的一?黄沙。
探险队很快进入了阿拉伯沙漠的腹地。这里的沙地特别柔软,是那种流动性很大的流沙带。走了半天,回头一看,却没走出多远。一天只走20多千米。但汤玛斯对此并不气馁,他担心的倒是哈德拉茂北方的谢阿尔族经常出没在这一地区附近,害怕遭到袭击。但后来探险队只是和谢阿尔族的游牧者发生了几场不太严重的纠纷,没有酿成武装冲突。
1931年1月,探险队驻扎在巴奈扬附近。正当他们准备扎设营地的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汤玛斯情知不妙,大声吩咐他的卫队收拾行李。
“嘿,风暴要来啦,大家快把行李收好,别把东西丢了。”
汤玛斯卫队里的贝都因人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手,他们知道沙漠风暴的厉害,忙不迭地往行囊里塞东西,有的则跑前跑后,企图把骆驼拢到一起,令它们卧倒。这时,风越刮越大,夹杂着砂子,打得探险队的人睁不开眼,面颊生疼。
汤玛斯见东西已收拾完毕,赶紧卧倒在骆驼的后边。这时候的“沙漠之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和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情,紧闭着眼睛,把脑袋深深地埋在沙地里。有几峰骆驼偶尔伸长脖子,探头探脑一下,惊恐地看着这片寂静的沙洲怎么会在顷刻之间变得这般狂乱。
天地间的一切都成了沙暴征服的对象。汤玛斯趴在沙地上,很快地就觉得要被沙子埋住了,耳边听到的是“嗖嗖”的狂风的呼啸。他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暗暗祈祷:“上帝保佑,千万别发生意外。我的骆驼,你可别弃我而去,不然我就走不出这恐怖的大沙漠了。”
到天空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暴风沙才渐渐地停息。星星慢慢地露出脸,闪着几丝狡黠的笑意。汤玛斯抬头一看,整个沙漠都变了样,刚才那一波一浪的沙丘不见了,目光所及全是一览无余的平坦沙地,汤玛斯惊呆了。所幸的是探险队只丢失了两峰骆驼和骆驼驮着的一些行李。
汤玛斯仰望星空,对左右说:“扎营吧,今晚不会有事的。”
夜深人静,汤玛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突然,他发现自己的一个箱子不见了。那个箱子里有他的指南针和地图。在沙漠里丢失了地图和指南针,汤玛斯明白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声张,走到帐篷外,尽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去考虑明天要做的事。
根据时间的推算和每天的旅行日记,汤玛斯知道他们已经快要走出沙漠了,大约再走130千米就可以抵达波斯湾。汤玛斯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天总不该绝我吧。”
第二天,为了尽快地走出沙漠,汤玛斯命令卫队丢弃一些行装,以减轻骆驼的负担。到了下午,丢失指南针事件的恶果显现出来:他们又回到了上午出发的地方,出发时丢弃的行李乱七八糟地躺在沙窝里,汤玛斯见状手脚冰凉,两腿迈不开步。
难道在即将迈向胜利的时刻就这么失败了么!汤玛斯受到的打击太沉重了。他又是一宿未眠,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卫队的贝都因人发现汤玛斯仍然坐在帐篷的外面。一夜之间,他憔悴了许多,头发蓬乱,两眼迷离,脸庞蒙上了一层沙灰,眼圈发黑。汤玛斯就这么坐着熬到了天亮。
太阳升起来了。探险队又要上路了。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喊道。
汤玛斯放眼远眺,开始什么也没有看到,渐渐地他看到一匹白马在尽情地奔跑,那情景像是一个小城镇。马越跑越远,小镇越来越清晰,在低矮的草屋背后,远远的有一座清真寺,仿佛一座城堡,圆拱形的屋顶特别引人注目,甚至连屋顶的杆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海市蜃楼!”汤玛斯大喊一声,跳了起来,“我们有救了。”
汤玛斯欣喜若狂。尽管谁都知道,海市蜃楼只是一种虚幻的景象,这种幻景时常发生在海边或沙漠地区,它是光线经不同密度的空气层发生反射或折射,把远处景物显示在空中或地上。汤玛斯想,这一定是沙漠的空气和海边的空气相互挤压而产生的海市蜃楼,那边一定就是海边了。
“大家快上骆驼,把多余的东西统统扔掉,我们就要到波斯湾啦!”汤玛斯一边说一边爬上了骆驼。
“就要到了,大家走快点!”汤玛斯催促队员。
到了深夜,汤玛斯终于如愿以偿。月光下,波斯湾的海水泛着亮丽的光波,多哈塔沉浸在大海的怀抱中,倾听着海涛轻轻地吟唱着令人陶醉的小夜曲。多么静谧的夜哟!
汤玛斯唯恐踏破这美丽的夜景。他拼命地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慢慢地朝海边走去,走去。
海水轻舔着他的脚背,海浪打湿了他的衣服,但汤玛斯恍如在梦幻中一般,浑然不知,继续向海的深处走去。涌动着的海涛浸湿了他的脸,好咸好咸,不知是水是泪。汤玛斯确实相信了,这不是海市蜃楼,他确实走过了阿拉伯大沙漠,走到了波斯湾。
“啊……啊……”汤玛斯放声大喊,一吐胸中的快意。他的喊声划破了宁静的夜,也划破了宁静的阿拉伯沙漠。
在贝特兰姆·汤玛斯探险的同时,他的挑战对手圣·约翰·菲力比却没有那么幸运。开始,沙特阿拉伯政府拒绝了菲力比为横越大沙漠而申请的假期。这令菲力比非常失望,因为他已经知道汤玛斯要出发了。后来通过亲王的说情,菲力比的请求被批准了。他万分高兴地开始组织人马,准备他的大沙漠之行。他要从北面向南而行,向阿拉伯大沙漠挑战。就在出发前,他听到了汤玛斯成功地穿越阿拉伯大沙漠的消息,他明白自己无法成为第一个横越大沙漠的人了。但菲力比并不因此而放弃对阿拉伯沙漠的挑战。他改信了伊斯兰教,他的探险计划因此得到了沙特阿拉伯王朝的支持。尽管他对整个横越阿拉伯沙漠的计划不像汤玛斯那么周密,但他大可不必担心沙漠中的土著会对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他在沙漠地区生活的时间比汤玛斯更长。因此,菲力比暗下决心,他的阿拉伯沙漠之行要比汤玛斯时间更长、行程更远,至少在这方面要胜过汤玛斯。
1931年初,菲力比的队伍从荷夫出发,先向东南方的卡塔尔半岛前进,再转向西南方的加布林绿洲,然后横越阿尔加福拉沙漠。当队伍到达向那的水塘时,他发现了汤玛斯走过的路线,于是他又决定走大沙漠西边的路线,到阿兹·史莱伊尔去。菲力比仗着他的庞大队伍有精良的装备和足够的骆驼,就这么在茫茫无际的阿拉伯大沙漠里游荡,他只有一个目标———他的沙漠之旅要远远超过汤玛斯。正是由于这种竞争心理,菲力比的沙漠探险差点以悲剧结尾,原因是他的队伍负载太重了。
这时的菲力比完全是一副阿拉伯人的打扮。他能够讲流利的阿拉伯语,熟诵《古兰经》,更重要的是,长期的沙漠生活使他练就了阿拉伯人的性格。他对沙漠中的干旱、酷热和饥渴已经习以为常,但负重的骆驼却支持不住了。
“菲力比,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阿拉伯队长塞尔曼向菲力比低声耳语。
“什么,你害怕了?”菲力比有些反感,他特别看不起懦弱的人。
“不是的。菲力比,我塞尔曼什么时候害怕过?我是在这一片黄沙的王国里长大的,我会害怕吗?”塞尔曼队长大声申辩,“再这样走下去,骆驼队就会垮了。你知道,每个水塘之间的距离有600千米之遥,骆驼虽然是沙漠之舟,但是它们的负载实在太沉重了。”
菲力比沉思了一下,诚恳地对塞尔曼说:“塞尔曼,你也知道,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再退回去。况且从这里走出去的路程比返回的路程远不了多少,也可以说我们已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我一定要击败汤玛斯,要对得起给我支持的国王陛下和亲王阁下。塞尔曼,请你支持我。”
塞尔曼有些被感动了,他说:“菲力比,你赢了。可是那些骆驼怎么办?我们要么扔掉一部分行李,要么到时候连骆驼带行李一起倒下。”
“这个你就看着办吧。只要保证大家晚上有得住,白天有得吃,其他的随你处理。”菲力比完全相信塞尔曼的处事能力。
于是,塞尔曼下令把行李箱翻出来,把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丢掉。但当卫兵们打开行李箱时,觉得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丢。塞尔曼看见这样子,把脸一沉:“混蛋,叫你们扔东西,你们是怎么搞的,从箱子里拿出来,却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听着,把你们怀里的东西统统扔了,谁要叫我发现私藏半件,就叫他永远留在这里。”塞尔曼说到这里,拔出腰间佩带着的马刀,恶狠狠地一下插入沙地中。
马刀立在沙地上弹了几下。卫兵们从来没有看过队长发那么大的脾气,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队伍轻装上阵后,行进速度快了很多,基本上每天能走60多千米。有时候,他们只在途中休息3小时,一天下来,甚至可以走110千米。
“塞尔曼是对的。”菲力比在心里默默说道。
菲力比终于完成了他的阿拉伯沙漠极其艰苦的探险旅行。事后,他只说了一句:“外行人不能轻易地去尝试横越大沙漠,也不能轻易地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