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却是那小怜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杜可儿早已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在这和尚寺庙里小怜还是改不了。
杜可儿只想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有父亲母亲在那里顶着呢。杜可儿还没听说过有哪件事能难得住她。“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瞧你慌的,让别人看见了肯定要笑话你。”
“小姐,确实是不好了嘛。要不然我也不能这样呀。小姐,你可不知道我刚才打听到什么消息,你要是听了准不高兴。”
“不高兴的事多着呢。”杜可儿半伏在案上,双手托着下巴,身上的舞衣丝带垂下,映着那半忧半伤感的脸面,还真是个别样的美人儿。手指纤细如柳叶般灵动,这身条却如微风般轻灵,一对漫如飘渺的眼睛也能在黑夜的雪地中映出光亮。杜可儿那花骨朵一样的丽人真是被这个寒山活活的困死了。早知道打死她她也不会留在这个寒山寺里。
瞧瞧这都什么呀。破桌子,破椅子不说,还到处有些昆虫之类的。那些和尚可是不敢杀生,连杜可儿都有点想对那些虫子念阿弥陀佛了。每每看见那些动的活的,杜可儿总是要远远避开。可这要是在家里,绝对是不等杜可儿吩咐这小怜早就一扫而清了。可是在和尚庙里,似乎连小怜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杜可儿打来了和尚庙几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每天竟看些光头和尚。人说官宦家里规矩多,这寺庙里规矩更多。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杜可儿就被告诫去和尚庙里应该怎样怎样。佛门乃庄严之地,杜可儿笑又笑不得,说又说不得。那些闷得发死的和尚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你说就凭着这杜可儿本来就爱郁苦的心境怎能提得起精神来呢。
“小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能高兴才怪呢?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没有。其实当大小姐一点都不好玩。处处得拿捏着。在府里的时候,说话要轻声细语,做事要温文尔雅,就连走路都要立下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也太多了点吧。从小父亲就告诉我见这样的人应该这样说话,见那样的人应该那样说话。这话多话少也得看人。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在心里都应该有个谱。别越了规矩。”
“谁让你是小姐呢?您又是丞相的千金。这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以前也不见小姐有不满的地方呀?”
“以前那是因为有姐姐宠我。那时候我就知道玩呀闹呀的。姐姐走了,谁还敢带着我。你行吗?要是真闯祸了。父亲母亲肯定要打你。姐姐就不一样了,闯祸了母亲也舍不得打。不过我倒是觉得要是七王早早把我娶过门就好了。七王许不会像姐姐那么宠我,但七王至少不会像父亲母亲那样束缚我对不对?”
“或许是吧。”小怜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她心里却想,杜可儿一心以为自己能嫁给七王,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跟七王了,可是她若知道七王早就逃婚走了,不知道这个自命不凡的杜可儿要气成什么样子。她还能这么高高在上。她可是千金小姐,被人拒婚那可是多丢人的事情呀。
“小怜,你不是说不好了吗?什么事呀?是不是哪个和尚又惹你小怜大小姐生气了?”
“才不是呢。我的事能算什么呀。小姐,我不像你,一生下来身份就不一样。爹娘宠着不说,还生得这般好看。哪家的公子看了能不流品水?刚才我去禅院的时候碰见新觉大师就跟他多说了两句话。”
杜可儿淡淡一笑道:“我看你这两句起码有个几十句吧。你是不是又去打听那黄大人的事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
“从小到大,你都没离开过我。你那鬼心眼我能不知道?你脑袋里有几根筋我都一清二楚。怎么样?你们家的黄大人又怎么样了?”
“小姐,我这可都是为了小姐,我怕小姐闷所以打听点故事来说给小姐听。原是要给小姐解闷来着。可你这话里却让小怜我可不高兴了。”
“哟哟哟。还跟我认真起来了。小姐我的眼睛可利着呢。你张口一个黄大人闭口一个黄大人,你真把他当和尚了吗?”
“小姐,瞧你说的,难不成我还把他当成朝庭里的大人。人家自己都说要出家了。”
“行了。你瞒得了人能瞒得了我吗?那个黄大人每次看你的时候眼睛都直勾勾的,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怎么也不相信。”
“小姐,哪能呀?他要是看,那也只能是看上小姐这样的人。我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个丫环。人家可是个大人。”
“那我怎么不觉得他看我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呀?”
“你是小姐,我不跟你争。反正也没什么意思。刚才新觉大师说下个月就要黄大人正式出家,等人家正式出家,说什么都晚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呀。就冲他那股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不出家才怪。小怜,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对人家黄大人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没有。我小怜敢对天发誓真没有。不过,小姐我总觉得这黄大人他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杜可儿看了看小怜那副样子,分明就是有点花痴。
“说不上来。他看我的时候好像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个意思。他好像是把我当成妹妹来看的。每次看我的时候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他是黄大人的时候,我心里还真骂过他是色狼。可是知道了他是黄大人以后,我这心里总觉得以前对不住他。”
“觉得亏欠人家了吧。小怜,我可告诉你。你要当心了。”
“我……我当心什么?”
“你这话跟当年姐姐第一次跟七王见完面后说的一模一样。姐姐当时还骂七王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还说七王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呢。可后来呢,还不是对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爱得死去活来。小怜,你现在就是那样。”
“小姐,别光说我。我觉得黄大人就算喜欢也是要喜欢你,你跟他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像夫妻。”
“哪里像?行了。别胡闹了,人家黄大人现在可是四大皆空。”
两个女孩平常就爱胡扯瞎扯,在这和尚庙里更是如此。不过要说那杜可儿这苦日子也快熬到头了,再过得三****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林府那个安乐窝去了。到时候再也不用麻烦莫聪每天给她送吃的过来了。
男女之事自古有之。男才女貌本来也是人之常情。这老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杜可儿嫁给七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桩好婚事。姐姐嫁不成难道要拿妹妹来顶替吗?再说了,七王既然拒婚又怎么能再娶杜可儿呢。
再说那杜可儿。她就对那莫聪一点感觉没有。许是那莫聪看破红尘一心想着出家以后就能够四大皆空。一生一世就也这样过去了。但他怎知身边的这些女孩心里的想法。要说杜可儿喜欢莫聪,那是没影的事儿,可是对这莫聪生有半分好感那却是十有八九的事。有哪个女孩能面对一个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男子一点感觉没有的。便是铁石心肠也得感化几分吧。
只是那杜可儿心里被那个七王占得满满的,旁的人只能是她心里的过客而已。再说那小怜,她这个丫环可不一般。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是这般花容月貌,姿色比杜可儿差哪了。只不过是没有杜可儿打扮的飘艳绝俗而已。她要也是个大小姐,未必就输与杜可儿。可是她一个丫环的终身大事又岂是她自己做得了主的,没准哪天就被老爷夫人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
赶上命好,就嫁个知冷知热的夫君,赶上命不好,说不准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事。小怜也是女人,难道她不想自己成个好家。只盼这头把杜可儿哄好了,日后老爷夫人念及自己有这么点功劳,给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
现在的苏州可不是以前的苏州了,官差换了一波又一波。那些无能的酒囊饭袋早被赶出官府大门了。没办法,上头着急。这七王的下落再找不出来,怕不仅是苏州知府的脑袋搬家,连那些巡府总督都要严办了。
又听得京城里动静不小,听说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走露的风声,现在有四路军马都在找七王下落。那徐士才整天提心吊胆的,这都快过去半个月了,那七王连个毛都没见到。监狱里倒是抓了不少,可没一个是七王。
苏州如此其它周边的也是如此,城门之处专门设有抓人的官兵,只要看着跟七王有些相似的,二话不说马上抓到大牢。除非辩认再三不是才能放出来。
百姓们只以为出了什么要案,有些商人都很少在城里城外的走动了。
赵影送零仃,印雪项封萌。偏是连夜旧时雨,挂冷苍楚冰。
黑夜降临,万物掩藏,阴气滋养,阳气安歇。
寒山寺里。到处传染着寂静,静得安逸,静得出奇。夜是可怕的,有多少人被这夜吓得魂飞魄散,又有多少人让这夜连想鬼魂之说。自古以来,似乎害怕与黑夜并无分开。
可是心若是明的,夜便是明的,心若是暗的,夜便是暗的。
闺房之内,小怜和杜可儿正要准备安歇,其实她们哪里睡得着,只是夜深了自然要上床休息。每天不都是如此吧。
“小姐,不早了,咱们也睡吧。”
“哦。好吧。”杜可儿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满院的夜色,今天无月亦无星,今天的夜星月像个害羞的大姑娘藏起来了。又或许是在这夜黑风高的夜里最易鬼魔出入。杜可儿也怕黑夜,只是在这和尚庙里,一切东西都变得异常神圣。
“小姐,别唉声叹气了,咱们马上就回府了,往后咱们就再也不用吃这苦头了。到时候小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跟以前一样。不用担心这顿是不是吃得好,那顿是不是吃得不好了?”
“那往后也没人给咱们偷偷的送东西吃了。”杜可儿撅起了小嘴,自打在这寒山寺住了下来,杜可儿很少出门,出门还不就是看些佛像什么的。
以前在林府的时候还有些花花草草可以看,可是寺里的那些野花野草真没个什么好看的。只是这每天透过这个窗口看着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和尚。莫聪每次来的时候总能给她一些惊喜。可是后天就要回府了,再看不见那个影子了。
不光如此,杜可儿的这对耳朵也出奇的好。从那天莫聪被小怜教训了以后莫聪就再没走这条路出寺,可是这杜可儿的耳朵却比先前更灵了。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听见那既轻快又有节奏的脚步声。
“小姐,你还说我,你还不是想着那个小和尚,赶明儿我跟夫人说,把这小和尚招到咱府里去当仆人,每天让他给你送饭可好?”
“你这丫头就是会翼想天开。人家可是个和尚。”
“还好是个和尚。和尚都让小姐这般朝思暮想的,要不是个和尚,那小姐这心还不马上就飞走了。”
“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个心。”
“小姐,你睡吧,想那么多干嘛。”小怜慢慢将杜可儿扶到床上,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小怜,有人。好多人。”杜可儿惊醒了。好像步子走得还挺急的。
“小姐,一定是你又胡思乱想了。我去外边看看,哪有什么人呀?”
小怜扒着窗子,连个人影都没有,岂止没有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小姐,根本就没人,你别乱想了。”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一根凉嗖嗖的兵刃架在了小怜的脖子上。那些人动作好快。
杜可儿吓坏了,起身之时,只见是三个戴着面具拿刀的莽夫。杜可儿几时见过这等场面。
“你敢出声,现在就宰了你们。”杜可儿尚未说话,一条大汉已把他们唬住。