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待封大闹冯墓山禅寺,终于见着弘忍和尚,一来有眇目神尼无尽藏修书致意,二来那提遇刺遗留绝世武功与惊天论典已经疯传江湖,故而一经见面便是直落主题。
弘忍和尚言来语去,矢口否认曾受那提委托,达摩九式亦是与天龙八部毫无关联。
这条线索似是断了。郭待封察言观色,心中思虑不曾一刻停歇,那提和尚城府极深,算无遗策,冯子猷、道林、王夫人一旦判明自己身份,交出遗物并无推脱,再者,弘忍也是开宗立派之人,应该不会见宝起意,想要私吞了《论事》与功法。
适才郭待封开口询问蕲州江湖人物,弘忍先说要指点武功,又说住上两日慢慢为他介绍,似有留客之意,又不肯明言,口不对心,不由得郭待封心中起了警惕。
此时天色尚早,弘忍率先出了知客厅,神秀举手做个请的姿势,郭待封略一沉吟,心道是福不是祸,当即昂首出门。
知客厅外空院方圆十余丈,弘忍自顾在廊下盘腿坐定,再不言语。
神秀面无表情,径直走至院中立定,看着郭待封。
郭待封心道,既然如此,便要领教一番也好,跃至院中,与神秀相对而立。
神秀并不动手,道,“郭施主,请赐教。”
郭待封也不客气,心念一动,已有定计,体内真气催动起来,转瞬运行至三十二倍速度,袍袖无风而动,凝气境中级修为波动毫不掩饰散布而出。感知战力已至巅峰,郭待封默诵口诀,双掌挥舞起来,经脉中磅礴真气卷起遮天怒浪,直奔双臂,又沿双臂汇至掌心,透体而出化作无形巨掌,郭待封双掌越舞越快,胸前瞬间凝结而出百千掌影,说时迟那时快,郭待封怒吼一声,双掌猛地向前一推,冥冥之中突然出现龙吟之声,掌风化作一头凶恶狰狞的巨龙,嘴角隐约挂着涎水,携带雷电之势,直扑神秀。
正是九天升龙诀。
廊下弘忍轻声开口,却是字字入耳,“瞬息之间攻出数十掌,将掌风真气叠加,合力一击,攻击力道凭空提升数十倍,你这个年纪已是难得。”
神秀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见掌风刚猛霸烈,冲至面门,只是跨步拧身,身形快得不可思议,从原地悠忽消失,掌风猛地扑向神秀先前站立之处,“轰”的一声巨响,青石铺就的地面碎石乱飞,早被轰出一个尺余深的大坑。
神秀轻松避开一击,笑道,“这点能耐……”
话才说到一半,虚空中有凶禽唳叫,凄厉无比,响彻天际,神秀顿感心惊肉跳,来不及呼吸,早见一尾金翅大鹏鸟羽翼垂天,奋力一挥,雷霆万钧俯冲至了面前,正是郭待封倾力击出的一拳。
原来,弘忍派神秀下场,郭待封估计此人绝非凡品,等到弘忍叮嘱神秀将战力控制在凝气境中级,郭待封更加明白对手修为远超自己,正面强攻毫无胜算。一刹那间,脑海中闪过先前数场恶战场景,郭待封都是以弱敌强,因为实力完全碾压,对手出招便是懒得思考,只取寻常招式应对,几场恶战下来,竟叫郭待封多多少少悟出了一些对手拆解自身招式的门道。
神秀会是例外么?郭待封肯定他绝对不会,前面的对手生死搏杀之时都能落了俗套,何况现在是切磋武功。
谋定而后动,郭待封做出一副蛮干的模样,九天升龙诀使得花哨无比,似乎是倾力进攻,不留丝毫余地,这边不待招式变老,算准了神秀躲闪的位置,提前将第二波攻击金翅大鹏诀直接祭出。
神秀果然上当,躲闪时间慢了金翅大鹏诀半步,待得他身形换位,郭待封的致命一拳也几乎同时赶到。
神秀是何等修为,一念便已想个明白,暗道还是小瞧了郭待封。这时,已经来不及躲闪,电光石火之间,神秀一挥袍袖,借力打力,竟是将郭待封雷霆万钧的一拳转向,引向天空,化解了致命一击。
只是,神秀化解郭待封的攻击,修为波动显然已是凝气境巅峰状态,换句话说,若是他老老实实将修为控制在凝气境中级,必被郭待封重伤。
“神秀,你输了。”廊下观战的弘忍看得真切,语带调侃,旋即又道,“你也该露上两手。”
神秀老脸一红,看了郭待封一眼,心道此子真非等闲之辈,面色亦是凝重起来。
这边郭待封两板斧使出,即算是得手又可谓没能得手,真若是临阵对敌,谁会自缚手脚降低修为境界与他过招,他接下来能做的便是施展幽冥禹步溜之乎也。不过,今天既然是切磋武功,自然不用跑路,还得打起精神接上神秀两招。
耳边传来神秀提醒的声音,“轮着贫僧出手了,施主小心。”
郭待封不敢大意,凝聚神识,死死盯住神秀。
神秀肥大的僧袍舞动起来,胸前仿若卷起一片乌云,其中隐约有电闪雷鸣之势,耳畔突然一声霹雳,郭待封暗道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神秀袍袖挥舞不停,就见繁星点点,化作二十八道金光,直取郭待封周身二十八处大穴。
弘忍和尚早有提醒,神秀擅长的乃是暗器。
二十八道金光瞬息即至,是二十八把柳叶飞刀。间不容发之际,郭待封看清了二十八把飞刀的攻击路线,一股无力感蓦然而生。神秀打出的飞刀将郭待封所有躲避之路封死,无论如何应对,都会被其中数把击中。
一股死亡降临的气息扑面而来,转眼便要将郭待封完全笼罩。
可是,郭待封是那种拼到最后、不死不休的人,明知无力回天,也要全力以赴。来不及多想,郭待封脚下移动,使出幽冥禹步,以想象不到的诡异姿势路线,穿过二十八道金光缝隙,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十五把飞刀。
身形游走不停,双掌亦是上下翻飞,掌风又震飞九把飞刀,最后仅剩四把飞刀,一飞咽喉、三取左肩。郭待封左手如电,本能地将飞向咽喉的飞刀抓在手中,几乎是在同时,另外三把飞刀全部命中。
郭待封就觉肩头一麻,闪眼看时,却是大吃了一惊。
原来,三把命中左肩的飞刀,连衣衫都未能刺破,扑簌簌掉落在了地上。郭待封连忙抬手去看,掌心里接下的那把飞刀,赫然竟是檀木制成。
抬眼看时,神秀合十稽首,道,“承让。”
比武就此结束,郭待封细细体味,适才神秀出手时确实重又恢复到了凝气境中级的状态,否则,郭待封会输的更为难看。这才是神秀的真正实力。
神秀面色已然恢复如常,走到郭待封身后,大袖一挥,散落在地的檀木飞刀一卷而空,重又收起藏好,与郭待封来到弘忍面前。
弘忍看看郭待封,又看看神秀,道,“神秀,你先去吧,下田的人该回来了,准备晚斋,莫要误了晚课。”
神秀稽首领命,向郭待封点一点头,转身便往院外走。
郭待封手上还捏着一把飞刀,忙到,“神秀和尚,你的飞刀。”
神秀头也不回,边走便道,“相逢便是有缘,施主若不嫌弃,便留着吧。”
真是怪人,郭待封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便多言,想着弘忍还要指点武功,正要转过身来时,就见惠明进来,弘忍便道,“惠明,带这位施主找间干净僧房住下。”言毕便也起身离开了。
留下郭待封莫名其妙,惠明冲着弘忍背影稽首毕,也朝外走去,郭待封忙跟了上去。
惠明安排郭待封住下,便去给郭待封取晚斋。
房中剩了郭待封一人,趁着惠明还没回来的功夫,理了一下思路,毫无头绪,若非等着弘忍介绍蕲州武林人士,郭待封真想立刻离开。
想到这里,郭待封伸手去拿茶碗倒水,才想起手上还捏着神秀的飞刀。飞刀虽是檀木雕刻而成,却是小巧极致,漆成钢刀一般无二模样,掂在手中也与钢铁分量相当,估计是里面镶嵌有金属才可有此效果。
翻过来看时,飞刀一侧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蛇,昂首吐着信子。
郭待封心下一惊,脑海中似有电光划过,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